第67章 沈傑和周焰
舒望北想站起來, 腿卻是軟的,努力了好幾次都沒爬起來,他幹脆就這麽趴在地上往前爬,石頭子硌在膝蓋上生疼,他卻像沒感覺似的,足足爬出去了有好幾米,有人好像在身後叫他, 舒望北覺得有水從胸口往上漫上來,連耳朵裏都滿了,什麽都聽不見, 那人從他身後拽他胳膊,被他一把用力甩開,緊接着有個熟悉的身體緊緊抱住了他,強硬的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
舒望北渾身僵硬的擡頭看過去, 就見周犀正低頭擔心的看他,嘴裏輕聲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臉上有血跡,身上也有,舒望北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伸出顫抖的手摸周犀的臉, “你還活着?”
周犀一把抓住他的手,點頭說道,“望北,我還在, 都過去了,沒事了。”
舒望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死死抱住周犀的背,“我以為你死了,留下我一個你讓我怎麽活......。”
舒望北哭的厲害,周犀彎腰一把把他抱起來了,讓他的頭埋在自己肩膀上,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乖,不哭了,救護車來了,我們去醫院。”
舒望北一下子從他身上蹦下來,“你傷了?不對,還有周犁呢,周犁在哪呢?”
周犀拍了拍他頭頂安撫他,“我沒事,小犁也沒事,都只是一點兒皮外傷......,”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才接着說道,“是我父親,他受傷了。”
舒望北愣了一下,剛想開口繼續問,就聽見周犁在遠處叫他們,他回頭看過去,就見他站在救護車門口正幫着醫生往上擡擔架,見他們看過去,就沖着這邊招了招手。
“走吧,我們過去。”周犀帶着舒望北快步走過去,等走到救護車附近時,周犀突然伸手在舒望北眼睛前面擋了一下,“別看右邊,直接上車。”
舒望北在他手擋過來的一瞬間隐約看到大片的血跡和肢體殘骸,衣服的顏色剛剛在劉繼祖身上見過,不由得心裏猛跳了一下。
上了救護車,舒望北才發現,擔架上躺着的是沈傑,他眼睛緊閉,面色蒼白,頭發淩亂,臉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他的肚子上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紗布,隐隐透着血紅色,醫生正在給他測血壓和心率。
“怎麽回事?”舒望北轉頭小聲問周犀。
周犀正皺眉看着沈傑,目光在他腹部的傷上停留了很久,聽見舒望北的問話他才轉頭看向他,說道,“我當時制住劉繼祖的時候就覺得不對,掀開他衣服時發現他身上綁滿了雷|管,他是存了同歸于盡的心思來的。”
“後來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父親會在這裏,還受了這麽重的傷?”舒望北接着問道。
“你走以後,劉繼祖趁我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掙脫了......。”
周犀在發現劉繼祖身上有爆|炸物以後,首先想到的是要先把舒望北想辦法支走,他讓舒望北去門衛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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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已經有人在他們周圍圍觀,裏面有好幾個在研讨會上見過的老師,周犀不知道劉繼祖身上雷|管的引爆方式,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再等警察過來,直接告訴那幾個老師疏散學生,大家這才明白過來,慌張逃散的時候,劉繼祖突然暴起,周犀冷不防被一下子推開,倒在地上,這時劉繼祖動作極快的撿起地上的刀,沖着他就沖了過來,周犀此時想要躲已經來不及了,眼看着刀刃離自己越來越近,一個身影突然從旁邊竄了過來,替他擋了這一刀。
劉繼祖一刀紮下去以後棄了刀,從口袋裏掏出個打火機,脫了衣服直接點燃了引信,當時情況太過緊急,周犀來不及看替他擋刀的人一眼,直接撲過去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腳上,把人一腳踢向了空曠沒人處,也就是不過一兩秒鐘的工夫,雷|管就爆炸了。
周犀轉身擋在替他擋刀那人的身前,在爆炸的餘波中,看清了躺在地上捂着不斷流血的傷口的人是他父親沈傑。
周犀回京工作以後,明明離沈傑很近,卻一次都沒回過家,沈傑也沒有來找過他,但是對彼此的消息都多少知道一些,兩個人就像是生活在同一空間的不同時空,彼此的生活都是完全錯開的。
周犀不知道今天沈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更沒想到他會替自己挨了這麽一刀,這麽多年來,他習慣了父親冷漠固執的态度,并且也以同樣的冷漠回報給父親,他甚至是恨着他父親的,并且認為他父親也在恨着他,但是今天.......。
舒望北嘆了口氣,悄悄抓住周犀的手,“會沒事的。”
救護車開得很快,不過十幾分鐘的工夫,周犀卻覺得像過了一年。
醫生檢查以後說沈傑狀态還不錯,那一刀沒紮到要害,只是失血量不少,病人年紀不小了,以後修養起來得多花些功夫了。
沈傑被推進手術室時,周家兩兄弟也去診療室對身上的小傷口做了清理和包紮,警察很快就過來了,問了些問題,做了記錄讓他們簽了字,也都走了。
房間裏就剩下他們三個,一時間誰都沒說話,靜的只有呼吸聲。
“哥,你還是打算繼續瞞着我嗎?”周犁打破了沉默,說出了第一句話,“這麽多年,你不和他見面,連一句話都不和他說,我不信你是因為叛逆,你這輩子就沒叛逆過,也不信只是因為和他性格不合,告訴我原因,哥,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和媽有關?”
周犀沒說話,他的目光閃動,舒望北也在看他,他太熟悉他的表情了,知道他是在猶豫。
“哥,我馬上就大學畢業了,不是小孩子了。”周犁說,“我們是親兄弟,無論是父母的事還是你的事,我想我應該知道。
良久,周犀垂着頭背後靠在牆上,那樣子像是疲倦極了,他輕聲說道,“我是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在舒望北的印象中,周犀向來是自信的強有力的,他從沒見過周犀這樣脆弱的樣子,更想象不到他有一天會說出這樣頹廢的話來。
舒望北走過去靠在他身邊,抓住他的手,強迫似的說道,“不可以這麽說。”
周犀擡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頭頂,嘆息道,“你肯定不會想到,我是因為太懦弱了,一直不敢正面面對這件事,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們,其實早晚要面對的,何必一直拖着呢。”
周犀轉向周犁說道,“小犁,我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我從沒叫過周焰媽,因為她從來都不允許我這麽叫她。”
周犁若有所思道,“我注意到了,小時候以為你是故作成熟,後來她突然就發了瘋一樣的每天往死裏打我,我以為你是經歷過一樣的事,所以一直在恨她。”
周犀搖頭,“對不起,小犁,當時我太自我了,她打你的事我知道一些,可是我當時整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根本無暇顧及到其他,我錯了。”
周犁搖頭,“哥,我不怪你,那時候你也只是個還不成熟的孩子,她是我們的母親,母親不都是愛孩子的嗎,我只想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對我們。”
周犀嘆了口氣,“周焰的命很苦,一輩子受盡了折磨,最後好不容易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想為愛的人生個孩子,結果意外死在了手術臺上。”
“其實她的出身相當不錯,我們外祖父家裏稱得上是書香門第了,早幾輩是出過秀才狀元的,外祖父做過官,官職還不小,家境是很不錯的。“
“周焰很喜歡傳統文化,三四歲就能背幾百首唐詩宋詞,十幾歲時在古筝上就很有造詣了,再加上周家人長相都好,她從小就被捧着長大的,向來是自視甚高,她性格有些孤傲,跟別人不大合群,後來在學校認識了外地轉學過來的劉繼祖,那時候他剛到城裏來,家裏條件不如城裏的孩子好,人也自卑,可不知道怎麽的,就對了周焰的眼緣,兩人偷偷談起了戀愛。”
“當時他們都只有十三四歲,我看過周焰早年的日記,她很愛他,是想跟劉繼祖過一輩子的。沈傑與她本來是沒什麽交集的,沈家世代做生意,生意做的很大,但多少都沾着黑,外祖父這樣的人自然不會跟沈家有交集。但是有一次,周焰被同學邀請參加了個酒會,在這個酒會上,沈傑對周焰一見鐘情,周焰心裏有人,當然并不理他。”
“沈傑比周焰大了五歲,已經是成年人了,他年輕時是很能玩的人,女朋友有過好幾個了,周焰明确對他表示了拒絕,他也就很知趣的不再糾纏。”
這事本來就這樣了,他們之間有過一次交集,又再次分開,以後應該也沒機會再見了。可是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會狠狠的玩弄人。當天正好是沈傑的生日,他的那些呼朋狗友沒少灌他酒,他喝多了就跑到飯店樓上找房間休息,事情就是這麽湊巧,在休息室他撞見了因為裙子弄髒了正在清理的周焰......。”
“如果他們的性格都能再柔軟一些,說不定什麽都不會發生。周焰見他撞進來,以為他是故意的來揩油,內心厭惡,指着沈傑的鼻子大罵他,沈傑的脾氣倔強,被人誤解了反倒打算幹脆直接做個惡人,他借着酒勁兒就撲了過去.......周焰再強勢也不過是個身體單薄的小女孩.......。”
“沈傑之後就後悔了,把哭的快暈過去的周焰送回了家,他想娶周焰,周焰當然是不肯的,她都恨不得親手殺了沈傑,只是那之後不久,周焰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周犁突然打斷他問道。
周犀擡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在你出生那一年,周焰自己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