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進了關鴻名的房間,文壽氣息紊亂,耳聽得身後還有關老爺的高聲怒斥,這門就摔得格外地痛快。
關鴻名還愣着神,卻不料文壽将他牽至床上,兩廂面對着坐下了。
文壽神情嚴肅,臉色憋得通紅:“大哥,爸爸他、他……”他深吸了一口氣,最終繃也不住,竟然撲簌簌地流了眼淚下來:“大哥,氣死我了!大哥……”
關鴻名手足無措,腦子發蒙,只好急匆匆地将他抱在了懷裏,可惜文壽個頭日漸大了,抱起來有些費勁:“這、你哭什麽?”
文壽也抱着他,将頭鑽進關鴻名的胸膛裏,嚎得情真意切起來:“你怎麽能受這個委屈?”
關鴻名理不清到底是誰受了委屈,一下一下地拍着文壽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文壽只管自己哭了個盡興,橫豎在關鴻名面前,并不丢人。末了他抽抽搭搭地直起了身,眼圈當真是紅了一片:“我要是不在,你就真跟淑華姐結婚去嗎?”
關鴻名一愣,想也沒想:“怎麽會?”
文壽挂着淚,悄悄地放下了心:“那你怎麽辦呢?”
關鴻名偏着腦袋細細地一想:“我走得遠些,往家裏寄錢,還清了債,再說罷。”
誰知文壽一捶床鋪,立刻糾正了他:“再說什麽?到哪裏去?你得先來找我!”
關鴻名低頭一看文壽,此人神情很是委屈,眼角帶淚,面色桃紅,并滴着兩條美麗的鼻涕。
如此緊要關頭,縱使是關鴻名,也忍不住笑了:他這位弟弟對他确實是赤誠一片的。
“找你做什麽?你盡誇些海口。”
文壽将關鴻名的肩膀掰正了,正色道:“并非什麽海口,有三條在,錢我自然借得到,只是大哥,”他去看關鴻名的眼睛:“你願意跟我走嗎?我以後要是做了教書匠,沒有幾個錢……”
關鴻名還停在他的前半句,想起了三條,便豁然開朗,喃喃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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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壽鼻子一皺,捏了一把他的臉,繼續問:“大哥,你嫌我窮麽?我往高了教,再要麽、再做些翻譯的事情,總能有不少錢的,大哥……”
關鴻名總算聽清了他的絮叨,這心裏一軟:“冒什麽傻氣,我幾時說全憑你養了?”
言至此,關鴻名又仔細地考慮起來:“你倒說得輕松……到底不能和家裏斷了聯系,還有個那麽小的孩子……”
這話一聽,文壽剛作出喜不自禁的神色,這會兒卻抓着關鴻名的肩膀,将他一把推到了床上。
“我瞅個沒人的空,把鴻祿給偷過來,總行了吧?”
關鴻名仰躺着倒在床上,将床墊凹陷出了他的輪廓:“啊?”
文壽壓了上來,額頭抵着關鴻名的腦袋,語氣有些發愠:“鴻祿寶貝,還是我寶貝?”
關鴻名眨了眨眼,這臉頓時帶了紅色,他推了推文壽的胸膛:“這時候了,你……”
文壽堅持不肯動彈,又因剛才流過了眼淚,眼睛通紅着,也不知鬥的哪門子氣。
關鴻名拗他不過,末了只好服了軟,輕輕地将手附在了文壽的細瘦腰身上,說話說得低聲兒,簡直像是呓語起來:“唉……這、誰有你寶貝呢?”
文壽猛一擡頭,頓時破涕為笑,小獸一般地,貼着關鴻名的肩頸窩兒又磨又蹭起來。
關鴻名捏着他的脖子,經歷了方才的大事兒,這時候心裏竟還能暖融融地,有些發癢。他低頭嗅了嗅文壽的頭發,也是暖的,帶些海上的風,又帶些草木的香。
文壽磨蹭了半晌,終于垂着頭,正對着關鴻名了。他不說話,只是笑。
關鴻名望着他,無端端地記了起來:那本厚重的浮士德到哪裏去了?
他思忖了半天,卻得不到結果,便伸出了手,勾着文壽的脖子,向下輕輕地一壓。
罷了,如今縱然找到了,也并無大用:要是魔鬼拿文壽來引他訂下契約,他也想不了什麽地獄天堂,必定爽快地答應了。
雷雨終有竟時,草木自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