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崖底(補補補……漏)
像是料到了身後盯着他的視線,蘇信然勾唇一笑,眼裏是嘲笑和勢在必得。
門,又随着蘇信然的離去重新被關閉。
顧子逸死死的盯着阖上的門,叫念靈想不透他的思緒……
“幫我盯着蘇信然……”顧子逸聲音沙啞,卻也不知自己讓念靈盯着能幹什麽。“不,盯着洛靈丫頭的動向……”還未想明白什麽,他自己卻先沉默了。
“主人?”念靈試探的出聲,她這才發覺顧子逸的不對勁兒——應是從蘇信然說了那一段沒頭沒尾的話起,自家主人就有些慌亂了。可,他方才不是還知道聖女大人有喜了嗎?
“替我看着外面得情況便好。”顧子逸又合上了眸子,就算知道了蘇信然的動靜,他如今被囚在這裏,過不了多久,還有可能被扔到崖底。又如何去保護阿靈呢?
“哦……”
面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千裳以為這一次她還會靜靜地等待着有人打獄門,可沒想到那夢魂花竟然大發善心的帶她入了下一段幻境……
寒風呼嘯,四周除了壓着顧子逸上倚風島後山來的人以外,竟在也沒有任何一人了。
千裳眨巴眼,應是與她到這倚風島來的目的地是一個地方。
不過,瞧着這周圍寸草不生,就連倚風島自己的人都頗為忌憚的不願意來這邊,那崖下面必定是危險重重……
“喂,我們快些将這人扔下去吧,這兒還挺高的——下去必定活不了了。”一個小眼睛的仆役死死的皺着眉,看着身側的同伴。
“嗯嗯,就這兒、這兒扔下去,不死也活不了多久。更何況崖底還有那毒物,快快快,搭把手!”
“……”
這幾人連瞧也不瞧,匆匆的将人推下了山崖。
千裳就這樣硬生生的感受了一把從懸崖上墜落的感覺,不過好在顧子逸不是真正的昏死了過去。他硬生生的提着一口氣,在岩石上磕了幾下,硬生生的撞得已經結疤的傷口重新開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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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險的,在即将接觸到大地的時候穩住了身形。顧子逸晃了晃身子,本就所剩無幾的功力,經過折磨一折騰也所剩無幾。
“主人主人!趕快屏息!”念靈毫無征兆的從顧子逸腰間騰起,聲音裏帶了些緊張。“這崖底竟全都是噬魂草!”
顧子逸下意識的照做,臉色又白了白。
“呼……”念靈這才舒了一口氣,“這噬魂草便是制作噬魂之毒的原材料,不過這些草未經過提煉,只能使人發狂。若是吸入過多,你便會神志不清了。”
“不過好在你現在屏了息,暫時沒什麽大礙。”念靈頓了頓,“待我和它們談談判。”
談判?
念靈是真的談判去了,将自家主人一個人扔在這崖底,可早已和那些噬魂草打招呼。
顧子逸環顧了一番四周,淡定的尋了一塊兒石頭,便在這兒等着念靈談判回來了……
也未讓自家主人等候多久,念靈的聲音便重新在顧子逸腦海響起。
“嘻嘻嘻,好啦好啦。他們已經同意不會攻擊你啦,主人。”細細聽,還能聽出來夢魂花聲音裏的高興。“我們可以長時間住在這裏,但我要制造出來幻境保護它們的本體。”
“對啦,那噬魂草還說往前幾百裏的地方有一片樹林,如果你有本事的話,還能從哪裏找到木材什麽的呢……”
顧子逸完全忽略了念靈後半段話,稍稍恢複了些體力,便強撐着起來找更安全的地方。
千裳抽了抽嘴角,這夢魂花都沒根據實際情況想想嗎?他爹爹都成什麽樣子了……
不過,在這兒能和噬魂草打好交道,也是真算得上大功一件了!
顧子逸在倚風島崖底幸存了下來,夢魂花妖建了一個夢魂境,護起了大部分噬魂草的蹤跡。這倚風島噬魂之毒,便肉眼可見的減少。
那時的倚風島都在自家的振興大業上,對于這些小細節自然也沒太在意……
後來,蘇信然竟然妄圖對于《九靈傳》下手,還派人赴往北玄承啓山莊。
蘇信然的舉動,言靈族全然不知。
可恰恰是在這時,洛靈等不到顧子逸的消息,又被大祭司禁止出去……
她跑了!
帶着自己的妹妹,偷偷從言靈族跑了出來。
可那時的洛靈懷有身孕,又是一個弱女子,即使是有心到倚風島來,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僅僅只是到南凰,便已經過了好幾個月,又因為身體原因,她們不得不被迫在這兒停下。
……
蘇信然已策反了言靈族的一些人,可随即便得知聖女早已不在族中——這《九靈傳》不過是個借口,那孩子都不在了,要這些還有什麽用?!
倚風島的人、北玄承啓山莊的人,皆秘密的開始尋找起來了聖女大人的下落。
而鶴歸樓,便是這個時候被倚風島收入囊中的。得了一個極會掩蓋行蹤的殺手組織,倚風島便名正言順的擴大了搜索範圍——南凰,也有人開始追查洛靈的下落!
……
這時的洛靈,已是臨盆在即……
也偏偏是命運使然,這孩子出世的時候便發生了靈力暴動!
這一下,怕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們的藏身之處了……
彼時的洛靈苦笑,而後拼着自己全身的靈力,在剛剛出生的孩子身上點了一個朱紅色的狐貍印記。這裏面,封存了一本言靈族秘術《九靈傳》、封存了孩子體內強大的靈力、也留下了她抱着多大決心說出的話……
“阿芸,這孩子便交給你了。”她的臉色慘白的厲害,雙眸含淚,卻依然将妹妹和自己的親骨肉送走。
而這裏,只需要留下她一人應對便好了……
蘇信然先到,便是她死;大祭司先到,她便有了活的可能。可蘇信然的追兵已到了南凰,大祭司……她還能再見到嗎?
……
風雲暗湧,染的天格外陰沉!
此時的洛靈還未恢複過來,可外面,已傳來嘈雜的腳步——
“誰?!”聲音裏難言倉皇……
“阿靈……”許久,門外才傳來聲音。
大祭司!!!
那一瞬間,洛靈幾乎要哭了出來。“您來了……”她聽見自己平靜地說出來,可眼前卻漸漸模糊。
大祭司終究是先一步找來,那蘇信然撲了空,又是一陣氣急的無功而返……
洛靈重新回到了言靈一族,有驚無險。然自己的行蹤又怎會被輕易洩露?
族內,定是出了什麽內鬼……
從上至下,言靈族開始了一場徹徹底底的清查,足足有近百人,被清除了族內。羨魚淵,已經沒有這些人呆的地方了。
這些事,雖是秘密進行,可還是又人聽到了風聲。那鶴歸樓的朱雀堂主,便應是這時候投靠過去的……
洛靈經此一事,才徹底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責任與秘密。心甘情願的将顧子逸的事壓在了心底,肩負起了言靈族的重擔。
而後,言靈族又對護族大陣進行修補,這一次,除了聖女大人和大祭司二人能夠親自打開以外,再無人能自由出入!
蘇信然無計可施,只能重新撤回了倚風島。悄悄向白彥等人下令,尋找洛靈流落族外的女兒。
言靈族內,洛靈回去找自己的妹妹和親骨肉,卻驚愕的發現那蘇信然先一步出手——
洛芸重傷,帶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消失了蹤跡!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陷入了僵局,雙方尋人的節奏也陷入了死結……
顧子逸借着夢魂花的眼觀了一場雙方的争奪之戰,到了這時,他才算是暫時松了口氣。他本以為他會一直等到老去,直到那日念靈的聲音響起——
“主人,幻境外面來了幾個半大點兒小孩兒。”念靈的聲音裏帶着幾分震驚,“救還是不救啊?”
救……不救?這崖底全都是布滿了噬魂花毒氣的荒蕪之地,這幾個小娃娃到了這兒,必會遭受那毒霧的侵蝕。可救了他們,便會暴露自己的存在……
“只是幾個小孩兒?”顧子逸蹙着眉,他受的傷一直都未好,如今必須要謹慎些。
“是……”念靈頓了頓,“打聽到啦,那些小孩兒到這來,是那蘇信然搞的鬼。”
“他自己的孩子夭折了,便想着找一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來作為棋子。嗯嗯,或者用‘傀儡’一詞應該比較準确。”念靈絞盡腦汁的将自己打聽來的消息做一個彙總,擡眼便瞧見那幻境之外的劇變!
“啊呀!”
顧子逸蹙着眉頭睜開眼,看着念靈倉皇的飄到了空中。這外面,應是出了大事!
念靈詭異的沉默了片刻,這才松了一口氣的又重新回到了顧子逸腦海中。“方才外邊那群小孩兒殺氣過重,所以受那噬魂之毒的影響也要比普通人強——方才我稍微不注意,他們便自相殘殺了起來。”
“不過好在我急急忙忙換了噬魂草們抑制毒性,他們現在應是暫時昏迷了過去……”念靈頓了頓,“就是如今那裏邊的小孩子能活過來幾個,我可不知道了。”
顧子逸一怔,蹙着眉頭跟随念靈飛出的影子,這方一出幻境,便看到了倒了一地的孩子們。
偏偏就是這麽短的時間裏,他們便已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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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靈……”顧子逸啞了嗓子,要是他沒有猶豫那麽一瞬,是不是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主人,我,我錯了……”念靈垂頭喪氣的回到了顧子逸腰間,“要不是我沒能早點兒打聽到他們的背景,噬魂草們的毒也不會就這麽輕易的被他們吸收……”
顧子逸拿出噬魂草毒的解藥,一個一個的去探查那群孩子們的鼻息。
千裳借着念靈的眼,可以看見顧子逸走路速度的遲鈍——在這崖底下呆了許多年,可沒有好的傷藥幫他修複。
一個一個的探過去,竟然只剩下了一個尚有生氣的孩子……
這便是阿洛哥哥遇見他師父時候的模樣吧?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明明只有幾歲小,卻硬生生的還提着一口氣。
顧子逸帶着這小娃娃回了夢魂境,為他服下了解藥。可這身上的外傷,卻只能靠他自己硬撐過去。
“唔……”
不知是候了幾日,小娃娃終于有了知覺。
“醒了?”顧子逸蹙着眉頭,雖是一身狼狽,可眼睛的神色不容忽視。
“……是。”那時的阿洛帶着防備的目光,卻還是回答了面前這人的問題。
“這裏依舊是倚風島崖下,放心,我和那蘇信然不是一夥的。”顧子逸失笑,好久都沒有見過這般表情了。“有名字嗎?”
他問的,不是身為的名字,而是這小孩兒屬于自己的名字。
小娃娃一言不發,低着眼沉默了很久,似乎在判斷眼前這人的好壞。而後,極緩……極緩的搖了搖腦袋。
千裳眨巴眨巴眼,此時的阿洛哥哥帶着幾分陌生感,不過,許是他小時候就是這般吧?
“洛……可好?”顧子逸似是想到了什麽,眉眼都變得溫柔。“你姓什麽?”
洛?這是她家娘親的姓呢……
“蕭……”被他的笑容迷了眼,小娃娃呆呆的擡起頭。“蕭……洛?”
“是。蕭洛……”顧子逸試探的摸摸小娃娃的腦袋。再過幾年,他家女兒也應是如這孩子般吧?
顧子逸在崖底救了一個小孩子,可他知道這孩子是被蘇信然算計的。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接他,總有一天,他會承受比這更為殘酷的事情……
所以,為了這小小只的孩子心間殘存一絲善念,也為了讓他心尖留下一抹光,他收了他做徒弟。
也算,是給他自己的心間留一抹光吧……
……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便已是半年匆匆。
念靈匆匆從遠方飄回來,聲音已傳到了顧子逸的腦海裏。“有人來了!”
“時間已到……”顧子逸驀然擡頭,對正在練劍的小阿洛。“你該出去了。”
“師、師父?!”手裏的動作一頓,彼時的蕭洛帶着幾分驚惶。可腦海裏,不受控制的浮現了自己之前的遭遇,浮現了自己的同伴死在眼前的一幕幕——
夢,該醒了……
“……好。”千裳看見小阿洛故作平靜的斂眸,可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從眼眶裏流出,模糊了雙眼。“蕭洛,拜別……”
當初向她訴說的時候那般輕描淡寫,如今,不也是哭了鼻子嗎?傻傻的阿洛哥哥,有的東西,不必隐藏的啊……
“這外面的噬魂草之毒依然在,”顧子逸低頭,遞給小蕭洛解藥。“待他們不注意的時候,便吃了吧。”
“是……”
顧子逸頓了頓,終究還是拿出了一塊兒玉佩。“如果有可能,替我護一個人……”
這是他的希望,現在,全都托付給了他——
小娃娃蕭洛鄭重的接了玉佩藏在懷裏,然後便轉身出了夢魂境。瞬間,便被噬魂草的毒霧所包圍!
千裳心頭一跳,下意識的便要沖出去。可卻硬生生的被禁锢在了夢魂花妖的身體裏,眼睜睜看蕭洛痛苦的白了臉,眼睜睜的看他失了神志……
待到毒霧侵染了他整個身體,小蕭洛的大腦已經混沌了。可許是天生堅韌,他竟硬生生的憑借自己的意志到了之前的地方。
不過多久,便有全副武裝的倚風島仆人來了——接走幾近昏死的小蕭洛,恐慌不已的沿着山路逃回了崖上。
小蕭洛走了,顧子逸依然在崖底。
此時的他,本就已是強弩之末,如今茍延殘喘的留着一口氣,不過是想有朝一日看到自己的阿靈,看到自己從未謀面的女兒。
好在……念靈依然陪着他,願意當他的眼。
……
結束了嗎?千裳想了想,此後的一切,她大概都經歷過了吧?
面前的場景戛然而止,千裳眨巴眨巴眼,靜靜等候夢魂花妖現身。
只是,念靈可沒有那麽想——
千裳蹙了蹙眉頭,眼睜睜的看着所有的一切開始重組!如碎紙流沙……
“怎麽回事?”千裳不知這夢魂花的心思,卻又無法自己從這幻境中脫身,頓時快要對這夢魂花産生懷疑了!
她家阿洛哥哥,還身中劇毒,等着解藥呢!
“師父。”面前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焦急,只是一擡眼,千裳便有些怔忪。
“咳咳咳……阿……洛?”顧子逸已然頹然了許多。
這,應是直接跳到了十幾年後?自家爹爹……怎麽蒼老了這麽多?
“……是。”蕭洛的面色看不出半分喜怒,卻令顧子逸看到了希望。
那一瞬間,他的眼裏似乎燃起了光亮。
“我等了你們近二十年,終于……”顧子逸眼中含淚,勾起了唇角。
只是這一句話,令蕭洛、令千裳都怔在了原地!
“二十年?”
“從億萬年後而來,承載着我言靈一族、甚至是整個大陸人的期盼。”顧子逸低低道,“你,和千裳。”
你,和千裳……
她詫異的睜大了眸子,阿洛哥哥,也和她一般?!!!
阿洛……
智腦阿洛與蕭洛,原來陪伴了她這麽久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他!
“這些才是,我想給你看的——”這一次,夢魂花終究是應聲了。
千裳眼神複雜的看着夢魂花枝從顧子逸腰間漂浮起來,看着自己從環境中剝離——身後的一切,全都化成星光點點,消散在了空間中!
“你……”千裳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夢魂花枝帶她到了一方純黑暗的空間,而後,竟然緩緩地化出了人類的身形!
着紅衣裳,黛眉柳姿。眉眼間帶着些莫名的神色……
“念靈。”那女子展顏一笑,朱唇輕啓。
“我知道。”千裳輕輕地呢喃,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你告訴了我幻境中的事,告訴我阿洛的事,便是為了讓我明白如今大陸的危難。所以,現在我該做什麽?”
僅僅只是這一句,她二人又好像很熟悉了。
“裳裳?”那女子試探的出聲,而後一笑。“我聽他們都這麽叫的。”
“嗯。”千裳一愣,而後呆呆的點點頭。
“怎麽,知道了蕭洛的身世,竟還能如此淡然的與我交談?”念靈一笑,倒是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
“咳,你不會讓他有事的,對吧?”千裳抿了抿嘴唇,心裏卻因為念靈的這句話起了波瀾。哎呀,既然她能知道所有事,自然也能知道阿洛哥哥的情況。
而如今,如此與她說話,那阿洛應是沒有什麽大問題了……吧?
“噗——”念靈瞧着小丫頭這般小心翼翼,便起了些逗她的心思。“那是你在意的人,與我有何幹啊?”
“再說,我只要确保你無事便好,無關的人,我管他做什麽?”
“你!”千裳詫異的瞪大了眸子,心,驀然慌亂了起來!
若是阿洛出了什麽事——
千裳紅了眼,下意識的便轉身要尋找出路。
念靈悄悄地伸手點了點——隐隐有光亮點點。
下意識的,千裳便往那方跑去——面前場景變幻,所有的一切,如星芒般盡散……
面前,是一片生長的茂盛的噬魂草,不過早已得了念靈的囑咐,收斂幹淨了自己的毒霧。而蕭洛,正提着劍一招一式、一步一頓間練習劍法——
“阿洛?”千裳斂眸,手不由自主的附上自己的腕間——那裏已沒了狐貍印記,沒了智腦。
蕭洛的動作一頓,似乎很是詫異她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阿洛……”千裳低頭,隐隐的讓蕭洛看不清神情。
千裳這丫頭,不是總喜歡喊他“哥哥”麽?
驀然,她擡眼望着不遠處的蕭洛,眼裏看不出喜怒。“唔,本來便想着阿洛可以幻化成人的。”
在一片噬魂草海裏,小丫頭雖是換了身體,雖是跨越了時間的脈絡,但卻像極了她曾經的模樣。
蕭洛聽見了她的話,自然也明了了她話語中的意思。本來想邁向她的腳步,便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她,什麽都知道了……
莫名的,他竟是有些畏懼……若是,他在她心裏不過只是個工具、若是,她怨他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