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往事

第22章 (1)

顧萌盯着那手機畫面，屏幕上，寫着顧總的的微信就那麽一條，就問了今天怎麽樣，還好嗎？

所以莊生真的是來公差旅游的？公差旅游顧岚還問她好不好？這麽關心員工的嗎？還是？她們除了上班的公共關系，私底下關系也不錯？

顧萌腦子很發散，想着想着，莊生已經洗好澡出來了，站她面前，看到她握着自己的手機發呆，莊生突然想到什麽，從她手裏拿過手機，顧萌回過神來，有些尴尬，一雙腿垂着床邊，拿過被子蓋了一半，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就，剛一直在閃，我以為有人找你很急，想給你拿進來來着......”顧萌的解釋很蒼白，但她确實也不是有意要去看莊生的手機，她也沒那個立場。

莊生看到屏幕上，果然有顧岚的信息，再看顧萌的反應，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她擦了擦頭發，裝着漫不經心地回了句，“沒事，這麽晚，誰這麽不知趣還找我？”莊生給手機解了鎖，暫時沒有回顧岚，只把鬧心的聲音給關了，卻忍不住試探性地說道，“我這個老板，也真是，出來玩，還一天到晚問我呢。”

“我剛不小心看到彈出來的信息了，你老板對你挺關心的。”

“啊？哈，哈哈哈。”莊生笑得很尴尬，又不能直接告訴顧萌說，這特麽不是問的我，她這不是在問的你嗎？顧岚能管我的死活呢？把我直接就往這異國他鄉的一扔，還得成天跟在這人後面，每天彙報，這到底啥關系啊？這麽關心？又這麽別扭？莊生快被這好奇心給搞死了，加上現在又知道顧萌又是她一直心心念念喜歡了很久的作者，心緒很複雜。她打着哈哈過去，拿過吹風吹着頭發，顧萌整個人往後縮，吹風機發出很大的噪音，也沒法聊天了，莊生不是喜歡白冰冰嗎？可她又說對白冰冰不是那樣的感情，那她難道會喜歡顧岚嗎？還是顧岚喜歡她？那麽關心的口吻？那麽關心，幹嘛不直接一起來算了，顧萌一個人坐床上胡思亂想，那個發散思維已經走得非常遠，她甚至想到在陽光下，莊生挽着顧岚的手，漫步在小道上，她真是瘋了，“啊西”

莊生吹頭發隐隐約約好像聽見誰在罵人，四下張望，房間裏也只有顧萌一個人，不是吧，顧萌罵人？莊生關了手裏的吹風，“剛你在罵人？”

顧萌被自己煩到，吹風機突然關掉，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顧萌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頭，小聲道，“沒有。”

顧萌平複了下情緒，不管顧岚和誰談戀愛，都和她沒啥關系，她知道，只是，別真是莊生，她辛辛苦苦斷了這麽久的聯系，別就這樣打破了，到時前功盡棄。

夜漸漸深了，兩人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莊生在玩手機，顧萌在望着天花板發呆，房間裏只留了床頭燈，莊生雖然在看手機，但不時地，總把視線挪到顧萌身上，她給顧岚回了微信，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麽些天，壓根就沒看出顧萌有啥輕生的念頭，就除了偶爾有些情緒波動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顧岚放下手機，身子緩緩地往後躺了躺，她還坐在書桌前，忙了一會兒工作，給莊生發了好一會兒信息了，到這會兒才回，放下手機，顧岚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太過于敏感了，是真的太過于小題大做了吧，因為顧萌寫的那樣一個結尾，就那樣擔心她，這幾年，也不是沒有擔心過她的生死，不知道她從家裏出來，該怎麽活下去，可她能做的，也僅于此了，再多，就越界了。顧岚把頭放在靠背上，緩緩閉上眼，她偶爾也會反思，在這段關系裏，自己作為姐姐，是不是也沒有處理好？才會落得這樣慘敗的結局？可有些事情失了控，她掌控不了的，她嘆了嘆氣，起身，怕再這樣想下去，又會跌進回憶的漩渦裏，手機救命稻草般地響起，看到來電，嘴角悄無聲息地上揚，“幹嘛？”

“你在幹嘛呢？”話筒裏膩膩的女聲，泛着沙。

“在工作。”

“這麽晚了？女強人工作起來，連命也不要。”

“那能怎麽辦呢？除了靠自己，誰能靠得住？”

“讓你靠我，你也不靠啊。”

“你？”顧岚拿着手機站窗邊。

“行了，不和你多貧了，你吃過飯了嗎？”

“還沒呢。”顧岚擡手看了看時間，這才意識到自己快餓扁了。

“那你快點來開門。”

“葛慧珊！”顧岚在電話裏低吼了一嗓子，又一邊踱在門前，拉開們，葛慧珊裹着大衣，兩手不得空地歪在門前，把兩手的外賣盒子往顧岚面前一推。

“哎呀，別愣着了，我感冒了，又餓，想找個人陪我吃吃飯嘛。”

顧岚雙手環胸抱着，“你感冒了，不該在家休養？你跑我這兒來，傳染我？”

葛慧珊本來往前跨了一步的腿又縮了回來，“你這個女人，真的是，毒如蛇蠍，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這病了，還給你買飯呢？還給你送門口呢，這大冬天的，我這都要凍死了，這寒天凍地的，唉，我命太苦了，我走了，拜拜.......”

顧岚一把把她拉進了屋，把門給關上了，摸她的手，确實透心涼，“你說你.......”顧岚把後半句給咽了回去，她将沙發上的毛毯扔葛慧珊身上了，又去灌了些熱水給她。

自從上次葛慧珊跟着她回到家以後，她是不是就惦記上了？顧岚也不好多問她，一會兒，她又一堆歪理，喝了點熱水，葛慧珊拖着顧岚的手臂，“好想親你啊，怎麽辦？”

顧岚白眼要翻到頭頂去，她餓了，翻開葛慧珊帶來的飯菜，葛慧珊抱着她手，撩開了衣袖，“不能傳染你，親親手好了。”說完，就親了親顧岚的手背，額頭輕輕挨着顧岚的手，顧岚才感覺她額頭有些發燙。

顧岚被她盯的心裏發毛，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葛慧珊在心裏嘆了嘆氣，捉過她的手，放在臉上，頭微微地偏過去，而後就着顧岚的手，吃了藥，感冒藥，吃過，總是昏昏沉沉的，葛慧珊沒多久，就斜着身子，在顧岚家的沙發上睡着了，她半側着，身上蓋着顧岚家的毛毯。顧岚站在客廳，來回地踱步，不知道在幹嘛，她有些無措，也有些不适應，一個人住久了，突然來一個人在你客廳沙發睡着了，顧岚不知該做些什麽才好，想讓葛慧珊多喝點水，可葛慧珊剛睡着，就不要喊醒她了，她摸了摸毛毯，有那麽厚了，她撓了撓頭，有些無所适從，只好幹脆去卸妝洗澡吧。洗完出來，看沙發上的葛慧珊，還睡着呢，似乎還睡得越來越沉，顧岚想她這是吃了藥吧，可這，她今晚是就要在自己這裏睡下了嗎？不走了？

顧岚再狠的心，也不可能這個時候，把葛慧珊叫醒，叫她出門吧。她有工作了一會兒，夜越來越深，顧岚為了讓她睡得安穩些，把客廳燈都關了，只她書房門半掩着，透出幾縷光亮來，顧岚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她有些累，關了電腦，打着哈欠，屋裏的暖氣讓她有些犯困，她起身，想着葛慧珊也不能一晚上睡沙發吧，就聽到客廳小聲的嘟囔聲，聽不真切在說些什麽，顧岚開了燈，沙發上的人迷糊着眼，顧岚走過去，柔聲道，“醒了嗎？”

“嗯，幾點了？”葛慧珊昏昏沉沉地攏了攏毯子。

“快一點了。”

“這麽晚了嗎？我睡了這麽久？”葛慧珊漸漸地坐了起來，她有些木然地望了顧岚一會兒，毛毯滑了下來，她撓了撓頭，“那我回去了，打擾你太久了，太困了，我就眯了一會兒，沒想到都這麽晚了。”她邊說着，邊起身，來到玄關處，穿上自己的外套和包，剛要拉開門的時候，想了想，又轉過身來，抱了抱顧岚，她把頭放在顧岚肩頭，只覺得頭更暈了，真不想走啊，可這話說不出口，“我走了，你早點睡，別老熬夜工作這麽晚了，小心你這黑眼圈。”她說完刮了刮顧岚的臉，回過身的時候，被顧岚一把拽住了，“這麽晚，怎麽回去？”

“打車啊。”

“凍死了，洗個澡上床上睡覺吧。”顧岚上前一步将房門給反鎖了，葛慧珊從身後摟着她的腰，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去洗澡吧，洗完好好睡一覺，”顧岚不知為什麽，摸了摸她的手，也回到。

葛慧珊洗完澡出來，顧岚已經把客房收拾好了，“被子應該夠了。”

葛慧珊愣了一下，卻又轉瞬釋然，“謝謝。”

“晚安。”顧岚一手放在門把上，将房門拉了過來。

“晚安。”葛慧珊回道。

折騰了這麽一會兒，顧岚已經困過頭了，她躺在床上，不知道葛慧珊睡着了沒有，應該是睡着了吧，她吃了藥，這樣的感覺有些異樣，也有些奇怪，她和葛慧珊，除了剛開始認識的那幾次，這後來的相見，都是奔着目的去的，或者說白一些，就是奔着上床去的，甚至，除了在床上，除了身體與身體的交融，她和葛慧珊，從來都沒有像剛才那樣，擁抱過，那樣不是因為□□的擁抱讓她有些微的失神，事情的走向有些走偏了，她蜷着身子，輕輕地咬着手指，一開始她和葛慧珊就是奔着床伴去的，顧岚不想談戀愛，她厭倦了情侶之間的争吵，柴米油鹽的瑣事，和一大堆一大堆要去解決的問題，以及都會面對的談一兩年戀愛，又要面臨催婚結婚等等問題，她很累，事業已經夠累了，和葛慧珊，她只希望是疲憊生活的一種調劑，是滿足身體欲望的一種需求，她們相處地挺好的，所以，每次見面，聊聊天，調調情，聊天內容，淺嘗辄止，從不往深處聊，喝點小酒，玩一玩各種情趣，在身體的愉悅後各奔東西，各自在各自的生活裏浮沉，她沒有想過要往更深的地方去，葛慧珊也認同，只是最近不知怎麽的，從葛慧珊找到她公司來找她吃飯，再借故來她家，甚至這次生病，也來她家，顧岚能感覺到葛慧珊在有意無意地向她靠攏，向她靠近，她反感排斥嗎？她知道她內心是否定的，只是，這違背了她的初衷，她心裏有些亂，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開始，葛慧珊也回她，誰要和你交往來着。第一次在會所那天晚上碰到，什麽都沒有發生，雖然她倆睡在了一張床上，所以不管是在會所遇上的那天同睡一張床，也什麽也沒發生，還是那之後，發生了許多，今晚兩人各自在兩個房間，都顯得有些欲蓋彌彰，顧岚有些心煩地抓了抓被子，好像搞得她特別矯情似的，可她們還不是情人啊，也不為了上床，那睡在一起，是不是會很奇怪？倒有了情人之間的親密感。不過，可能在葛慧珊看來，自己也算奇怪吧。

只是在隔壁的葛慧珊，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葛慧珊洗過澡，見顧岚已經把客房收拾出來，她那樣說，葛慧珊那樣聰慧的人，自然也是秒懂，心裏還是有失落的，畢竟有期待，再加上生病難受更脆弱，她想抱着顧岚睡呢！！！可她沒實現，想想也算了，這麽大冬天的晚上，顧岚沒讓她回去，都算好了，葛慧珊沒想多久，就困得不行，穿着顧岚的睡衣，裹着顧岚家的被子，沉沉地，就睡了過去，就剩顧岚一個人在那踟蹰，糾結，顧岚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實在有些睡不着，就坐了起來，她剛不是很累很困的嗎？

為什麽現在這麽清醒？都怪那個人，莫名奇妙闖進她的家裏，可葛慧珊生着病還惦記着給她送吃的來呢？顧岚又有些心軟，心裏亂死了，也不知道那人怎麽樣了，她翻開被子，穿上拖鞋，踱步來到了客房的門前。

顧岚站門邊踟蹰了一會兒，還是擰開了房門，卧室一片漆黑，顧岚蹑手蹑腳地來到床邊，葛慧珊睡得很沉，因為感冒，她呼吸有些急促，有半邊臉藏在被窩裏，只露出額頭和眼睛來，這麽不舒服，也不知道把鼻子給露出來，顧岚搖了搖頭，幫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顧岚在黑暗裏站了一會兒，細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這麽神經質的嗎？她忙往後退了幾步，想了想，又檢查了下葛慧珊的被子，以确保她不會把四肢露出來，也就退了出來，在走廊裏，顧岚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以期待自己清醒些。

莊生回來上班的時候已經是元旦後了，而顧岚，忙那頭項目的事忙了好些天，而真正她有時間抽空到大娛這邊來，已經是一月中旬，她都是1月15號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才來的，她把莊生叫進了辦公室，莊生剛進去，她就又拿起了電話，手指了指對面的座椅，莊生乖乖地坐了過去，趁顧岚打電話瞄了好幾眼自己的老板，她得有20多天沒看到顧岚了吧，她終于活着從日本回來了呢，最後兩天，顧萌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那看她的眼神，可別提了，特別複雜，特別哀怨似的，莊生都在想，顧萌是不是發現了她是顧岚派過去監視她的啊？她可太苦了，真的是，最近她都沒時間查，是不是又水逆啊？《粉紅妹妹》BE就算了，莫名其妙被派到日本也就算了，還鬼使神差地遇上了白冰冰，她都沒心情去打招呼，心碎成個稀巴爛，像失戀似的，又沒資格說失戀，最後還被顧岚用看白癡神經病的眼神看她，莊生心裏百轉千回，顧岚終于打完了業務電話，長長地看了莊生一眼，莊生被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顧岚這才雙手交叉着放在桌上，“一共多少錢？票據呢？”

“啊？”莊生這才從包裏拿出各種票據來。

顧岚從包裏直接給的她現金，“這個事情，你沒有給公司其他人講吧？”

“沒有的。”莊生搖了搖頭，把錢給揣兜裏了。

“行了，挺麻煩你的，這段時間，辛苦了。”顧岚身子往後靠了靠，她撩了撩頭發，“顧萌，一切都挺正常的，是吧？”過了這麽長時間，顧岚也才覺得自己當時太過于神經質了，但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對不對？顧萌在小說裏把自己寫死了，萬一就是告訴她現實生活裏也是這樣的結局呢？顧岚想想就頭疼。

“挺好的，挺正常，就是.......”莊生接道，“不知道有一天晚上，我去洗澡的時候，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她是不是看到了，她好像，後面幾天，就總有些懷疑，總問我，我老板什麽什麽的。”

“她看到了？”

“應該是，因為我洗完澡出來，她手裏拿着我的手機，屏幕上就是你。”

“那你說了嗎？”顧岚揉了揉眉心。

“沒有，顧總吩咐的，我肯定不會說的，可是，顧總，你和顧萌......？”莊生實在太好奇顧岚和顧萌的關系了，可她可不敢問顧岚是不是情侶啊，舊情人啥的關系。

顧岚大拇指沿着前額在太陽穴處按了按，她長久地望着莊生沒再說話，莊生有些後怕了，她很少看到這麽嚴肅冷漠的顧岚，那全身仿佛都在往外冒着寒氣，莊生想出去了，她寧願不要知道這個八卦吧，顧總也太吓人了。

顧岚本想告訴莊生，顧萌是她妹妹，可莊生看過那部小說，那部小說，姐姐和妹妹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情，當然，一半真實，一半虛構，顧岚沒怎麽看完，也就最先的時候看過一些，可是，那些屬于顧萌的年少時獨有的那些心事，顧岚看着都太尴尬了，她怕莊生多想，又囑咐了兩句，就說沒什麽事，讓莊生先出去了，莊生得令似的，急忙從辦公室撤了出來，真是要命，這個女人，翻起臉來，太可怕了，聖誕的時候，關切擔心的模樣，和現在這一副，要把人吃下去的冷峻，比起來，莊生搖了搖頭，禦姐真的還是，只可以遠觀，不可以亵玩。

晚上下了班，莊生因為找到顧岚報了賬，拿到錢，心情也挺好的，除了有點被顧岚吓到，她拿出手機，想給顧萌發個微信，她給顧萌改了個昵稱，她改了好幾次，先是：住在隔壁的我的大神，後來覺得好惡心，又改成了，我的房東是大神，又覺得不夠貼切，隔壁房間的小白兔？她看了自己改的這個名，就覺得有些好笑，也就這樣留下了，給隔壁房間的小白兔發到，你今天晚上有什麽安排嗎？她也就客氣地問一問，顧萌那小丫頭，平時連個朋友都沒有，她能有什麽安排啊？也沒見有個啥父母親人的，有時莊生都懷疑，顧萌是不是孤兒啊？她之前對自己的房東吧，不好多打聽，覺得不好，可自從知道顧萌就是“怪味阿姨”後，加上顧總和顧萌這撲朔迷離的關系，莊生就更好奇了。沒多久，她的小白兔回了三個問號過來。

“沒啥事的話，咱們在外面吃飯吧，去吃涮羊肉吧，今兒這天，也太冷了。”

“幾點啊？我現在不在城裏。”顧萌卻這樣回道。

“啥？你這會兒不在城裏啊？我這，剛下班呢，你不在城裏你在哪兒啊？”

“沒哪兒，我在公交車上，可能，還要一個小時到城裏吧。”

“那，要不然，我先找地方，我到店裏等你，成嗎？”

“嗯。”顧萌坐公交車上，凍得手腳冰涼，一張臉都凍酸了，她買了好些營養品，放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房門前，她放了有幾次吧，放下去，又拎走，來來回回的，在郊區的房子門前，凍得像個大傻子，直到聽到門裏傳來聲音，她才害怕地匆匆躲到了一旁。

顧萌坐在公交車上，車裏暖氣很足，烘得她有些頭暈暈的，她把帽子扣在頭上，她臉小，帽子扣過來，就遮了半邊臉，還有半個月就過年了，顧萌從日本回來後沒忍住，買了好些營養品，放家門口，她聽到開門聲，躲在一旁，看到她爸出來，她鼻子泛酸，忍不住，忙匆匆忙忙地走了，離家這麽幾年，她不想家的嗎？前幾年，想家的時候，她甚至不敢回來，也害怕見到顧岚，更害怕見到爸媽，怕一見到爸媽，自己一直以來，披在身上的虛僞盔甲就會分崩離析，顧萌坐在公交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到了莊生找的店，她其實沒有什麽胃口，莊生坐店裏，一眼瞧見了她，朝她揮手，顧萌把帽子放下來，把包放一旁，桌上放着一點錢，有些醒目，莊生見她來，把那錢遞給她，“之前，說的，給你。”

顧萌一時想不起來是怎麽回事，以為是房租呢，可1-3月份的房租莊生不是已經交過了，這難道交4-6月的？這麽積極？“房租？”顧萌忍不住地問道。

“切，你看這麽點錢，夠3個月房租？”莊生白了她一眼，“我報賬了，在日本的房費，不是說好，一人一半的嗎？”莊生把現金往前遞了遞。

顧萌當時以為她說笑呢，哪曾想她還認真了，顧萌沒接，除了沒怎麽睡好，莊生突然冒出來，也算是個自己做了個伴，盡管，她的完結儀式和自己規劃的，完全不一樣。“算了，你不來，我也得一個人付房費的。”

“你拿着吧，反正也是公司出錢。”莊生将錢塞顧萌手裏，顧萌愣了愣，她的公司？也就是顧岚出錢？算了，顧萌不願多想，把錢塞回了包裏。

天兒冷，店裏挺多人的，莊生等顧萌等很長時間，等餓了，所以上鍋了就開吃，平時挺話唠的，今兒也沒顧上多說話，見顧萌沒怎麽吃，吃個涮鍋也斯斯文文的，她一邊吃，一邊還惦記着給顧萌夾菜，顧萌咬着筷子，連聲道謝，在日本的懷疑回來之後也日漸消散，那些捕風捉影的事，顧岚怎麽會和莊生在一起呢？莊生是顧岚喜歡的類型嗎？但是說實話，顧萌也從來不知道顧岚喜歡哪種類型，反正，不喜歡她這種類型就對了，而且莊生，不才從白冰冰那兒失戀嗎？顧萌想着想着撇了撇嘴，擡頭起來，看到對面的莊生已經吃出汗了，她忍不住笑了笑，莊生似乎沒有什麽煩惱，白冰冰那樣的事情，她好像也就沮喪失落了一天，就好了，許多事情，在她面前，都挺雲淡風輕的樣子，不像自己，揣滿了心事。顧萌就這樣看着莊生，有一種老母親的感覺，莊生吃得忘我，可也覺得對面的眼神太過于炙熱，她不得不放下筷子，“怎麽了？”莊生扯過紙巾擦了擦嘴。

“沒咋，就覺得，你，挺好的。”顧萌如實說道。

“啥意思？我挺好的？我這個人，當然好了，你咋莫名其妙冒這一句？你對我有什麽想法？”莊生那眼珠子滑溜溜直轉。

顧萌咬了一口羊肉，被噎住，這個莊生，沒個正經，反唇相譏道，“你這麽快就把白冰冰給忘了？”

“白冰冰？”莊生深吸了一口氣，“就算人家沒有男朋友，也不可能啊，兩個世界的人，對了，你的讀者有沒有什麽好女人，介紹介紹？”莊生調侃道。

“我的讀者，我就認識你一個人。”顧萌不得不放下筷子鄭重地說道。

莊生愣了愣，轉而笑開了，“你啊你，你說你怎麽老不愛和你讀者互動呢？我看其他作者微博啊，微信群啊，都互動得挺好的，你沒有微博嗎？”

顧萌搖了搖頭。

莊生也搖了搖頭，“你這個年輕人啊，活得像個老人似的，對了，你這文完結這麽長時間了，你啥時候開新坑啊？”

“不開了。”

“啥？”

“不開了什麽意思？”

“不寫了。”顧萌垂下眼睑，還是吃東西好了。

“就只寫這一部啊？”莊生想，她這好不容易和大神搭上關系呢？咋的，就要封筆啦？

“嗯。”顧萌輕聲說道，她本來也就只想着把這故事給寫完就好了，想到那部小說，她也有些痛心，編輯叫她改結尾，要不然收入有一半都拿不到，顧萌起初還生氣地辯解了一番，後來，也沒什麽作用，也就再也沒理那個編輯了，自然，那文還剩一半的收入她也拿不到了，她有些沮喪，但那結尾她是不會改的，那樣，就不是自己要寫的故事了，她沒給任何人說，只是有些心疼錢，不過想想開了年，她要出去找工作了，也就能開始賺錢了。

“這部小說，對你的意義，很不一樣嗎？”莊生忍不住問道。

“也沒有啦，就是寫很累了，不想寫了。”顧萌扯着其他謊。

莊生沒說話，心裏卻暗罵道，一定是那些謾罵的，人生攻擊的傻逼讓顧萌傷了心，她家顧萌多不容易。這麽多年，勤勤懇懇，突然斷更也是情有可原，生那麽一場大病，可莊生也不好多安慰她了，眼見着顧萌可能還沒有從那失落的情緒裏出來，想想也是，顧萌才是故事的創造者，BE結局，她都那麽傷心了，顧萌不更難過嗎？應該理解顧萌，理解她的大神作者。

“快過年了，你在哪兒過年啊？”莊生岔開了話題。

“就在這兒啊。”

“你爸媽要來嗎？”

顧萌沒做聲，片刻，又擡起頭道，“他們在國外。”

“啊，那你一個人，過年，也太冷清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過年吧？”

“哈？不用了，謝謝。”顧萌有些驚，莊生怎麽這麽熱情？

“那你一個人，咋過年？太冷清了吧也。”莊生沒法想象一個人過年的慘狀，而顧萌，甚至都來不及告訴她，她已經一個人過了好幾年了，莊生就已經把電話打回了老家，“啊，媽啊，沒有，沒放假，還早呢，得過年前一兩天吧，票啊？還沒買，大巴車，好買的，對了，過年，我帶一個朋友回來一起過年啊，她爸媽在國外，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喂......”顧萌張了張嘴，都沒喊住。

顧萌真是沒想到，莊生能下手這麽快，這怎麽說着說着就往家裏打電話了呢？

見顧萌愣着，莊生解釋道，“我家不遠，坐大巴，三個小時吧。票也挺好買的。”莊生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顧萌咬着唇，不知道想什麽，擡起頭來問道，“不會太麻煩你們嗎？還有你家人？”

“麻煩什麽呀，過年不都玩嗎？而且過年我媽做好多次的，多一個人吃，她還挺開心的，你一個人在這兒，吃什麽呀？白米飯嗎？”

“那你幫我買票吧。”顧萌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答應了，其實有許多不便的吧，過年都應該和家人在一起，她這個外人，跑莊生家去，算怎麽回事呢？可她實在有些厭倦了一個人過年，那種全民喧嚣，家人團聚的氣氛，烘托得她像個孤寡老人一樣。“真的沒關系嗎？”顧萌又問了一遍，想着會給人帶來不便，她又有些後悔。

“哎呀，哪裏有那麽多不便，啊，不過現在還買不了票，太早了，我後面買的時候，給你一起買了。”

兩人又簡單聊了聊。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沒幾天就快要過年了，大多數國人都停下了一年太過于匆匆的腳步，工廠停工，公司放假，顧岚忙了整整一年，自己創業開的公司也終于開始正常運轉了，盡管她看得開，也有晚上睡不着的時候，這太難的一年，終于接近尾聲了，她在臘月二十七的時候，回了家一趟，陪着爸媽去買一些年貨。

顧岚推着車，就見老兩口在竊竊私語，顧岚心裏疑惑，忍不住問道，“你倆說什麽呢？”

顧世軍捅了捅老伴兒，老伴兒扭了扭身子，挽上了顧岚的手，“前幾天，是哪天來着？有人給咱家送東西來了。”

“什麽東西？”顧岚不明所以地問道。

“好些營養品，保健品啥的。”

“誰送的？”

“不知道，你爸問了對面林阿姨，她們都不知道。”

“那是不是，誰搞錯了？找錯地方了？”顧岚也沒怎麽上心。

“不知道嗳，就放咱們家家門口，你爸出去扔垃圾的時候看到，堆一堆東西在那兒呢。”

“有留什麽紙條嗎？”

“沒有，啥也沒有，我們也不确定是不是給我們的，所以才去問對面你林阿姨，她也不知道，岚岚，不會是追你的男孩子送來的吧？”顧媽媽思維開始發散。

顧岚翻白眼，“說什麽呢，今年忙死了，沒有誰追我。”可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顧岚腦子裏卻冒出葛慧珊那張臉，葛慧珊自從那天早晨從她家走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她，年底了，她工作也不會有那麽忙，顧岚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崩塌，她也沒有主動聯系葛慧珊，甚至，問一句，她感冒好了沒有，也沒來得及，說沒來得及倒不如說不敢去深想，她走了一會兒神，見推車裏已經裝了好些年貨，她媽有些誠懇地望着她，“岚岚，你說，不是你的追求者送來的，會不會，是？”

顧岚那神思的魂收回來，臉色變得冷峻，她冷冷地接過話頭，“不會的。”

“我這還沒說呢，你又知道不會了。”

“這都走了幾年了，幹嘛今年知道回來送東西給你們了？”顧岚不願多說，她知道父母很惦記顧萌，也知道顧萌沒法再出現在家裏的緣由，可她還是煩躁，既然當初顧萌表演的是，要去找親身父母，且去找就找，而再也不回養父母這邊的白養狼戲碼，她也得陪着演到底，所以這次真是她嗎？搞什麽毛病，無端端送什麽東西來，還是，上次派莊生去日本看着她的事，被顧萌知道了？她還之以禮。

“唉，也不知道，小萌，這幾年，好不好，這一走啊，也沒個信兒，不求回來看看我們，至少告訴你，她挺好的，也行啊，真的找不到她新的聯系方式了嗎？”

“找不到了。”顧岚果斷地說道，顧岚見她媽也有些難過，又軟了語氣安慰道，“別杞人憂天了，她在親生父母那兒，一定過得挺好的，她那麽大個人了。”

老兩口也沒再好多說什麽，只是嘆了嘆氣，讓本來母慈子孝的年貨采購活動平添了一點黯然，晚上吃完飯，顧岚陪了陪二老，又看了看電視，她還去看了看那些營養品，快到九點的時候，顧岚才從家裏開車回市區，在車上的時候，她給莊生打了電話。

莊生這邊廂剛洗了澡出來，手機扔沙發上，就聽鈴聲直響，顧萌坐沙發上看電視，自從文完結以後，莊生晚上下班回來，顧萌也就在客廳活動了，要不然，一個人在房間裏，就算看書，也會看得有些悶。有了上次在日本的經驗，顧萌沒去瞧她手機，恰好莊生聽到，看到來電，心裏咯噔了一下，這麽晚，她家顧總打電話來幹啥？這後天就要放假了，該不會，這會兒還有什麽活吧？莊生有些忐忑地接了電話，“喂？顧總？”

顧萌的眼睛從電視屏幕上挪了過來。

“這麽晚找你，有點私事兒。”

“啊，怎麽了？”莊生聽到是私事，心裏松了一口氣。

“你不是說，去日本的事情，顧萌不知道，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