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流天下小侯爺(七)
謝如淵聽到謝安瀾的質問,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仿佛雷鳴前彙聚的狂風,足以掀翻一切。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謝安瀾,啞聲道:“是誰教你問這個的?是不是太後?”
謝安瀾回以冰冷的目光。
“他們一個個的究竟要害我謝家到什麽時候!”謝如淵怒極上頭,一張原本英俊儒雅的臉變得扭曲猙獰,“謝安瀾,你竟然因為外人的三言兩語,就來質問你的親生父親?你還任由齊昭對你……你是被豬油蒙了心嗎?”
“我今年不是兩歲,是二十歲,我有判斷是非的能力,”謝安瀾道:“若您說什麽,我便聽什麽,那是愚孝!”
“啪——”
謝如淵狠狠一甩鞭子。
若先前幾鞭只用了五分力氣,這一回便是用上了十分。
皮開肉綻,血濺了一地。
謝安瀾五髒俱焚,唇色白得發紫,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來。
謝如淵眼中掠過一絲不忍,卻轉瞬逝去,沉聲道:“你想知道?好,那我就告訴你!十六年前,蠻夷作亂,大越建朝不久,已無力苦戰,于是先帝宣召我進宮,商議此事,那時候,太後亦頻頻宣召你母親進宮,偶然之下,我方得知,蠻夷開出了一個退兵的條件——那就是要你的母親!”
謝安瀾疼得頭暈目眩,只覺眼前一片模糊,他以手撐地,勉強擡起頭來。
“你不明白?我當時也不明白。我與你母親相逢于亂世,她說她是個孤兒,可先帝卻告訴我說,她是蠻夷出逃的聖女,蠻夷原本已臣服大越,之所以再次興兵作亂,就是因為認出了你母親,想把她抓回去。”
謝如淵看着他,眼中忽而泛起水光,聲音冷得徹骨:“這真荒謬!我跟你母親相識數年,情投意合,她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嫌棄我當時一無所有,甘願在亂世中與我結為夫妻,一年後她生下了你,亂世終結,大越初建,我原以為終于可以給她安穩榮華的一生,卻沒想到,這才是噩夢的開始。我嘔心瀝血,助齊凜打下錦繡江山,甚至為鞏固他的帝位,甘為人臣,推拒了異姓王之加封,平平淡淡做個侯爺。可他呢?表面上安撫我,實則卻處心積慮圈禁我,還派人将你母親抓了起來,準備送往蠻夷!”
謝安瀾的手輕輕顫抖起來,慢慢地攥緊。
“我一退再退,他卻步步緊逼,甚至懷疑我勾結蠻夷,妄圖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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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如淵嘶聲低吼:“我若想篡位,他又怎能坐穩江山?我辛辛苦苦幫他打天下,為的是讓自己賣妻求榮,家破人亡嗎?”
“你母親為了保全我,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當着我與先帝的面投井而亡。年幼的你一無所知,被先帝抱走,送予齊昭做伴讀,而我被幽禁府中三年,日日夜夜對着那口井,不得安寧。直到你七歲那年,賢王求情,才得以複出。”
時隔多年,謝如淵說到此處,仍淚流滿面,哽咽着喃喃道:“蒼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齊凜願與謝如淵結為異姓兄弟,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肝膽相照,永不背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帝王心,皇權路,我自問無愧于心,可他卻負盡年少誓言!”
“既然如此,當年又說什麽永不背棄?”
悲哀的的怒聲響徹大堂,空餘回響。
謝安瀾沉默着,閉了閉雙眼。
半響,謝如淵低下頭,望着唇角帶血的謝安瀾,嘲諷道:“你以為先帝為何對你格外縱容,你以為齊昭為何對你格外恩寵,因為他們都想毀了你!毀了謝家!”
謝安瀾眼睛發紅,眉間染了血色,一身紅衣也被血染盡,緋豔而凄冷。他強撐着站起來,扶着旁邊的桌椅,緩緩道:“這只是爹的一面之詞。我幼年時,爹對我不聞不問,是先帝每每關愛教導,教我詩書禮儀,教我明辨是非,待我如同親生,陛下與我一同長大,更是屢屢幫我護我……若真如爹你所說,他們何必要做到這一步?”
“因為你長得像你的母親,一樣的驕傲漂亮,一樣的風華冠長安,”謝如淵冷笑一聲,“先帝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你母親的影子,或許是愧疚,或許是為了自己心安。而當今天子,齊昭,他看你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禁脔……你真的沒發覺嗎?”
謝如淵察覺到了那樣的眼神,因此不想再讓謝安瀾和齊昭接觸,可沒想到,到頭來卻是謝安瀾自己送上門去!
這怎能不讓他憤怒發狂?
謝安瀾臉色慘白,唇瓣亦失了血色,身體在桌椅的支撐下搖搖欲墜,可他仍在堅持:“我會親自去查明當年的事情。”
“但凡你還記着你死去的母親,就不該猶豫!”
“若一切真如您所言,”謝安瀾冷冷道:“我不會猶豫。”
說罷,他轉身往門外走去。
“謝安瀾!”謝如淵揚鞭打碎了身旁的桌椅。
可謝安瀾沒有回頭,他一直往前走,出了門,一直走着。
恍惚間,突然聽到有人驚叫道:“謝小侯爺?”
謝安瀾擡眼,對上孟聆秋關切擔憂的眼神,頓時眼前一黑,無力地倒了下去。
孟聆秋連忙接住他,看着他滿身是血,分外凄慘的模樣,忍不住擰起眉頭,“這是怎麽回事?”
她身旁的副将小聲說:“該不會被謝侯打了吧?”
長安城裏的人大都知曉,謝侯對謝小侯爺管得極為嚴厲,動辄打罵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