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流天下小侯爺(十二)
謝安瀾出了宮門,腳步微頓,不着痕跡地往後瞄了一眼,随後身形連閃幾下,便不見了蹤影。
“小侯爺呢?”
“……”
“陛下吩咐我們保護小侯爺!人呢?”
“……”
躲在樹上的兩個影衛大眼瞪小眼,沉默着那個一腳将另一個踹了下去,嚴肅的說:“我去找小侯爺,你去回禀陛下。”
“滾!你去回陛下!”
趁着兩個人內讧的時候,謝安瀾已經悄悄回到了侯府,但他并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一路躲着人,進了他爹的院子。
只有他爹的住處,任何人不敢擅自闖入,就算藏了陌生人也不會被發現。
先前在寧心殿的時候,他看似不問世事的養傷,可有很多事情,只要他想知道,根本就瞞不過他——比如孟亭的那封信。
謝安瀾四處探查了院子,并沒有發現可疑之人,沉思片刻,他打開窗戶,跳進了謝如淵的房間。
書桌上擺放着許多東西,謝安瀾簡單翻查了下,都是極普通的奏疏和信件。
餘光瞥到旁邊的書架,他走過去,拿開上面的花瓶,就見下面壓了幾封特殊的信件,入眼的第一行字就令謝安瀾眉心一跳——賢王親啓。
賢王齊曜,乃是先帝的弟弟,當今的皇叔,為人溫和,喜好風雅,不喜争名奪利之事,風評極佳。
當年就是他求情,才讓先帝放出了被幽禁的謝如淵。
謝安瀾正想着,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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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打開信件,他立刻将之放回原位。
“你備好東西,我親自……”謝如淵正對一旁的管家吩咐什麽,推開門,話音頓時戛然而止。
謝安瀾坐在房間裏,手上正拿了本雜記看得入神。
謝如淵臉色微變,沉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爹以為我應該在何處?”謝安瀾不慌不忙地合上書,從容道:“我等您很久了。”
謝如淵擡手讓管家退下,進了屋,冷笑道:“我看你在宮裏住得是樂不思蜀,原來還記着我是你爹!”
“您打我十三鞭,鞭鞭不留情,若非宮中禦醫醫術高明,怕是您現在連兒子都沒了。”
謝如淵聞言,呼吸一滞,他下手時其實是有分寸的,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該心疼的他也心疼。
可他實在是氣憤謝安瀾和齊昭鬼混在一起。
原先他還派人打聽謝安瀾的消息,結果聽聞謝安瀾日日夜夜住在寧心殿,當時就氣得砸了一地的東西。
此刻一看到謝安瀾,他就來氣:“我不需要一個不知羞恥的兒子!”
“這話您留着對我死去的母親說吧。”謝安瀾聽了也不惱,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你!你這個孽子!”謝如淵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氣急敗壞地到處找鞭子,倒是忘了問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謝安瀾趁機躲開,跑出門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院子。
他從馬廄裏牽出了白馬,躍上馬背,飛快地離開侯府,直接出城,往皇陵的方向去了。
謝如淵聽完暗衛的回報,怔怔地坐在屋子裏,許久都沒動一下。
夕陽西下,天色漸晚。
禦書房的門打開,丞相杜博誠慢吞吞地從裏面走出來,面上雖有倦色,卻帶着幾分欣慰。
季安在前方領路,彎着腰,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丞相大人,請跟奴才來。”
“季公公不必送了,”杜博誠撫須而笑,“這條出宮的路,本官熟得很。”
看着眼前十年如一日的碧瓦宮牆,杜博誠心中隐有嘆息。
先帝臨終托子,他卻寝食難安。
好在新帝可當大任,有生之年,如能匡扶新帝成就大業,也不負這兩代君臣之誼了。
杜博誠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而銳利,他一步步走着熟悉的路,走得越來越穩。
“陛下,丞相大人已經走了。”季安回禀道。
顧明峥翻着奏折,問道:“安瀾回來了嗎?”
“小侯爺不曾回來。”
顧明峥手一頓,放下奏折,看了看窗外沉暗的天色,輕輕敲了下桌面。
季安一抖,沒忍住跪倒在地。
第二天,顧明峥神情淡淡,看不出什麽生氣的樣子。
直至第三天下午,謝安瀾還是沒有回來。
而明天,就是祈安節了。
“百零三。”顧明峥叫了一聲。
小翅膀跑出來,冒出個大大的“問號”表情包。
“定位謝安瀾。”顧明峥言簡意赅。
“……”小翅膀嚴肅的道:“陛下,他不是你的任務對象,這種行為是不對的!”
顧明峥道:“去掉‘不’和‘任務’。”
小翅膀卡殼了一瞬,扔了個“您呼叫的系統不在服務區”表情包,裝死。
“如果他出事,你……”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小翅膀就詐屍了,“他去皇陵了!”
“皇陵?”
謝安瀾先前提起過要去皇陵的事,顧明峥還說要陪他一起去,怎麽會這麽着急?
顧明峥梳理思緒,從一開始太後提起謝侯夫人之事,到謝安瀾開口詢問,緊接着謝安瀾回侯府被謝侯鞭打,再到謝安瀾傷好後去皇陵……
顧明峥突然起身,直往仁壽宮而去。
太後剛剛午睡完,面上還挂着未散的倦意,她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出來,喝了口茶,笑道:“昭兒,明天就是祈安節了,你不跟聆秋好好商議,怎麽到哀家這裏來了?”
顧明峥擡手,示意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都退下。
而後,他看向太後,問道:“母後,謝侯夫人的死,是不是與父皇有關?”
太後手頓在半空中,片刻後,放下茶杯,笑容慢慢淡去,“哀家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傳聞,可這事,萬萬怪不到先帝頭上。”
顧明峥也不追問,只道:“兒臣願洗耳恭聽。”
太後嘆了口氣,心想這孩子登基後可是越來越厲害了。
沉默許久,太後在他的目光下退步,緩緩道出了當年的事。
“當年蠻夷作亂,大越歷經戰亂,對戰區區蠻夷本是綽綽有餘,可不想,每次的戰略部署都會被敵方洞察先機,因而陷入了苦戰,甚至接連戰敗。就在那時,先帝收到密報,得知謝侯夫人真正的身份原是蠻夷出逃的聖女,而當時,除了先帝,只有孟将軍與謝侯能提前知曉戰略部署,若是你,你會怎麽想?”
顧明峥實話實說道:“懷疑謝侯。”
太後又問:“如果把謝侯換成安瀾呢?”
顧明峥表情都沒變一下,平靜道:“朕相信安瀾。”
“先帝,也相信謝侯。”太後聞言,不禁苦笑連連,“可先帝必須要給衆臣以及無辜戰死的将士們一個交代,所以想了一個折衷的法子,讓哀家裝病,接謝侯夫人進宮,明面上是陪伴哀家,并不曾虧待她半分。誰想謝侯後來大鬧皇宮,幾乎要血洗了皇宮,甚至劍指先帝……雖說他是開國功臣,可那時也犯下了彌天大罪。在衆人要求重罰處死他時,是先帝力排衆議,将他和他夫人送回了侯府,不準他們踏出府半步,名為幽禁,實為保護。”
“可謝侯夫人生性剛烈,為了洗脫污名,為了保全謝侯,竟當着先帝與謝侯的面,投井而亡。”
太後說起往事,頭疼不已,按了按眉心:“哀家清楚,謝侯約莫是一直在怨恨先帝,可先帝待他也是仁至義盡啊。否則他真以為賢王有那麽大面子,說幾句求情的話,就能讓先帝改變主意放他出來?”
顧明峥皺了皺眉,他覺得這事先帝有責任,可身處其位做得也夠好了,謝侯與先帝一起打江山,感情頗深,不可能這麽不明事理,怨恨先帝到“傾覆江山,黃泉不休”的地步。
他總覺得,先帝與謝侯在這件事上有很大的誤會。
可他們都是聰明人,是亂世中生死與共的兄弟,怎會那麽輕易地産生誤會?
從太後口中可知,這事還牽扯到了兩個人——孟亭和賢王。
孟亭先前的那封信中,懷疑朝中有內奸,劍尖直指謝侯。
謝侯本身就很值得懷疑。
最“幹淨”的,似乎是賢王。
明天的祈安節,顧明峥原本為謝侯安排了一出戲,可當下看來,這魚餌能釣到的,怕不只是一條魚。
謝安瀾不在,其實也好。
再寒暄幾句,顧明峥便離開了仁壽宮。
這一夜注定很漫長。
孟聆秋打量着自己挑選出來的幾個姑娘,要麽容貌不夠,要麽武功不足,要麽氣質太差……她看來看去都不滿意。
祈安節那麽重要的一天,能站在陛下身邊的人,一定要是最好的。
這時,孟聆秋耳邊一動,聽到了一點動靜,她揮手讓幾個姑娘退下,而後笑道:“安瀾?”
有人從外面打開窗戶,夜風吹起了紅色的衣擺,“聆秋姐怎麽知道是我?”
“我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你沒刻意隐藏,腳步聲我當然聽得出,”孟聆秋奇怪道:“你怎麽會這時候來找我?”
“自然是來為聆秋姐分憂。聽說聆秋姐不知找誰來假扮你,你覺得……我怎麽樣?”
謝安瀾彎了彎唇角,紅衣輕揚,黑發如瀑,皎潔的月光無聲無息地流淌下來,襯着他雪玉容顏,如畫眉目,當真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很機智啊,就是小侯爺女裝→→
對了,接到編輯通知,明天入V,當天三更,謝謝大家(づ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