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鶴聞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他從前以為自己只不過是在和喪屍交流而已, 現在看起來, 似乎更像是命令。
一只普通的喪屍是沒法命令別的喪屍的, 哪怕他父母再有地位也不行。那麽問題就很簡單了——他不是一只普通的喪屍!
仔細想來, 別的喪屍似乎不會交談沒有思想, 自己剛變成喪屍就能有心理活動, 甚至還能遏制住吃燕窩的欲望。從某種方面來說, 這證明了江鶴聞比普通喪屍要高級。
喪屍還會分級別的嗎?還有比自己更高級的喪屍嗎?
他不知道, 也不是特別在乎這些問題, 因為在乎也沒什麽用。現在更重要的是給燕窩送東西, 接着去尋找爸爸媽媽。
江鶴聞從超市裏拿走了兩桶大瓶水,然後去掃了貼在桌子上的付款碼。猶豫片刻後,又買了兩包薯片,放到了給燕窩送去的書包裏。
世界變成這個樣子,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馬鈴薯願意在地球生活, 這些零食吃一次少一次了。
開車北上,這一路旅途孤寂,并不順利,很多無人的車子堵住了去路,他不得不經常繞路,以至于原本三個小時的路程被無限拉長。
江鶴聞走走停停,對一個新手來說, 開車時間一長就容易疲倦, 他每隔一會兒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傍晚時把車停在了一家旅店門前。,
現在大概是晚上八點,如果硬要趕去避難所的話,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但是這麽晚燕窩可能已經睡覺了,不如等第二天早上再去見她。
旅店早就沒有人類住着了,裏面有幾只喪屍,看見江鶴聞進來後,自動往後散開,簡直就像是校園冷暴力一樣過分。
江鶴聞去前臺下面摸出了張房卡,找到上面的房間休息了一宿。睡前他給手機充上電,屏幕剛剛亮起,一條新聞的推送就彈了出來,是有關異能者的。
異能者……等等!
江鶴聞猛地坐了起來,進入避難所肯定需要登記檢查,燕窩異能者的身份必然會被發現。
換而言之,燕窩還在避難所嗎?還是被送到了別的地方?
他趕忙搜索了下異能者的消息,可惜只查到了如何聯系有關部門,并沒有任何異能者住所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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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異能者是十分珍貴的資源,怎麽可能把他們的地址公布出來,那樣太不安全了。
這可怎麽辦,燕窩不在避難所的話,他要去哪裏找燕窩?
江鶴聞抓着手機沉默了下去,他轉頭看向旁邊的行李,也許他注定不能和燕窩好好道別了。
……
今天是末世的第十四天,燕窩來到研究所的第二天。
她早上被帶去做了進一步的檢查,研究人員對這個小姑娘很感興趣,她是目前為止第一個發現被喪屍抓傷後,沒有變成喪屍的案例。
前一天采集的異能牛奶已經做了分析,不管什麽口味,都是普普通通的牛奶,并沒有發現什麽治愈功效。大家一致認為,免疫喪屍病毒可能和牛奶無關,而是和燕窩本身的體質有關聯。
“燕窩,有你的電話。”前臺的絲絲姐姐打通了燕窩房間的座機,“他說他是你的同學,叫做江鶴聞,你認識他嗎?”
江鶴聞!燕窩急忙回答,“認識的認識的。”
“那好,我把他的電話接進來了哦。”
燕窩等了一會兒,就聽到對面傳來了班長的聲音,她忽然眼睛有點酸熱,這種心情就和第一天上完學,見到了校門口接自己的媽媽一樣,讓人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班長……”她抽抽搭搭地喊了一聲,這兩天圍着自己的都是各種冰冷的機器,甚至還有好多針頭,燕窩不安極了。
“燕窩?你怎麽了?”江鶴聞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不對勁,他的同桌又哭了嗎。
燕窩抽了抽鼻子,不想讓班長擔心,“我沒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不知道你在哪裏。”江鶴聞只是試着給異能者熱線打了電話,訴說了情況而已,他并不知道燕窩在哪兒。
其實這個酒店裏并不只有異能者和研究人員,異能者的家屬也可以入住,這算是異能者福利的一種,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得到十分豐厚的月薪。如果江鶴聞不是喪屍的話,燕窩提一提要求,也能把班長也接過來一起享福。
“我在……我在……”燕窩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她忽然看見牆壁上貼着一張紙,上面寫着華頓酒店。
“我在華頓酒店!”
這座酒店原來是商用的,是在末世後臨時改成的異能研究所,有些商标沒有撤幹淨,現在還能看見它們的痕跡。
“你的異能…魔法是被發現了嗎?”江鶴聞問。
“嗯。”不止被發現了,還被拿去研究了。
“我今天下午過來,”江鶴聞查了查路線,“你能到大門口來接我一下嗎,我給你送行李過來。”
“班長你要過來一起住嗎!”燕窩開心了 ,有班長在身邊,她底氣都足一點。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接着道,“燕窩,我送完東西就走,去D市找我爸爸。”
他現在這個樣子,住進人類的酒店,絕對會被當場射殺。
“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嗎?”燕窩問,她不喜歡待在這裏,這裏每天都要抽血,而且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這……”江鶴聞遲疑了,“你在那裏過得不好嗎?”
“不好。”簡直是太糟糕了。
“有人欺負你?”
“沒有,”燕窩聲音悶悶的,“班長,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也想找爸爸媽媽。”
江鶴聞不清楚燕窩那裏的情況,異能者十分稀少,研究所照理會給他們非常優渥的待遇才對,為什麽燕窩會不開心?
等等,誰說稀少的研究對象會得到優待?看過死侍的人都知道,異能者會遭到什麽樣的待遇!
江鶴聞瞳孔微縮,腦子裏立刻出現無數個黑暗的畫面,燕窩被肢解了、燕窩被撬開頭蓋骨了、燕窩被切片放到載玻片上面滴碘液了!
他渾身冒出了冷汗,又聽燕窩說道,“在這裏每天都是奇怪的機器,還要打針,我不想打針,班長我不要在這裏。”
打針?看過美國隊長的都知道,被注入試驗血清是多麽殘忍痛苦的事情!
江鶴聞從頭冷到腳,他雙手握住手機,壓低了聲音,“今天晚上我會來這裏看看地形,明天晚上想辦法接你離開,你不要告訴別人,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好。”燕窩很高興地挂了電話,明天就能見到班長了,她再也不用一個人待着了。
下午又一次出門體檢時,前臺的絲絲姐姐很親切地同燕窩打招呼,“下午好,中午休息得好嗎?”
燕窩想到馬上就能見到班長了,心情很好,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連陌生阿姨都不怎麽害怕了,扯着嗓子回答道,“好——”
“和朋友聊得開心嗎?”絲絲拿了包餅幹塞給燕窩,“如果你覺得孤單的話,我們可以把他接過來。”
此時的絲絲哪裏想得到,給她打電話的不是人類,而是頭喪屍。
“不、不用了!”燕窩立刻心虛了,她知道不能告訴別人班長的事情,不然他們又會殺死班長的。
“我先走了,”她看見來接自己的研究員,急忙一溜煙跑走,“再見!”
絲絲疑惑地望着小姑娘倉惶的背影,難道自己很吓人嗎?
怎麽會,這可是最親切和善的形象了,哪怕她并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也不至于被人讨厭才對。
最後只能暗暗嘆氣,唉,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燕窩把這輩子的謊都撒完了,末世十四天,她撒的謊比這輩子撒的都要多。環境改變人,這句話說得真沒錯。
因為心裏藏了秘密,燕窩今天特別乖巧,唯恐被大人看出來有什麽異常。她現在仿佛頂了個雞蛋走鋼絲,步步為營,生怕一步錯就是粉身碎骨。要一個從來不撒謊的孩子突然撒謊,這件任務實在艱辛。
研究員阿姨見燕窩一直抿着嘴、一臉嚴肅,忍不住逗她,“今天怎麽這麽緊張?一會兒小男朋友要來?”
燕窩瞪大了眼睛,看阿姨的眼神仿佛在看全知女神。
班長不是她男朋友,但是一會兒班長真的要來。
“沒有人要來!”她大喊,“我沒有男朋友!”
旁邊的叔叔阿姨聞言笑了,這小姑娘還挺害羞,一句話就能逗得滿臉通紅。這個年代有這麽容易害羞的小孩子可真是不容易了。
“沒有男朋友?那太好了。”阿姨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阿姨有兩個兒子,你做他們的媳婦好不好?”
“啊……”燕窩不知所措了,她皺着眉想了半天,直接拒絕也太冷酷無情了,有什麽委婉拒絕的方法嗎?
“我……”半晌,她低着頭小聲地回答,“我最近沒有戀愛的想法,可不可以等以後再說?”
這個回答引起了更多的笑聲。燕窩捏着裙角,被笑得不敢擡頭。
她以為自己說出了什麽可笑的蠢話,其實并沒有,大人總是這樣,在他們眼裏小孩子不管幹什麽都是特別可樂,僅僅是點點頭,都會讓他們哈哈大笑起來,哪怕那根本一點都不好笑。
将心比心一下吧,一個小姑娘全身被機器固定住,被一群只露出眼睛的大人圍觀。她得一邊回答大人的這些廢話,一邊還得被他們笑話,這是多麽殘忍的事情。
燕窩眼睛有點紅了,那個回答是她衡量了很久後的最佳答案,結果卻得到了嘲笑——也許不是嘲笑,但是在別人善意地說完話之後,圍着他大笑,絕不是什麽有禮貌的事情。大人們總是互相保持禮貌,避免自己的言行讓別人不快,可這種美好的品德卻很少有大人願意對着孩子施展。
燕窩咬着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這就是她不喜歡這裏的原因。
等做完了檢查回到房間時已是黃昏。她估計着班長已經到達了附近,于是站到玻璃牆前張望。
結果當然是什麽都沒看見。
算了,還是等明天晚上吧,那個時候班長就能帶自己出去了。
燕窩洗了澡,把晚飯吃了,爬上床睡覺。
沒關系,一睜眼就是明天了,很快就能見到班長了。
第二天一睜眼,燕窩從床上跳起來,卻發現窗外一片漆黑。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現在還是晚上?
她看了眼鐘,确實是早上八點沒錯,怎麽窗外黑漆漆的。
夏天的早上八點不可能還是天黑的狀态,難道是新的天氣?燕窩搞不清楚,她洗了臉,坐在沙發上等絲絲姐姐叫自己出去體檢。
奇怪的是,今天通知的電話一直沒有響起,九點鐘的時候,燕窩才接到通知,被告知今天的體檢取消。
不用體檢當然是好事,可是這樣一來,她應該做什麽呢?就在房間裏發一天的呆?
正無聊着,忽然走廊上響起一聲尖叫,緊接着傳來女人的嘶吼——“有喪屍!救命!這裏有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