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慫貨！

第2章

江昀她學習好，就算被班主任抓到看課外書也沒什麽大不了……

念頭一出，寧萌立馬唾棄自己，她怎麽能這麽想，真是壞透了。

江昀好心上前幫她解圍，她竟然還想将黑鍋扣在她頭上。

寧萌拿下捂着鼻子的手，鼓足勇氣擡頭，可還沒開口解釋就被江昀搶了先，“寧萌，這事與你無關，你先進去看書。”

王常先這才看清寧萌的鼻子，紅腫中還帶着血，吃驚問：“寧萌你鼻子怎麽了！？”

江昀出于好心幫她解圍，寧萌也下意識将事情全攬到自己身上，“最近吃了幾次雞，可能補得太足了，身體沒受住。”

後方傳來嗤的笑聲，寧萌更窘了，深深垂着頭，指尖抓緊衣袖。

其實仔細算來她也沒說謊，她最近吃了好幾次香菇炖雞味的泡面呢。

“補身體固然重要，但補得太足了不好，還是得量力而行。”王常先的殷切叮囑響在耳邊，魔音繞耳，寧萌連連稱是。

“行了，你先進去。”

如獲大赦，寧萌高興得眼睛都亮了，剛要随江昀轉身，就聽他道：“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王常先走在前，江昀腳步就要跟上，突地衣擺被拉住。

“怎麽辦怎麽辦？”寧萌慌到不知所措，茫然的眸子緊緊盯着她，飽滿的唇瓣緊抿着。

江昀倏地心一軟，笑道：“放心，書我一定給你拿回來。”

“不是這個……”她擔心江昀被訓。

“怎麽還沒來！”王常先的怒吼響徹走廊，江昀撥開寧萌掙紮的小手，丢下一句，“先走了。”

寧萌不情不願随肖情玉從後門進了教室。

寧萌心緒不寧，剛坐在凳子上，同桌羅娅琪舉着一本書作掩護湊到她身邊，鬼兮兮問：“萌萌，你被老班抓遲到了啊？”

寧萌搖頭，這動作叫羅娅琪看清了她鼻子，吓得大叫，“你鼻子怎麽了！？”

晚自習才開始，很安靜，羅娅琪這一叫将全班的視線都吸引過來。

寧萌下意識躲在她那書的後頭，小聲嘀咕，“琪琪你別這麽大聲……”

羅娅琪窘到臉紅，小幅度點頭，蹙眉問：“你鼻子怎麽紅成這樣啊？還出了血，很疼吧……”

寧萌皮膚白，五官生得小巧可愛，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精致得像個洋娃娃。

可這洋娃娃鼻子紅腫帶血，在那白淨的小臉上別提多醒目了。

“不疼。”寧萌認真回答了她的問話，随意用紙巾止了血，拿起筆和紙裝模作樣演算數學題。

三角函數的公式在草稿紙上寫了一遍又一遍，寧萌滿腦子都是江昀。

王常先從教二十餘年，教學經驗豐富，對好學生壞學生一視同仁，這點很受人喜歡。可他脾氣火爆也是出了名的，最忍不了的就是學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都高二下學期了，她竟然被他抓到看閑書。

一想到江昀被王常先罵個狗血淋頭的模樣，寧萌心就一抽一抽的疼，她眉頭緊緊蹙着，趴在桌上不願動。

都怪她。

要是她早到十秒就不會發生碰撞事故，要是她沒磨磨唧唧就遇不上老班，要是她抓緊了書就不會有這種事……

手肘突地被推了推，羅娅琪的聲音響起，“老班進來了。”

寧萌立馬坐直，手如同機械運作般抓起筆，繼續演算數學題。

“剛開學，都給我收收心，今天的晚自習你們自己安排，要複習要預習随你們的便……”王常先停頓了下，以手成拳重重敲了兩下講臺，“可別被我抓到了你們看閑書。”

寧萌頭埋得更低，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個不停。

教室裏很安靜，只剩下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寧萌取下塞在鼻子裏的紙團扔在挂桌邊的垃圾袋裏，吸了吸鼻子，确認無誤後，腦袋小幅度的往後轉着，沒看到……

她又往後轉了一點點，餘光瞥到江昀後嗖的一下轉了回來。

她好像在笑？

寧萌不确定，墨跡了一會兒，雙手規矩放在桌上，腦袋埋在雙臂間，借着手臂的掩飾偷窺江昀。

她沒有在笑。

垂下的短碎發遮住她大半張臉，寧萌只能看見她挺翹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

江昀長相清妍，五官精致秀氣，一雙桃花眼潋滟橫波，眼尾微微上挑，淺笑勾人。可她那一頭短碎發斂去大半的美豔，平添了幾分帥氣。

是個很耀眼的人，寧萌心道。

她嘴唇如今緊抿着，連肖情玉和她講話她都沒搭理，心情應該很不爽吧……

看來她真被老班訓了。

因為自己，寧萌心慌慌。

“萌萌你怎麽還趴在桌上，老班剛才都看了你好幾眼，害得我都不敢偷着看小說……”

寧萌迅速擡頭，對羅娅琪投去抱歉的眼神，專心解起數學題來。

江昀這邊，完全是被誤會了。

她心情并沒有不爽，她只是單純不想搭理肖情玉而已。

拿着書剛從辦公室回來就遭到她如小鋼炮似得超級無敵連環奪命問！

“你怎麽能從先常王手裏搶回書來，他不是一向要将東西沒收到他那個小抽屜裏？！”

“小昀兒你是不是和他簽了什麽喪權辱國的條約？”

“還有，小昀兒你幹嘛要替小檸檬頂罪？就算她長得可愛你也不用這樣吧？”

“是，我承認她長得可愛，可她再可愛能有我可愛？”

肖情玉兩根食指抵着腮邊的酒窩裝可愛，被江昀強制性扭過頭去，“先常王看你好幾眼了。”

“不管，你先回答我。”

江昀無奈，停下筆，一字一頓答：“我說要拿就拿了，他讓我模考成績沖市裏第一，寧萌她、還算是可愛吧……”

江昀故意停頓，眼神打量着她，痛心疾首：“加油，你只是長得可憐。”

“壞蛋你竟然這麽說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別的狗了？”

江昀筆尖停在紙面上，笑她，“你就這麽上趕着要做汪汪？”

肖情玉怒目瞪她，轉身去做題。

****

下課鈴聲響起。

寧萌從位置上起身，讓坐在裏頭收拾好東西的羅娅琪回家。

走讀生和住宿生的晚自習時間是不一樣的。

學校為了保障安全，走讀生上到八點五十就可以走，而住宿生必須呆到九點四十，這是規定。

羅娅琪是走讀生，而她妹妹羅娅璇卻不走讀。

很多後排的男生嘲笑說這是長相的原因，羅娅琪長得這麽安全，半夜十二點出去走都不用怕的。而羅娅璇作為尖子班的班花，自然得好好護着。

寧萌很不喜歡那些人這麽說娅琪，可她膽小怕事，不敢公然提出異議。

那時候，是江昀公然站了出來，一腳踢翻那起哄男生的桌子，書咣當撒了一地，她厲聲訓斥道：“別吵好不好，不想看書就滾！”

寧萌知道江昀是在為羅娅琪解圍，因為她學習從來不受外界幹擾，她看過她在公交車上背單詞，很認真。

那是第一次寧萌記住了江昀。

她踢桌子的動作很帥，聲音很好聽，她很崇拜她。

後排又有男生在竊竊私語，寧萌擡頭，看見羅娅璇出現在她們教室門口，和羅娅琪并肩站在一起。

寧萌看清了羅娅琪臉上的笑，別扭卻善良。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琪琪身為姐姐很想要和羅娅璇好好相處，可羅娅璇不想。

她臉上表情是那麽不情願，似是和琪琪站在一起是自貶身價。

寧萌突然……不是這麽喜歡這個精致漂亮的女孩。

上課鈴聲響起，教室內複又恢複安靜。

最後一節晚自習很多人會選擇放松心情，看看報紙和雜志，了解最新的時事和娛樂八卦。而這個時間點，只要不是太吵，值班的老師一般不會過來。

寧萌趴在桌上做題，餓到快要暈厥。

肚子餓的時候總喜歡看各種美食照片，羅娅琪會帶手機到學校來，剛才給她找了不少油焖大蝦宮保雞丁土豆炖牛肉的圖片。

只能看不能吃，寧萌更加想念她的老壇酸菜和香菇炖雞。

終于快捱到下課。

寧萌躬着身子溜去教室後面倒了杯熱水，拿着小茶杯抿了一小口，留着滿滿的一杯準備用來泡泡面。

一想到香菇炖雞味的泡面，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宿舍是和潘曉作伴回去的。

潘曉貪吃，途中她去了趟小賣部，寧萌在外等着，耽擱了一段時間才回到宿舍。

乍一開門，撲鼻而來的老壇酸菜和香菇炖雞香味混雜在一起，寧萌傻眼看着林嬌嬌和趙紫嫣兩人圍着小桌子吃泡面。

而她放那上頭的泡面只剩下空空的包裝袋。

寧萌攥拳，想質問，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緩緩走上前，看了眼汁香四溢的泡面，諾諾開口，“你們餓了啊？”

“嗯。”趙紫嫣冷淡應了聲。

“寧萌，桌上的泡面是你的吧，下完晚自習我有點餓了，等下我給你錢。”林嬌嬌巧笑嫣嫣。

“不用。”寧萌轉身往盥洗臺走，這話她對她說過很多次，卻沒給過一次錢，她早就習慣了。

提着熱水壺剛要倒水，寧萌意外發現她那熱水壺輕飄飄的，後頭傳來姚夢歉疚的聲音，“萌萌，我剛才洗了個頭，熱水不太夠就把你壺裏的水用了，等我擦幹頭發重新去給你打一壺。”

姚夢頭上包着頭巾，蒙住了眼睛，面對着趙紫嫣的床說道。

“你們怎麽能這樣！”潘曉看不過去開口，走到寧萌身邊去。

仗着寧萌性格軟就欺負她，有手有腳還特別喜歡使喚她，她早就看不下去了。

“潘曉，沒事。”寧萌拎着熱水壺，從枕頭下摸出水卡，默默道：“我去打開水了。”

“你別去……”潘曉在走廊這兒拉住她。

“我去了，你別吵架啊。”寧萌走前還不放心，又叮囑一句，“你別和她們吵架。”

夜晚的林蔭小道寂靜非常，路燈昏黃亮在路兩旁，忽悠悠一陣冷風刮過，寧萌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棉衣，加快了腳步。

有傳言說，學校這地方鬧過鬼，還有女生稱她見到過。

就在這個點去打開水時見到的。

寧萌安慰自己鬼神之說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加快了腳步到開水房去接熱水。

機器前的挺立背影讓她心稍安，偌大的開水房只剩下開水灌滿熱水壺的聲音。

……滿了。

“同學，你的熱水壺滿……”

前頭那人似乎沒及時拿開卡，熱水從壺裏溢出來了，寧萌聽見她嫌棄啧了一聲。

這聲音……

“江昀？”寧萌不确定喊。

她回頭，還真是她。

“又見到你了。”江昀寒暄：“你剛才怎麽知道熱水壺滿了？”

“物理課上學了……那個，就是，聽聲辨認……恩，壓強。”給江昀講學習，寧萌壓力山大。

“哦。看來這個也得要生活經驗才行。”江昀收拾好熱水瓶，讓開位置

寧萌趕忙上前，擺好熱水瓶，卻沒插上卡，欲言又止，“你……”

她想問她心情怎麽樣，又怕這話勾起她被老班訓斥的不好回憶，還怕她因此厭惡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寧萌将頭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她，只敢道歉。

“為什麽道歉？”江昀一臉莫名。

“我害你被班主任罵了。”

“他沒罵我。”

寧萌詫異擡頭，随即又黯淡了眼神，“還是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就不會有這一檔子事……”

“這麽看來，我也該說對不起。”

“為，為什麽？”

“對不起還不夠，我還把你鼻子撞破了，得去跳樓謝罪才行。”

寧萌癟着唇看她，委屈巴巴，都這個時候了江昀還取笑她。

“你鼻子怎麽樣？”

“沒事……”

“寧萌，別打了，現在這水根本不熱，你用我的水就是了。”潘曉突然跑了過來，寧萌按住壺，“不行的。”

“這水不燙，就算泡腳也是白泡。”

“那我就不泡腳了。”她一到冬天就手腳冰冷，泡了腳其實更有助于睡眠。

“天殺的姚夢，什麽時候洗頭不好，偏偏這個時候洗頭，還用你的熱水……”潘曉嘀咕了一陣，還順帶将林嬌嬌和趙紫嫣的事提了一嘴。

寧萌怕讓江昀看了笑話，忙拉住潘曉，卻拉了好幾次都沒拉住。

“你們宿舍還欺淩弱小呢？”江昀笑道，寧萌忙搖頭，“沒有的事。”

潘曉卻在一旁點頭，“可不就是，看寧萌好欺負。”

“要不要我幫你收拾她們？”江昀倏地湊上前來，聲音蠱惑動人。寧萌看清她上挑的眼尾，一眼攝魂，心髒砰砰快跳到嗓子眼。

“不，不用。”

“逗你呢。”江昀笑出聲，拎着熱水瓶走開，末了丢下一句，“事情得靠自己解決。”

“寧萌？”潘曉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寧萌回神，忙道：“潘曉，我打的這壺熱水用來洗臉，你那壺用來泡腳怎麽樣？”

“好。”

****

熄了燈躺在床上，寧萌又想起江昀那句話。

事情得靠自己解決。

她知道自己性格軟弱，也想過要改，可很多時候真不是她想改就能改的。

她不會拒絕別人，或者說，害怕拒絕別人。

很多拜托給她的事她其實是不想做的，可她還是答應了，盡力去做了。她也曾嘗試過拒絕，可拒絕過後是濃濃的內疚。

她太在乎別人的想法，她覺得一旦拒絕，其他人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連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她是個糟糕的人。

寧萌躺在床上，翻身兀自嘆了一口氣。

下鋪傳來聲響，聽聲音像是有人起來上廁所，寧萌側耳聽着，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她真的好羨慕江昀，率性又灑脫，她也好想像她一樣。

沖水聲從廁所傳來，寧萌聽見室內響起林嬌嬌和趙紫嫣細小的談話聲，沒耐住問了一聲，“你們怎麽了？”

“拉肚子了。”林嬌嬌虛脫道。

“那泡面絕對有問題。”趙紫嫣坐在床上，拿寧萌的保溫杯倒了杯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