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11.
韓慎行精神大振,一張鐵胎硬弓被他揮舞成近身利器,三下五除二撂翻了圍攻他的打手。
大巫師蹲在桅杆頂看戲般逍遙,就差給韓慎行鼓掌叫好了。冷不防一個浪尖打過,船身傾覆,看戲的大巫師銳叫一聲摔下桅杆……
“嗖嗖嗖”三聲破空之聲,一身“鳥衣”的大巫師被三根箭釘在桅杆上,狀如一只雪白的大鳥……
“大巫師……死了?被那狗官射死了!”韓慎行令人發指的箭法,叫船上的教衆騷動起來。
“快,棄舟!淹死這個狗官!我們回去求教主賜解藥!”船主指揮着教衆,向船尾的小艇湧去。
韓慎行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任由人群驚慌失措地消失在船尾。然後他大步走到桅杆下,仰頭向天:
“還要裝死嗎?”
12.
這船早晚要沉,挂在高處還可以晚點死……
大巫師腹诽着,一動不動。忽聽下方傳來一陣張弓引弦聲——
“哎,別,我下來就是。”他伸手拔去精準地卡在脅下兩個位置支撐住他身體的箭,最後那根釘住他“百羽衣”機括的箭承不住力,嗤拉一聲,白羽飛揚,他筆直地沿着桅杆落下去——
摔入韓慎行的懷裏。
四目相對。
“你殺死我了。”大巫師虛弱地開口,同時配合飄出一個幽怨的眼神。
“呵,死人還會說話……”韓慎行反彈一個嘲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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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就死了好嗎?!好痛,你摸摸,這裏都擦破皮了,離我的心髒只有兩寸啊兩寸!”大巫師下意識去捉韓慎行的手,卻發現韓慎行兩手都被他占了。
“摔死還是被我射死,你選。”韓慎行雙臂一抖,把整個人甩出他的懷抱。
大巫師踉跄着站直身子,心說:
選被你射死好了,反正,你都射了我一個晚上。
13.
皮膚上突然一陣燒灼感。韓慎行猛然低頭,铠甲上冒起一股不祥的煙霧。
“小心啊,大羅教的毒,爛釘蝕鐵!”大巫師一邊揚聲呼喊,一邊向船尾退去。
“妖人!”韓慎行一邊迅速解開盔甲,一邊心中懊悔:對蛇蠍之人就不該有恻隐之心,一時婦人之仁接了這妖人一把,卻被他趁機下毒!
铠甲剛剛解開,一個巨浪翻上船舷;一陣瘆人的咯吱聲中,木船徹底地傾覆……
韓慎行落入水中,被幾個浪頭拍得暈頭轉向;直至被人撈出水面還是天旋地轉的。
“哎呦,命真大。”還是那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語氣:“咱倆好像總得死在一處……這次算我救你一命,咱們兩清,互不相欠,行嗎?”
韓慎行勉強看清自己正與大巫師趴在那條折斷的主桅杆上,他剛剛射中大巫師時留下的箭,就插在他們面前。
“清不了,”韓慎行喘息着說:“我差點被你毒死!”
“你有沒有腦子?!我那是救你!你想想,要不是我撒了點毒粉,你能脫掉那身铠甲嗎?你要不脫掉那身铠甲,掉到水裏不就是個秤砣嗎?”
韓慎行一滞,竟無話可說。
14.
“咱們得救了!”天蒙蒙亮的時候,大巫師興高采烈地宣布。
下半夜風暴就停了;甚至雲散星疏。大巫師辨別星象,知道他們正往東南方向漂流,和他早上占出的吉卦有着某種契合,不由暗暗期待。幾個時辰之後,果然在微熹的曙色裏看到了陸地——一座小島。
他興奮地看向他的難友,卻不由得愣住了。
微熹的曙色裏,他好像第一次看清銀甲将軍——褪掉了铠甲的銀甲将軍,只着一身裏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勾勒出精壯的胸膛;明明一副落水狗的模樣,卻一點也不顯狼狽;背上挎着那張大弓,依舊是豪氣逼人。
“看什麽?!”銀甲将軍——不,此時沒有銀甲了,改叫鐵弓将軍吧——瞪了他一眼。
“都成落水狗了還背着這張弓。”大巫師莫名地心情好,沒有計較鐵弓将軍的冒犯,卻與他打起了诨。
“人在器在,說了你也不懂。”鐵弓将軍一邊去拔插在桅杆上的那根箭,一邊反唇相譏:“你都成落湯雞了還穿着這身鳥衣。”
“我也是人在器在嘛……”大巫師的語氣有些郁悶,忽而又歡快起來:“我叫蕭十三,你叫什麽呀?”
15.
太陽暖洋洋地灑在兩個劫後餘生的男人身上。大巫師在沙灘上躺成一個大字,狀如一只橫死的鳥。
韓慎行皺了皺眉頭,說:“不脫下這身鳥衣好好曬曬,你真當自己是只鳥?”
大巫師睨了他一眼:“就信了你這是好心,又如何?”當下解開機括,卸下一對“翅膀”,挂在樹枝上滴水。
甫一轉身,一陣叫人牙酸的張弓引弦之聲傳來:“說,鎖骨螫針之毒,如何能解?”
大巫師擠出一絲輕蔑神情:“你就不能含蓄點……一介武夫!”他的手指在心口繞着圈:“這,給我個痛快,然後,祝你一個人從這孤島上逃脫生天。”
利箭破空。空氣中的顫音和肩頭皮膚的灼痛感,讓大巫師不寒而栗——不僅僅是因為箭法的淩厲,更可怖的是此人的鐵石心腸。
“少妖言惑人。你一身的邪毒,不制住你,橫死的只怕是我;鎖骨螫針的秘密,你說與不說,我都不會放過你。”
“……我要對你下手,剛剛在海裏,你就已經死了八遍。”大巫師搖頭嘆息:“不是說好了我們兩清嗎?!在這荒島上拼個你死我活又有什麽意義?有本事,我們回到大陸上再見真章!”
韓慎行不說話,又再搭上一箭。
“你真的不用這樣!”大巫師略作思索,果決地說:“我答應你!如果我們可以逃出生天,回到大陸,我就把鎖骨螫針的秘密告訴你。”
“……我如何能信?”
“……你以為,我脫了‘百羽衣’便無法對你施毒嗎?”大巫師松開手掌,露出一個小小的囊袋:“我沒有武功,所憑持的不過是使毒的功夫;‘百羽衣’在不在身上,自救的本事總是有的。你讓我卸下‘百羽衣’曬曬太陽,我便卸下了——要不要信我,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