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在太醫的全力救治下, 大皇子總算是撿回一條性命。
可他醒來後, 卻并不知道是誰推的他,他只知道被人從背後推進水中,落水後他光顧着掙紮呼救, 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樣, 那人就匆匆的跑了。他唯一記得的只是一抹青色衣擺, 除此之外, 再無其他信息。
到底是個七歲的孩子, 又剛從鬼門關救回來, 溫昭儀也不敢多刺激他,怕他再記起那噩夢般的遭遇不利于恢複。
這件事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好在大皇子救了回來, 萬一他有個不測, 景帝肯定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非得要寧貴人填命的。現在大皇子日漸恢複, 景帝也不打算再計較什麽, 但之前對寧貴人做的處分, 他也沒說撤回懲罰,似是要将這事囫囵揭過。
盛南晴擔憂寧貴人, 卻也無可奈何。有一次她趁着景帝心情不錯時,簡單提了一句, 景帝當時回道,“衆口铄金,積毀銷骨,朕終歸要給溫昭儀和大皇子一個交代, 這件事情你日後莫再多言。”
這句話已經表明他的态度了,她要是再多提,只會惹得他不快。
好在寧貴人心态不錯,偷偷傳遞消息時,都是報喜不報憂,還反過來勸盛南晴別太擔憂,讓她千萬保重,別為了她的事情牽連了自身。
收到寧貴人這張小紙條時,盛南晴又是唏噓又是揪心,本來開開心心度個假,偏偏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叫人心情怎麽能好?
這日,盛南晴懶洋洋的躺在院裏梧桐樹下乘涼,耳邊是一聲聲蟬鳴,涼風吹過走廊上擺着的花盞,送來清新沁心的甜香,氣氛靜谧又祥和。
她半阖着眼皮昏昏欲睡時,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随後,一雙金絲描雲紋烏皂靴映入眼簾。
她正欲起身,景帝按住了她的肩,順勢坐到了她旁邊,“往邊上挪挪,給朕留點位置。”
好在這張涼簟夠寬敞,盛南晴往一側挪了挪,景帝就學着她的樣子施施然躺下,見她縮在一小塊地方上,哼笑一下,長臂一伸将她纖細柔軟的身子攬入了懷中。
“陛下,這……這在院子裏呢。”盛南晴微愣。
“這有什麽,又沒旁人。”景帝不以為然道。
雖然院門是敞開的,門口站着八個太監,院內站着暖玉珠兒還有另外兩個太監——但在皇帝眼中,他們這些算不上人,相當于物件罷了。
景帝擁着她放松的躺着,盯着頭頂那一片郁郁濃陰,輕聲道,“這樣躺着納涼的确舒坦,還是你懂得享受。”
盛南晴笑,“讓陛下笑話了。”
“到這避暑山莊也有月餘了,今日圍場來報,說是林深菁密,水草茂盛,獵物肥美,正是極好的狩獵時節。朕打算過兩日就出發去圍場秋狝,你怎麽看?”景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盛南晴用臉蹭了蹭他堅實的胸膛,纖細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畫着圈,“陛下有這興致就去,嫔妾沒什麽想法。”你是皇帝你自己決定啊,無緣無故問我幹什麽,難道我說不去那就不去啊?什麽時候一個小小妃嫔有發言權了。
“那朕要你陪着,你這小懶貓兒願不願意挪步?”他問。
“能陪在陛下身邊,嫔妾自然是一千一萬個願意的。”她溫溫柔柔的說。
景帝按住她那不安分往衣襟裏探去的小爪子,黑眸深了深,啞聲道,“別胡鬧。”
雖是呵斥的話語,語氣裏全是滿滿的寵溺包容。
盛南晴微微擡起頭,清淩淩的眼眸小獸般無辜,眼尾卻又透着幾分誘惑。她大着膽子摟住景帝的脖子,湊到他耳畔低語道,“陛下,狩獵的話,嫔妾卻不會騎馬……還請陛下教教嫔妾。”
呵氣如蘭,勾得景帝的耳朵癢癢的,心裏也癢癢的。
他一只手摟住她的腰,倏然起身,打橫将她給抱了起來。
盛南晴驚呼,內心:我去,公主抱啊,狗皇帝被霸總附體了!
景帝瞥見她那驚訝的小表情,惡作劇般的掐了下她的腰,看她滿面羞紅,他心情大好的笑了兩聲。
眼見着他一步步将她抱回房裏,盛南晴裝作清純小白花明知故問道,“陛下,你這是做什麽啊?這會兒還是白天呢。”
景帝俯身咬了下她的耳朵,“要朕教你騎馬,得先看看你的表現。”
盛南晴:啧,這悶騷男……果然男人騷起來,就沒女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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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景帝帶着大部隊朝着圍場出發。除了寧貴人被幽禁,大皇子和溫昭儀說是要休養,也都沒去。
半日行程後,衆人順利到達圍場,一個個帳篷也已經搭好。
雖然是帳篷,但外表和內裏也是格外華麗的,就拿盛南晴住的帳篷來說,裏面空間差不多五十個平方,圍壁是天藍色游牧民族紋飾,帳篷頂部還點綴着各種精巧的花紋,風格獨特又好看。她一個小小妃嫔的帳篷就這般華麗了,更不用說皇帝的主營,更是氣派非凡。
盛南晴整頓好後,就帶着暖玉和珠兒到外面散步。
圍場草原廣袤無垠,翠綠平整的草地一望無際,天空是湛藍色的,飄着朵朵潔白的團雲,要是有手機的話,随便一拍都是電腦壁紙。這裏的空氣清新自然,清風拂面,只覺得從裏到外都被滌蕩洗淨了一般——
看着這美不勝收的草原風景,盛南晴好想高歌一首《鴻雁》。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盛娘娘,盛娘娘——”
盛南晴轉身,只見一身火紅騎裝打扮的安宜公主正朝着自己跑來,明豔的紅色穿在她身上,越發顯得她五官大氣。
“安宜。”盛南晴微笑着看着她,誇道,“你這副打扮可真好看,是要去騎馬了嗎?”
“是啊,父皇答應要教我騎馬,他還讓我叫盛娘娘一起,說是也答應了要教盛娘娘的!”安宜公主拉住盛南晴的手,“父皇讓人将騎裝送到你帳篷了,我看過了,可漂亮啦!你趕緊回去換上吧!”
盛南晴摸了摸她的頭,說說笑笑跟她一起回了帳篷。
果不其然,長福公公已然捧着一套華麗明豔的石榴紅騎裝在帳篷外候着了。
盛南晴輕輕撫着那騎裝上繡着的精美花紋,緩聲道,“沒想到陛下如此細心,竟連這個都替我準備好了。長福公公,還請你回去替我謝過陛下,就說我很喜歡。”
長福公公笑道,“盛嫔主子還是等換好了騎裝,親自去跟陛下道謝吧。陛下說了,盛嫔主子收拾妥當了,就直接去馬場那邊,他親自給你挑一匹好馬。能得陛下這般體貼相待,盛嫔主子真是有福氣!”
一旁的宮人們也順着長福公公的話來誇,盛南晴一時間有點飄飄然,這就是當寵妃的感覺嗎?難怪宮鬥劇裏不少寵妃都恃寵而驕,事實證明,這種感覺的确很讓人膨脹。
在暖玉和珠兒的伺候下,盛南晴換好了騎裝。
騎裝跟平日裏衣袂飄飄的打扮不同,顏色鮮豔又修身,将婀娜有致的曲線勾勒的完美。盛南晴很少穿這樣鮮豔的衣袍,如今穿上,直教人眼前一亮,那石榴紅的緞子襯得她白皙的肌膚越發的清透晶瑩,原本溫柔嬌嫩的面容也愈發豔麗動人,像是一朵灼灼盛開的石榴花。
暖玉和珠兒兩人在一側贊不絕口,就連安宜公主都笑着誇道,“盛娘娘,你這樣打扮可真是美極了。”
她拉着盛南晴的手就往外走,“走,讓我父皇看看,他看到了也要誇你的。”
見安宜公主這樣活潑天真,盛南晴對她多添幾分喜愛的同時,也多了幾分對許皇後的敬佩——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如今安宜公主待人這般和善,且對于她父皇的妃妾并沒什麽排斥反感之色,可見許皇後的教養極好,沒有将負面情緒灌輸給孩子。
兩人走到馬場時,景帝正與安王并肩閑聊。
倏然見到一大一小兩抹紅色身影,兩個男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被吸引過去。
長天闊,綠茵廣,兩個嬌俏的女孩像是生長在草原上最美的花朵。周遭都好像變得安靜起來,全部的注意力好像都放在她們燦爛明麗的笑顏上。
直到盛南晴和安宜公主走到他們面前行禮時,兩個男人才回過神來。
景帝上下打量了盛南晴一番,黑眸帶着淡淡的笑意,“這個顏色的确很襯你。”
盛南晴笑盈盈道,“那也是陛下眼光好,給嫔妾挑了這麽一件漂亮的騎裝,嫔妾照鏡子的時候,都舍不得再脫下了呢。”
“瞧瞧你這張嘴,油腔滑調!”景帝嘴上嫌棄,卻是很誠實的朝她伸出了手。
盛南晴對于皇帝這種直男式發言基本免疫了,乖巧的湊到他身旁,“嫔妾說的是實話嘛。”
“父皇,你誇盛娘娘漂亮,都不誇女兒嗎?”安宜公主撅着小嘴,佯裝生氣道,“哼,父皇偏心!”
“漂亮,朕的安宜一向都是漂亮的!”景帝溫和的看着自己這個最寵愛的女兒,孩子真是一眨眼就長大了,他還記得安宜剛出生的時候,不過那麽小小一團,如今卻也長得這樣高,再過個三四年,都能定親了。
得到誇獎的安宜公主立刻喜逐顏開,又仰着小腦袋去纏安王,“九皇叔,你覺得安宜今天漂不漂亮?”
安王微微彎腰,刮了一下安宜的小鼻子,“我們大梁最尊貴的大公主自然是最漂亮的,等再過三四年,前來求親的人怕是要把鳳儀宮的門檻都給踏破咯。”
安宜公主的小臉一紅,扭過腦袋道,“九皇叔又取笑我,我不理你了!”她走到盛南晴身旁,“走,盛娘娘,咱們挑馬去——”
盛南晴笑着應下,本想将手從景帝手中松開,沒想到他卻握的更緊了些。她微微一怔,就見景帝道,“朕幫你們挑。”
三人一起往裏走去,有說有笑,宛若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
單獨站在一側的安王看着那景象,唇角微微勾了勾,笑意卻未達眼底。
大梁朝是馬上定天下,到景帝是第五任君王,這騎射功夫卻沒荒廢。據說先帝的十幾位皇子之中,衆人皆以為二皇子的騎射功夫最好,并未将平平無奇的景王放在眼中,直到奪嫡血戰的某一日,景帝于馬上彎弓射殺了二皇子,衆人才明白他的騎射功夫遠居二皇子之上。
景帝給盛南晴挑了一匹性情溫順的棗紅馬,給安宜則是挑了只黧黑小馬。
安宜很是喜歡這匹小馬,因這馬的額上有一塊是紅色的,當即就給它取了個名叫“胭脂”,雖然這是一匹小公馬。
“九弟,你來教安宜。”景帝朝着安王招手。
“是。”安王應了聲,牽着缰繩,笑着對安宜道,“你父皇要教盛嫔,分/身乏術。九皇叔雖然比不得你父皇的騎射武功,教你這個小姑娘還是綽綽有餘的。”
安宜笑眯眯道,“好,皇叔好好教我,我也會好好學的。”
兩人牽着馬走到偌大的訓馬場內。
盛南晴輕輕摸着棗紅馬,說來這還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騎馬,心裏難免有點小緊張。
景帝似是看出她的忐忑,牽住她的手走到馬旁邊,“上去吧,朕接着你。”
站在一旁本來想上前攙扶的小太監聽到這句話,趕緊縮了回來,心中詫異:能讓陛下親自扶着上馬,這是何等的尊榮。
盛南晴深吸了一口氣,動作略顯笨拙的爬了上去,等坐穩後,視野一下子開闊不少。
确定她坐好後,景帝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馬,坐在了她的後面。
這種緊密相靠的姿勢,讓盛南晴忍不住腦補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啊啊啊啊盛南晴你清醒一點!這衆目睽睽之下呢,把腦袋裏的黃色廢料倒掉啊!
景帝見她拍臉只當她是緊張,湊到她耳畔低聲道,“別緊張,朕在身後護着你。”
身下的馬由一開始的慢慢行走,漸漸地跑了起來,最後越跑越快,在馬場內潇灑的奔跑着。
一開始盛南晴還死死的抓着缰繩,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等這馬跑了四五圈後,她也喜歡上了這種疾風奔馳的感覺,甚至開始理解那句“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潇潇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間繁華……”
怪不得古今貴族都愛騎馬馴馬,這項活動的确很有趣。
“陛下,騎馬真的好好玩,我感覺我會騎馬了!”盛南晴玩的太嗨,甚至忘了自稱“嫔妾”。
好在景帝并不計較,只擁着她柔軟馨香的身子,溫聲道,“才剛跑幾圈,就覺得會騎馬了?你還真敢說。”
“那也是陛下這個老師教得好。”盛南晴笑着回過頭,不曾想景帝的臉正好靠得很近,她這一扭頭,她的唇正好劃過他的臉頰,貼上了男人緋薄的唇。
這!!!!
盛南晴的大腦有幾秒鐘空白,等回過神來,連忙離開他的唇,一張臉漲紅的發燙,“陛、陛下……”
媽的,這什麽鬼,這種偶像劇裏每每她都要狠狠吐槽的狗血橋段,竟然讓自己碰到了?!!
景帝只覺得剛才那一剎那,心猛地跳動一下。
一向淡然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異色,他輕咳了一聲,随後板着臉一本正經教訓道,“好好騎馬,不準勾引朕!”
盛南晴,“???”
盛南晴:大佬你聽我說,雖然我的确經常主動撩你,但天地良心吶,剛剛那真是個意外!
景帝淡淡瞥了眼她那緋紅臉頰,又目視前方。面上是在認真教騎馬,腦子裏卻時不時想起剛才那個一擦而過的親吻。
放在她腰間的手不由得收緊了些。
盛南晴也察覺到氣氛變得有點暧昧,等這一圈騎完後,她低聲道,“陛下,你已經教嫔妾這麽久了,也讓嫔妾自己練習一下吧。”
景帝一愣,倒也沒反對。手離開她的細腰,他翻身下馬,還不忘叮囑道,“你先牽着繩慢慢走一會兒,別一下子就跑太快,知道了嗎?”
“知道啦。”盛南晴笑道。
景帝見她自信滿滿地樣子,到底還是不放心,對長福公公道,“找個太監先給她牽一會兒,別讓馬速太快。”
長福公公應了聲,很快就點了個馴馬的太監。
景帝那邊剛到遮陽棚坐下,就見安婕妤、良順儀還有康美人三位往這邊來,免不了又是一番行禮問候。
景帝淡淡的應付着,正準備吃點羊乳酥餅,忽的聽到一聲烈馬嘶鳴聲。
“天吶,盛嫔她!!”
衆人皆是大驚,下意識的朝馬場看去。
只見那匹棗紅馬暴躁不安的跳動着,馬蹄飛起,而馬背上那抹紅色身影正緊緊的拉着缰繩,努力不被烈馬給甩開——
“南晴!”
景帝猛然起身,就連茶盞傾倒沾濕了衣擺也渾然不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寶藍色身影飛躍上前,動如疾風,翻身上馬,穩穩地坐在了盛南晴身後,拉住了缰繩。
馬背上的盛南晴一怔,慌亂間看到安王那張風流又鎮靜的臉龐,他低聲道,“別怕,我會護着你的。”
等馬稍微控制一些,安王忽的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安王!”盛南晴驚呼。
下一秒,他抱着她從馬上跳了下來。
兩人在草地上翻滾着,他雙臂緊緊地護着她,像是在護住心尖寶。
衆人都被剛才那驚心動魄的景象給驚呆了,這會兒見兩人摔下,奴才們趕忙上前察看。
景帝快步上前,只見盛南晴發髻淩亂的倒在安王懷中,而安王的手正緊緊摟着她的腰。
這般親密的舉動,實在刺眼。
站在身側的長福公公看到陛下那漸漸收緊的拳頭,心底咯噔一下,不妙!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修羅場~~
寫這章的時候,耳邊一直循環着蒙語版《鴻雁》,真的悠長又溫柔!大家可以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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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上面的小天使!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