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二皇子病的暈暈乎乎, 一張清俊的小臉燒的紅通通, 就算昏睡着,眉頭還是緊緊皺起,足見他此刻病的難受。
聽到太監通報景帝駕到, 賢妃立馬迎了出去。
當看到景帝身旁站着的盛南晴時, 賢妃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眸微微閃了閃。她拿出一條水藍色帕子拭了拭眼角, 哽咽道, “陛下, 你來了。”
“嗯, 朕去看看承祁。”景帝淡淡看了她一眼,擡步就朝屋內走去。
盛南晴朝着賢妃稍稍行了個禮, 也快步跟了進去。
看着床上毫無精神的二皇子, 景帝神色沉重,這個兒子打從出生開始, 就一直體弱多病的, 實在令人憂心。
盛南晴也湊近瞧了瞧, 不禁唏噓,下午還活潑精神的一孩子, 怎麽轉眼就病成這樣。
她微微彎腰,伸手摸了下二皇子的額頭, 驚訝出聲道,“好燙。”
“盛昭儀,你來的正好。伺候承祁的小太監說了,今日下學後, 承祁在禦花園遇見了你。”賢妃那雙鳳眸幽幽的盯着盛南晴,聲音透着幾分怨氣,“你給他吃了什麽,喝了什麽?他今早出門時還好好地,怎麽一回來就發了高熱……”
來了來了,果然要往自己頭上栽帽子!
盛南晴眉頭一蹙,眼角餘光看向景帝,見他面色并沒什麽變化,心底稍稍穩了些。
“下午我在禦花園放紙鳶,承祁瞧着有趣,躲在假山後面偷看。我見他想玩,就讓宮女陪他玩了一個時辰左右。至于吃喝,這孩子就喝了一杯酪漿,吃了一塊芙蓉糕,這些吃食都是我桌上的,我下午也吃了不少。如果賢妃懷疑是我的吃食出了問題,那大可不必,如今我懷了孕,入口的東西都要檢查好幾道。若真有問題,我怕是也倒下了。”
景帝聽到她這話,握住了她的手,寵溺的呵斥道,“別胡說。”
他又淡淡的掃了賢妃一眼,“承祁身子一向就弱,平日裏也沒少生病。今兒這事跟盛昭儀沒關系。”
見景帝這般維護盛南晴,賢妃先是一怔,随即面色讪讪道,“是,是。臣妾自然是相信盛妹妹的。”她皮笑肉不笑的對盛南晴道,“盛妹妹,我這是關心則亂,急糊塗了才随便提了一句,你可別多想。”
“自然。”盛南晴扯了下嘴角。
見景帝和賢妃陪着二皇子,盛南晴站在一側也礙事,索性緩步走出房間。
熬藥的小廚房正在隔壁。
葉女醫正親自守着藥爐,見盛南晴來了,連忙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盛南晴擡了下手,又看到桌上放的藥包,好奇的看了看。
當看到紙上放着的那五顆小小的紅丸子時,她遲疑着問道,“這個紅色的藥丸是什麽?”
葉女醫恭敬答道,“回盛昭儀,這是小兒至寶丸,主治小兒風寒鼻塞、發熱咳嗽之症,具有疏風鎮驚,化痰導滞之功效。”
盛南晴拿起一枚放到鼻間嗅了嗅,只嗅到淡淡的清香味道,“這小兒至寶丸都有些什麽藥材?”
“紫蘇葉、廣藿香、薄荷、羌活、陳皮、白附子、南星、芥子、川貝母、槟榔、山楂、茯苓、六神曲、麥芽……還有朱砂。”
葉女醫如數家珍般報出一連串的藥名來,盛南晴的注意力卻全被最後那味朱砂給吸引——
“朱砂?”
“是,朱砂是此丸必不可少的藥材。”葉女醫見盛南晴神色猶疑,忍不住輕聲問,“盛昭儀,有何不妥嗎?”
盛南晴咬了咬唇,心中微沉。
她知道中醫的确有朱砂入藥,醫書中記載,适量的朱砂可治療兒童發熱、驚風,對成人也有鎮定安神、清熱驅邪熱的作用。
但朱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是有毒性的!
“葉女醫,這小兒至寶丸,二皇子吃了多久?”盛南晴面色沉重的問。
“這……二皇子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但凡有個驚懼傷風,或是頭疼腦熱的,都會用湯劑配着這小兒至寶丸沖服。”葉女醫小心回答道。
聽這意思,幾乎是從小吃到大。
有句老話,是藥三分毒。
這二皇子是個小藥罐子,誰也說不清他到底吃了多少朱砂進肚子。說是說治病,但同時體內也不斷積攢着毒素,無聲無息的将他的底子給掏空。
盛南晴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二皇子總是病痛不斷,換做一個健康成年人長期服用朱砂,也會汞中毒而髒器受損,更別說那麽個小小孩童。
“盛昭儀,盛昭儀……”
“啊?”盛南晴恍然回過神來,對上葉女醫那張疑惑的臉龐,她忙将手中的藥丸放下,解釋道,“我只是好奇,随便問問,你繼續忙吧。”
說罷,她擡步離開了小廚房。
走到寝屋門口,盛南晴頓了腳步。
她的視線一會兒落在床榻前面色陰郁的景帝身上,一會兒落在愁眉不展的賢妃身上,最後輕飄飄的落在病恹恹的二皇子身上。
沉默許久,她輕輕召喚着,“系統,我記得之前觸發特殊劇情時,你獎勵了一瓶感冒藥是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藥除了治感冒,也可以治療發燒和嗓子痛?”
系統慢吞吞的應了一聲,又道,“你不會打算用在這孩子身上吧?”
“這孩子突然病倒,八成是因為下午玩出一身大汗,回來路上吹風受寒了。你的藥效又快又好,還沒副作用,比那個三分毒的小兒至寶丸好多了。”
“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功夫了。賢妃明擺着不喜歡你,你給的東西她肯定不會要,更別說用在二皇子身上了。”系統冷靜道。
“我送藥又不是要她喜歡我。我只是看這麽小一個孩子,平白遭這麽多罪,挺可憐的。”盛南晴嘆息一聲,感覺自己自從懷孕後,越發容易心軟,尤其對小孩子更加沒有抵抗力了。
“……行吧。”系統雖然無語,還是遵守職業道德,“上次給你的感冒藥,你用過一次,所以還剩九次藥效。”
“嗯,變一顆藥丸出來吧。”
話音剛落,盛南晴的手掌就多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瓶,打開後裏面放着個小小的綠色丸子。
盛南晴跟系統道了聲謝謝,捏緊小瓶子走了進去。
當她将那小藥丸獻出時,景帝和賢妃都有些吃驚。
盛南晴平靜的解釋着,“這是虞奉禦翻遍古醫書,最新配出的藥,對發熱傷風有奇效。目前她就研制出了這麽一瓶,一瓶裏有三小粒。嫔妾之前不舒服時用過兩回,發熱頭暈很快就治好了。如今只剩這一粒了,嫔妾想着二皇子可以試試。”
反正虞奉禦今天不在宮內當值,就算日後問起來,虞奉禦那樣聰明的人,自然會幫她圓回來。對于自己師傅的智商和情商,盛南晴還是很相信,更何況系統黑店的藥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
景帝接過那小藥瓶,看了看那顆小藥丸,道,“虞奉禦給的,應該沒問題。賢妃,拿着——”
賢妃一怔,接過那小藥瓶,面露感激道,“這麽珍貴的藥,盛昭儀真是慷慨,我實在感激不盡。”
“客氣了,我也是希望二皇子能早點好起來。”盛南晴輕笑道。
正好葉女醫那邊也熬好了藥,帶着藥童和宮女一起走了進來。
賢妃看了一眼葉女醫她們,又柔柔對景帝道,“陛下,這屋內藥味重,有葉女醫和宮女們伺候着,咱們去旁廳坐坐吧。”
景帝深深看了眼二皇子,随即起身,走出屋子,卻并未挪步去旁廳。
如果盛南晴不在這,他八成是要留宿在賢妃這裏了。
但盛南晴在,景帝看了眼左邊眼圈紅紅的賢妃,又看了眼右邊一臉淡然的盛南晴……
心中猶豫了幾秒鐘,到底還是握住了盛南晴的手,垂眸對賢妃道,“這裏有你照顧承祁,朕放心。時辰也不早了,朕先帶着盛昭儀回去。”
賢妃臉色白了幾分,水眸中帶着幾分挽留,“陛下……”
景帝平靜無波的眼眸凝視着她,“好了,回屋守着承祁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賢妃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恭恭敬敬屈膝,“臣妾恭送陛下。”
看着景帝和盛南晴并肩離去的背影,賢妃緊緊地咬着嘴唇,那眸中是綿綿無窮的怨恨。
等她稍稍平息內心的激蕩,轉身回到屋內時,葉女醫正拿着那個小白瓶子上前問詢,“賢妃娘娘,聽說這藥是盛昭儀留下的,是否給二皇子服下?”
再聽到“盛昭儀”這三個字,賢妃剛平息的情緒又噴發出來。她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頓時就炸了。
“她能安什麽好心?!”
低吼一聲,她狠狠一揮手,直接将那藥瓶從女醫的手中打落。
“啪——”的一聲,瓶子碎成好幾瓣。
那粒綠色小藥丸滾了兩下後,靜靜的躺在碎片裏。
屋內一衆宮人都被這動靜給吓到了,一個個忙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賢妃端麗的五官因着強烈的情緒而扭曲着,像是看到仇人一般,提起腳尖狠狠地碾着那粒小小的綠藥丸,直到那藥丸被碾得粉碎。
一時間,屋內靜可聞針,衆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賢妃才沉着聲音道,“本宮一不小心将這藥瓶打翻了,來人,把這收拾幹淨。”
這般陰郁的平靜,與剛才狂風驟雨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屋內的氣氛越發凝重,宮女們屏氣凝神,手腳利落的去收拾,就連手指被紮破,也不敢有半點停頓。
賢妃接過藥童手中的藥,緩緩走到床榻邊上坐下,動作溫柔的給二皇子喂藥。
昏黃的燭光灑在她的身上,在幔帳上投出一層暗暗的陰影。
一碗藥配合着小兒保安丸服下,喝的幹幹淨淨。
賢妃将旁人屏退,微微彎腰,輕輕伸手摸了摸二皇子的額頭,眸中迸出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她的嘴唇微動,語氣急切又沉重,“承祁啊承祁,你可千萬要好起來,你現在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她的眸中滿是掙紮。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那個賢妃并沒有害二皇子,她自己生不出,二皇子就是她下半輩子的依靠了,她怎麽會害自己的保障呢?當然,對二皇子,利益大過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