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還是說,你還放不開他
盡管已經猜到是這樣的一個答案,可是聽着葉堔從口裏說出來,顧穎只覺得心底有些難受。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難受的理由是什麽,只是想想,曾經對自己那麽好的一個人,現在卻是那個将她‘逼’到絕境裏面的人。
是不是真的就是,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會有多恨。
僵持的兩個人就像是那千年風吹不倒的白楊一樣,她看着葉堔,想要說對不起,卻想到不久前酒吧鬧事的人說的話。
對不起有用嗎?
沒有。
所以她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夏天夜晚的風吹過來,帶着溫熱的膩味,兩個明明站得很近,卻怎麽都靠不進。
這種安靜讓顧穎難受,她想開口,卻有不知道自己開口能夠說些什麽。
莫仁趴在她的肩膀上,耳旁還能夠聽到他嘴裏碎碎的‘吟’哦,酒味竄進鼻息,顧穎有些難受。
她希望睜開眼睛發現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境,她還是當年的那個顧大小姐,葉堔還是當年那個少‘女’心目中冷面男神。
她不愛他,但是至少不會去傷害他。
可是不行,眼睛眨了又眨,都只是一場自我欺騙的戲碼,發生的都已經發生,再怎麽自欺欺人都沒有用。
“兩個選擇,你把他帶回家,我收回我的話;或者,你放手,我繼續我的話。”
葉堔的聲音清冷傳來,夾雜着夜風,落到她的聽覺,顧穎只覺得渾身都在發冷。
帶莫仁回去,葉堔就要将他摧毀;或者是将莫仁放在這裏,憑借他的勇氣安然無恙地過了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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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就好像被人放了一大朵棉‘花’,吸幹了她喉嚨所有過往的水分,幹澀得讓她難受至極,就連開口的話,都是帶着幹澀的喑啞:“葉堔,這一次我發誓,我會離莫仁遠遠的,可是能不能不要讓他就這樣躺在這裏,這裏的治安很不好——”
她低聲哀求,他卻連眼尾都不給予,只是将手上的香煙按滅,随意地往另外一旁淩‘亂’扔去,半響才回頭看着顧穎:“你來之前,他不是躺得好好的嗎?”
他頓了頓,看着她冷笑:“還是說,你還放不開他?”
顧穎的臉‘色’一白,月‘色’下,就連‘唇’瓣都是霜白‘色’的。
這樣的葉堔,是她從未見過的,冷血得就好像是一個撒旦一樣,絲毫不會管旁人的死活,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也不敢說不,葉堔有這樣的能力,她知道。
科瑞一直的發展她都知道,她顧穎過得有多麽地落魄,科瑞發展得就有多麽迅速。
上天總是公平的,它将葉堔最茂盛的七年時光剝奪到監獄裏面去,卻讓他當年親手創建的公司一步一步地發展起來。
她抿了抿‘唇’,最後還是擡頭看着他,“好,我答應你,希望你也說到做到。”
她看了看莫仁,眼睛幹澀難受,可是趴在她肩膀上的人卻醉得什麽都不知道。
“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這樣受苦。
顧穎沒有哭,其實她應該哭的,可是她沒有。
不是不想,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哭不出來,在葉堔面前,她已經連哭都不會了。
将莫仁放到牆邊,地面凹凸不平,她家就在不遠處沒有多遠,她明明可以把他帶回家去的,可是她卻只能放他在這裏。
确保他頭不會磕到,顧穎才松手,起身看着葉堔,冷然開口:“你滿意了嗎?”
滿意了嗎?
将她‘逼’到這個位置。
他明明應該高興才對,他說什麽,顧穎就做什麽,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當她開口問自己“你滿意了嗎?”的時候,他卻覺得心很沉。
很沉,就好像當年在那‘陰’暗的小房子裏面一日又一日地等待一樣,從一開始的失望,到最後的絕望,再到不可磨滅的怨恨。
一點點地,一點點地看着自己的心沉下去,卻那樣的無能為力。
就像是現在,看着顧穎的側臉,她明明眉目溫和,可是他卻覺得滿身都是難受。
那麽輕的一句話,卻比扇了他一巴掌還要有重量,直直地擊到心底裏面去了。
葉堔沒有說話,他擡着頭看着她。
顧穎不知道他想些什麽,可是她卻連和他再繼續面對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将莫仁就這樣放在這裏,就連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那麽莫仁呢?
是不是終于知道她是一個狠心的‘女’人。
他看着她,突然之間卻笑了,笑着笑着又皺起了眉:“顧穎,你真是一個狠心的‘女’人!”
她擡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笑了:“是啊。”
話落,不管身後的任何人,只是踩着曾經自己無比熟悉的道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一個只屬于自己的地方。
風吹過來,眼角落下的眼淚灼熱了整張臉。
他看着顧穎的背影,一點點地從自己的瞳孔變小,最後消失在那黑暗的盡頭。
地上的莫仁醉得無聲無息,葉堔低頭看了他一眼,他從未試過,這樣地妒忌一個人。
妒忌得,讓他發狂,卻又什麽都不能做。
顧穎,是不是,那七年裏面,你學會了愛人了,所以才會這樣地軟弱屈服。
明明是自己将她‘逼’到這樣的,可是他還是開心不起來。
關‘門’,落鎖。
動作幹脆而利落,轉身卻還未來得及走到沙發上,整個人直接就軟在了地上。
地板很冷,可是在夏天,整個人坐在上面剛剛好。
眼淚滴在手臂上,熱得讓她難受,纖細的手臂一點點地收緊,再收緊。
她是不愛莫仁,可是也沒有想過要對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那麽地殘忍。
放任醉酒的莫仁在大街上,被任何一個人知道,都會忍不住罵她蛇蠍心腸。
幾十平米的房子,細小的即使是小小聲的‘抽’泣,她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心跳的速度很慢,一下一下的,就像是那些沉悶的鼓聲。
那麽多年了,她從未像今天一樣痛恨自己的存在。
大抵就像薛佳琪所說的一樣,像她這樣的人,早就應該在出生之前胎死腹中。而不是應該從出生開始就将自己的母親害死,長大了,還要去禍害無辜的人。
死了算了吧。
那麽,就死了算了。
那矮小的玻璃桌上,還放着前幾天買回來的水果刀。
手指握上那冰冷的刀柄,她以為自己會顫抖,可是事實上沒有。
她甚至還有心情擡手将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點點地擦幹淨,然後拿着水果刀,躺在‘床’上。
顧穎記得,少‘女’的時候,很多‘女’主角都是這樣割脈死掉的。
躺在那半米長的沙發上,她看着那滿屋子的黑暗,突然就笑了。
如果死能夠解決所有她做過的錯事的話,那麽她不會猶豫。
那尖利的刀鋒就在左手的大動脈上,只要她一用力,然後等待幾分鐘,就能夠結束以前的恩恩怨怨了。
只要幾分鐘就好了,幾分鐘就可以免去往後幾十年的苦難,為什麽不呢。
“啪嗒。”
靜寂的屋子中,金屬落地的聲音很是突兀。
她到底是沒有狠下心來下手。
是,她顧穎是該死,可是她父親呢?她父親一輩子什麽壞事都沒做過,公司做大了還成立了一個扶助基金會。
她父親為什麽要因為她承受這樣的惡果。
好不容易幹涸的淚水再次順着眼角滑落下來,她很累,可是卻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身底下是舒适的棉‘花’,連續十多個小時的身心疲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裏面還是在現實裏面。
很累,也很困,所有的一切,閉上了眼睛,就暫時不用再去面對了。
顧穎做了一個夢,夢到那一年,她站在那梨‘花’樹下,看着葉堔站在‘門’口低眉淺笑。
陽光落在他的肩頭,她沒有不屑地撇開眼,看着少年迎着一身的陽光走來。
風吹過來,那樹上的梨‘花’一片一片地落下,閃過她的眼,只是微微一動,再睜開眼時,葉堔已經站在她跟前。
少年清減的笑容突然變得猙獰,他伸着手,掐着她的脖子,看着她滿目的恨意:“顧穎,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到底是要有多恨,才會想讓一個人去死。
睜開眼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境,一旁的手機在震動不停。
頭很痛,手捉着沙發的扶背剛剛起身,兩眼一‘蒙’,直接又倒回了沙發。
那是一場殘酷的夢境,可是對于顧穎而言,到底是現實更加殘酷,還是那一場夢更加殘酷,誰知道呢。
她只知道,上班的時間快到了。
不遠處圍了一大堆的人,唧唧歪歪的聲音不斷地傳來,顧穎甚至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她記得那個位置,就是昨天晚上她狠心将莫仁放在那兒不管不顧的地方。
葉堔說的真對,她真狠心,就連跑過去将莫仁喊醒都不去。
可是只有顧穎知道,葉堔的話很認真,她離莫仁越遠,那才是越好的。
夏天的陽光很刺眼,即使只是早上八點多的時間,可是顧穎一擡起頭,卻看到自己的眼睛晃得讓她有些‘花’。
垂在身側的雙手一點點地收緊,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卻是從未有過的堅毅。
如果這是葉堔想要她做到的,那麽她會做到。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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