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孰美
蕭敬同林璇眉來眼去,眼看他越湊越近, 只差一拳的距離便能同林璇親密的頭挨着頭了。
而他的阿璇并未反感, 甚至還朝蕭敬那厮笑了笑。
那笑容很是真誠,不似她往日應付旁人時, 不及眼底的淡笑。
為什麽阿璇要對一個剛見面的人如此親厚,就算是惺惺相惜, 現在才第一面也還不至于如此吧?
衛恒攥着玉杯的手越發用力,他目光漠然掃過不知所措的商侍郎以及那嬌怯的美人, 心裏的氣有了發.洩的地方。
商侍郎被看得心裏發毛, 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辦事:“王, 王上,您有如此美人相陪, 也是一種樂事啊。此女名喚莺莺,歌喉甚美, 您煩心時可讓她解憂一二。”
衛恒聞言, 便看向座下跪着的美人。
莺莺也用含情的眸子偷偷瞧着衛恒, 目光相接的一剎那, 她紅着臉低下頭,只露出一小截瓷白瑩潤的頸子, 很能吸引人的視線。
表面看來便是一副郎情妾意,王上已經和那美人看對眼了的模樣。
殿中無論是衛國的官員,還是帝都來的使團,都暗暗松了口氣。
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就算是看似不近女色的王上也不能免俗。
衛國大臣公卿暗想, 既然如此,那他們家中适齡的女兒,也可細細謀劃一翻她們的将來了。
商侍郎見此事有門,忙讨好的朝衛恒看去,腿也不抖了,心也不顫了。
“王上,此等美人,也只有你能相配啊!”
“她與孤相配?”衛恒看向莺莺,疑惑道,“就她這醜模樣,也能配得上孤?”
莺莺笑容僵在了蒼白的臉上,雙目含淚,頗為惹人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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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容色少有,她也一向對自己的容貌感到驕傲,對于她而言,來到衛都伺候衛王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因為她相信沒有人會對她的容貌無動于衷。
但是如今就是她最驕傲的模樣,被衛王在這樣的場合說看不上了。莺莺咬緊唇瓣,她又氣又羞,還惱恨衛恒眼瞎。
殿中百官聞言都紛紛愣住了,林璇也細細看了一眼堪稱美人的莺莺,心裏開始懷疑衛恒的審美。
商侍郎以為這是衛恒推拒的借口,只得硬着頭皮尴尬一笑:“王上說笑了,這莺莺姑娘容色實乃世間少有,不說她傾城傾國,但也足以夠得上美人名頭的。您細細看一看,這容貌哪裏能說醜呢?”
衛恒冷笑一聲:“此女面相刻薄,尖嘴猴腮,五官不正且不說,但說她眼神輕浮,矯揉造作的模樣,孤便看得心中生厭。”
這怕是衛恒今夜說得最多的話,晚宴上的官員聽他說得煞有其事,便忍不住擡頭看了眼殿中安靜垂淚的莺莺。
她單薄的身體微微發顫,因為流淚,那一張芙蓉面便如同墜了清早的露珠,越發顯得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這怎麽看怎麽都是一個大美人啊!
王上不想收人,便是找借口,也不能找這般站不住腳的借口吧?
群臣暗暗看向一本正經的衛恒,憑着自己揣摩王意的本事,卻感覺衛恒在真實的說自己的感受。
于是群臣越發靜默了。
難不成王上同尋常人的審美有異?
蕭敬饒有興趣的湊到林璇身邊低聲問:“溫禮見王上不似玩笑,他可是不喜這一類型?”
“這……”林璇頓了頓,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璇亦不知。”
她最了解衛恒,所以知道衛恒那些話的真實程度。他沒有說笑,他是真的覺得莺莺長得醜。
林璇納悶的用指尖揉了揉太陽穴,雖然一同長大,但她也不知道衛恒的審美是什麽時候長歪了的。
衛恒環視一周,他濃密的劍眉皺了起來,顯得十分有壓迫感,偏偏他嘴角還上挑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世間少有的美人?非是孤看不起她,衆卿只消瞧瞧殿上有‘堯城第一美’的林少府,又只消瞧瞧剛來衛都的蕭家蕭溫禮,再來同這美人對比一番。”
雖然用朝中公卿同一送來的女子做比對不好,但群臣還是下意識照着衛恒的話去做,然後發現莺莺氣質比不上蕭敬風骨,容貌更比不上林璇驚豔。
平地躺槍的蕭敬和林璇迎着滿朝文武官員的目光只能尴尬一笑,而衛國官員則是心頭一哽,看來王上審美沒偏,他只是要求太高了。
他們現在在想,若是把自家女兒送到王上這來,會不會也會被王上這樣“實話實說”的羞辱一遭了。
莫名的,他們把同情的目光移到了莺莺身上。
莺莺心中難堪,眼淚流得更兇了,只是此刻不會,也不敢有人搭理她。
衛恒又看到蕭敬那厮故意親近阿璇,于是他更氣了。
一生起氣來,衛恒臉上反而帶上了讓人心驚的笑意。
“衆卿擡頭瞧孤!”他揚聲。
雖然摸不着頭腦,但百官紛紛離了桌案,伏首下跪,語氣惶恐:“臣等不敢直視君顏。”
“孤免爾等失禮之罪,只管擡首便是。”衛恒語氣不容辯駁。
百官擡頭,卻見上頭喜怒無常的王上此刻面容帶笑。
衛恒微微勾唇:“孤本不欲與一小女子做比,只是衆卿細細瞧瞧孤的容貌,孤算不上佳的容色,卻也能把這女子比下去。”
百官不敢答話,心裏暗暗做比,卻發現他們的王上極其年輕,此時他面容帶笑,柔化了一身微冷的氣質,以至于往日被忽略的容貌陡然明亮起來。
如同暗室明珠,璨璨生暈。
莫說容貌了,就算是氣韻,王上也甩了那女子八條街。
百官不敢說話,衛恒接着道:“孤容貌盛于此女,如此一來,若把此女收入後宮,孤便不知到底是孤在伺候這女子,還是這女子在伺候孤了。”
群臣中有笑點低,突然輕笑出聲。
王上的話也有道理啊,王上之妻容貌可以稍次,主要的是儀态手段要好,但像莺莺這等只需讨君主歡喜的女子,容貌才情必得極佳,手段倒在其次。
本就是靠臉吃飯的,若是一張臉連王上都比不過,那還不知是誰伺候誰呢。
林璇看着理直氣壯的衛恒,有些忍俊不禁,他這歪理竟快要把她都說服了。
除了蕭敬,帝都來的使團皆面色難堪,那莺莺更是無措的跪在殿上,羞愧得想要投缳自盡。
衛恒把群臣拐到溝裏後,才揚眉道:“孤聽此女歌喉尚好,既如此,此女便在宮中樂坊任一歌姬好了。至于孤的王後嫔妃,她還不夠格!”
他看向欲言又止的商侍郎,“溫和”一笑:“商大人應該無甚異議罷?還是爾等覺得孤容色比不上這位姑娘?”
群臣只好道:“王上容色極佳,此女拍馬難及。”
雖然不明白好好的晚宴為什麽突然變成了比美,但是群臣根本不敢忤逆衛恒的話。
衛恒眉宇松開,突然側頭看着林璇問:“林少府,孤之容色比之此女如何?”
林璇笑答:“王上入朗朗明月,而此女則如黯淡燭火。”
衛恒語氣一頓:“那孤之容色比之蕭家蕭溫禮如何?”
再次無辜躺槍的蕭敬忙拱手道:“溫禮自慚形穢,比不得王上,也不敢同王上比較。”
衛恒懶得看向蕭敬,目光只緊緊地盯着林璇:“林郎,你說到底如何?”
林璇無奈一笑,眼神縱容:“王上同蕭郎之美各有千秋,只是璇本就偏心,王上在臣心中,自是無人能及,也無需同任何人做對比。”
群臣心裏嘆服,果然是林郎,說話既迎合了王上,又不使蕭敬心生不悅。
衛恒心裏一甜,他聲音輕快了起來:“林郎說的可是實話?”
林璇笑道:“自然是實話。”
衛恒算是她帶大的孩子,在她心裏自然誰都比不上。
衛恒朗聲一笑,神采飛揚道:“今日帝都來使來王宮觐見,孤心中甚是開懷,衆位愛卿快快請起,今夜歌舞不息,爾等不醉不歸!”
群臣坐回了桌案旁,紛紛做出高興的樣子賞舞聽歌。
林知非看着得到自家阿璇回答後,明顯心情大好的衛恒,心裏莫名有些不爽。
他如今沒有證據,但是他看着衛恒對林璇的殷勤在意勁兒,心裏就是莫名不爽。
那感覺通常是自家好不容易養大的水靈靈的白菜,被豬惦記上的感覺。
歌舞起,等那成了樂坊一員的莺莺姑娘被喚下去時,商侍郎面部有些抽搐,心裏更是十足肉痛。
莺莺是他在帝都花了大價錢幫鄭天子培養的線人,本以為憑她的容貌,衛王就算是不喜,也會收入後宮,莺莺小意侍奉,待日久天長,不怕得不到衛國消息。
只是沒想到這人收是收了,卻是被衛恒收到了王宮樂坊。
莺莺這步旗,怕是毀了。
商侍郎心裏苦笑,事情沒辦成,只怕回了帝都,在陛下那裏他也落不着好。
下半場的晚宴,王上明顯心情舒暢,眉目舒展,看上去比平日溫和了許多,連說話不帶冷氣了。
君臣同樂,除了心不在焉的林知非,以及假笑的帝都使團,一切都是和樂融融。
作者有話要說: 衛恒:阿璇,孤與城北徐公孰美?
林璇:你美,你最美好了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