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天的雨來的總是那麽随意,早起出門的時候晴空萬裏,如今過去不過幾個小時,天空已是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頃刻間落了下來。
惜荷擡起頭,任雨點落到自己的臉上,因為沒有雨具,所在的地位置也沒有躲雨的地方,她反而不急于離開。
她的面前擺了一副畫架,畫上的風景被雨水打濕,變得模糊不清。也許哥哥說的是對的,今天并不适合出門,她氣餒地想。
開始收拾身邊的東西時,發現因為雨來的突然,調色盤的顏料被水沖開,灑的滿地都是,顏料灑了還在其次,惜荷覺得把這一片青蔥的草坪污染了才是可惜。雨下的很大,因為早晨和哥哥意見不合,惜荷小孩子氣的沒有聽從哥哥的話——一樣雨具也沒有帶出來。
林子聰的電話打過來時,惜荷已經從山坡上下來,背着畫架,全身濕透,長發吸飽了水,順從的貼在她的臉頰上,可以說是狼狽不堪。
她怕雨水打濕手機,就用左手遮在手機上方,聽到林子聰着急的問:“你在哪個位置呢?”市裏也開始下雨了,林子聰總算疼愛這個妹子,盡管生氣她不聽話,還是第一時間就把電話撥了過來。
惜荷環顧一周,發現唯一有點标示性的建築就是前方人們躲雨的一片小地,是一間簡陋的平房,打開的窗戶邊上擺着各色的飲料,以供從這裏路過的游人購買。惜荷要感激她它房頂上那長長一截廊檐,才得以讓她這種沒有帶雨具的在裏面躲避一翻。
小賣部的名字被那截長長的廊檐遮住了,惜荷剛剛走進去又跑出來,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憩息”二字。
因為這兩個字惜荷在挂了哥哥電話以後,朝敞開的窗戶裏望了一眼,正巧房子的主人面朝着窗戶,惜荷看到一張面目清秀的臉旁。她再想不到會在一間狹小簡陋的房子裏看到一張這樣清新脫俗的臉。臉的主人擡起頭來,撞上惜荷的目光,惜荷覺得自己無禮,匆忙将臉轉了開去。
雨一點也沒有要停的意思,身邊躲雨的人等不及雨停一個個冒雨沖到路邊上打車。
惜荷哥哥派來的司機也一直沒有到來,想來雨天路滑,被堵在了路上。惜荷的身上被雨淋透了,不久便覺得寒氣逼人,身體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
這個時候窗子裏的女孩遞了一把傘出來,雨點敲打着房頂,讓惜荷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麽,看着嘴型,似乎是說:這把傘你拿去用吧。
惜荷道謝,從身上翻出錢包,将一張被雨水泡過的鈔票遞過去,女孩也不推辭,惜荷将錢放在窗臺上,她便自然的收了起來。
惜荷不在等哥哥,撐起雨傘沖到馬路上,雨天不好打車,況且她所在的地處偏僻,車輛寥寥,出租車就更少見了。
當一輛私家車停在惜荷跟前的時候,惜荷以為是哥哥派來接她的,及至前面的車窗搖下露出一面生面孔時,她也以為是哥哥換了個新司機。當她将後面的車門拉開時,她才猛然發覺這并不是來接自己的車子——後座上坐了一個男人,她不認識的男人。
她站在門前進不得,退不得。那個男人臉望着窗外,惜荷開門他也不曾轉過臉來,然而這時忽然将頭轉過來,眼睛不過在她身上一掃,低聲說道:“上來吧。”聲音冰冷,猶如他的面孔。
惜荷不知道他是否看清自己的模樣,但惜荷卻看到了他的樣子——長臉,鼻子上架了一副黑邊框的眼鏡,眼鏡有點過時,但并不影響它的效果,它讓他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讓惜荷想起古時的書生。
惜荷為自己的狼狽模樣而羞愧,她不自覺得朝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本來還算順從的頭發被她一抹變的淩亂不堪。
司機幫她将畫架放進了後備箱。
惜荷坐在車裏局促不安,那個男人除了開始的那一眼,再沒有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始終望着窗外,惜荷只能看到他側臉,他的側臉也是好看的。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單調乏味的衣服在他身上卻顯的極為亮眼。在不甚明亮的車箱裏,惜荷看到他的眉頭緊鎖,想是在為什麽事情煩心着。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這一路他沒有再開過口.
惜荷車下車的時候向他致謝,他仍是轉回臉來,朝她點一點頭。
惜荷的手扶在門上,準備關門,卻發覺自己口袋的電話不停在震動,震的她來不及去把門關上,她接起電話,因為匆忙,手裏畫架像是散了架似的從她的胳膊裏往下墜,她用那只空出的手匆匆的去補救,總算是東西沒有掉下去。
雨已經停了,惜荷站在路邊接電話。
“你到底在哪裏?你為什麽不接電話,你要急死我嗎?”林子聰已經打了多個電話,再好的脾氣也要失了耐性,況且他本不是好脾氣的人,聲音很大,讓惜荷不得不将手躲開自己的耳朵。但惜荷因為心情好,不與他計較,輕快的說道:“我這就到家了,林大少爺。”不等對方接話,便把電話挂斷了。
跟前的那扇車門還未曾關上,車裏的男人若有所思,惜荷終于覺得不好意思,彎腰道歉:“對不起……”她略有停頓,車裏的男人臉帶疑惑,凝神望她。
惜荷微微垂首,鼓起勇氣說道:“請問怎麽稱呼您?”她怕別人誤會忙緊着說道:“我是想,将來若有機會,還請讓我答謝您。”
男人微有凝神,似乎一時沒有聽明白她話中意思,片刻忽然開口:“你姓林?”
惜荷一愣,随即重重的點頭。
那男人臉上浮起一層笑意,盡管那笑容更多的是禮貌性的。惜荷覺得尴尬,微微垂首。
車裏的司機是個旁觀者,覺得她的樣子像個花癡,但他見得這樣的女人多了,所以倒也不奇怪。
惜荷明知道他誤會了自己,卻不知道從何解釋。
男人掏出錢夾,從裏面取出名片,遞出車子。惜荷伸手接過,低頭看去,發現上面寫了“餘棄之”三個字。她抓着那名片,微微一笑:“我将來定會謝你的。”
惜荷再沒有理由不把車門關上,她匆匆關門,門關合上的瞬間,惜荷看到餘棄之已經轉回臉去,目光看向前方,那臉上曾浮起的笑容已經不知去向。
林子聰比惜荷回家的反而要晚,他親自去接的惜荷,結果惜荷比他回來的還要早。自然是生氣,将惜荷好生訓斥一翻,但見她一身衣服淋濕,連頭發都是濕溚溚的,自然不忍心讓她多受煎熬,幾句話後便讓她到房裏洗澡換衣。
下樓來的時候,惜荷看到哥哥手裏拿着餘棄之的那張名片,似乎對這名片存有疑惑。
惜荷頭發還是濕的,沒有吹幹,用毛巾擦過後亂蓬蓬的,林子聰一擡頭看到了,先是皺眉:“怎麽不把頭發吹幹就下來?”
惜荷笑着說:“我嫌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不喜歡用它。”她走到沙發前靠着哥哥坐下,見哥哥手裏還捏着那張名片,便接過來自己打量,一邊念上面的字:“餘棄之……”
林子聰說:“今天是他把你送來的嗎?”
惜荷靠在哥哥的肩上,做着點頭的動作,漫不經心的說道:“還說要謝他呢……恐怕沒有機會。”
林子聰聽她口氣中帶着失落,便笑問道:“你想見他?”
惜荷不答,林子聰又說:“你想見哥總有辦法讓你見他的。”
惜荷知道哥哥誤會,但不願意解釋,還是悶悶的,不肯說話。
晚上給自己朋友柳詠桃打電話,不知道怎麽就提到這事。
詠桃說:“你就告訴你哥,他那麽疼你總有辦法幫你把人找到?”
惜荷不答,詠桃大大咧咧地問:“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惜荷都懶的與她說話。
詠桃反而奇怪,聲音提高了十個分呗:“你不會吧?你不要等你那青梅竹馬的程飛哥哥了?”她的嗓門本來就大,這一下比平時的聲音還大許多,惜荷皺眉,把電話拿的遠些,不快的答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詠桃答道:“我是好奇,十幾年來你守身如玉,從不近男色,我原以為你為着你的程飛哥哥,卻原來是沒有遇到喜歡的那個人啊。”
柳詠桃最近在看宮鬥劇,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就帶了點劇裏說話的語氣,讓惜荷聽了一陣肉麻,她懇求道:“阿桃,你能不能別這樣說話,我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詠桃反而氣哼哼的:“我為程飛不值,不值!”
惜荷被逗樂,拿着電話只是笑,她趴在梳裝臺前,捏着自己的一縷頭發在臉頰上掃,慢條斯理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我今天特別想念程飛。”
詠桃忽然奧了一聲,這個“奧”字是三聲,拐着彎的念下來,惜荷就知道她不會說什麽好話,也不阻止,就想聽聽她說些什麽。
詠桃說完便笑了,說:“怪不得。”
惜荷問她怪不得什麽,她邁足了關子才說道:“前面都是鋪墊,這才是關鍵,原來我們惜荷大小姐思春了,想見的不是那個餘什麽之,而是程飛……”詠桃在電話裏大笑,惜荷想斥責她兩句,可最後沒把詠桃的笑聲阻止,反而自己也跟着笑起來。
這時聽到門響,惜荷一回頭看到哥哥推門進來,她笑聲未止便來埋怨哥哥:“你怎麽也不敲門啊?”
林子聰見她笑的開心,自己也跟着高興,答道:“我敲了你沒有聽到。”
惜荷說:“那你也等我同意了再進啊。”
林子聰也不回她只問道:“和詠桃說什麽呢?這麽開心?我聽到你們說程飛?”
惜荷板了臉,把哥哥從卧室裏推了出去,一邊推一說道:“大哥你真讨厭……”
作者有話要說: 為啥選不了标簽吶吶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