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們……你們竟然膽敢不勞而獲？”
見到“公共派”竟然公然破壞地下城居民的財産, 并且聲稱能夠以此牟利，“技術派”紛紛睜大了眼睛, 但都絕對沒有主持正義的意思，他們眼裏只見到了酸檸檬——“你們這樣就能賺到魔晶券？”
“那還不咋地？”早先那個“公共派”獸人又一伸手，第二塊磚頭飛進了臨近的住宅——“哐”的一聲，再次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大約這間住宅尚且無人居住，因此也沒有主人發出抗議聲。獸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得意。
“技術派”的酸檸檬們登時接着酒勁, 發了一聲喊，沖上去就想要将昔日眷族的同伴一頓暴揍。
“公共派”也沒帶怕的：
“老子怕你們不成？”
“這是有幾天沒打架了哈，真是渾身癢癢！”
“來, 哥幾個陪你們好好練練！”
于是3F一角, 一棟無人居住的獨棟小別墅之外，二十多名吃水果吃得醉醺醺的眷族在大打出手。
他們都沒有武器在身上，再加上醉得不淺, 因此打起架來也和幾歲的小孩一樣，拳打腳踢，手撕牙咬, 一場群架打得，幼稚且難看。
正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忽然傳來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住手！”
“狄歐娜！”
“是狄歐娜來了！”
即便是醉意上頭, 眷族成員們也大多牢牢記着狄歐娜的脾氣與權威。他們對這位多年來一直帶着他們在大陸上東奔西走的女性抱着應有的敬意，這時大多停下了手，轉身看着亞馬遜女子。
但最早吵起來的那個半矮人與獸人像是沒聽到狄歐娜的聲音，依舊在地上翻滾厮打。
只聽“嗖”的一聲, 一枚羽箭從半矮人臉頰一旁擦過，釘在地上，箭頭整個紮入地面，箭的尾羽微微顫動。
半矮人登時吓出一身冷汗，停了手。
另外一名犬族獸人卻還未意識到，他一個翻身，就把半矮人壓在地面上，一提拳頭就要往下砸——拳頭砸到半路，卻硬生生剎住。
狄歐娜張弓搭箭，一枚箭頭正正地指着獸人的咽喉。她的姿态矯健，整張弓拉得如同滿月，整個人宛若一尊女武神的塑像。而此刻她臉上寫滿了怒氣，似乎下一刻她就會放開手中的弓弦，讓弓上搭着的利箭給獸人的咽喉來個對穿。
“狄歐娜……”
衆多眷族中人都沒有想到，他們所有的武器都被地下城收繳，地下城卻把弓箭還給了他們之中最厲害的亞馬遜人狄歐娜。
“你們這群混球！”狄歐娜忍不住破口大罵。
“狄歐娜，消消氣，您先把箭從自己兄弟脖子上拿開吧！”有個聲音從狄歐娜身後傳來。就在不遠處，象鼻人加拉格爾和其他的“技術派”也都在，他們剛剛從5F收工回來，相較于那些吃得醉醺醺的同胞，他們一個個面露疲态，但是說話走路時卻莫名地多出一種充實感。
狄歐娜聽見，終于緩緩将手中的弓收了起來，臉上寒霜罩下。
“所有在這裏打架的，全部起來，跟我去治安管理局！”狄歐娜丢下一句，“剛才丢磚頭的，直接出來自首。自己掏錢買材料，自己完成這棟房子的維修。以後禁止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她心情非常不好，起身的時候忍不住想起艾薇勸說她加入治安管理局時候的情形。
“我預見到眷族融入地下城會有些困難。而我認為，你是唯一一個，能夠幫助你的族人重新過上穩定的生活，并且實現他們的職業理想的人。”
狄歐娜非常不想承認這一點，但現實就是這樣：她的族人過慣了自由散漫的日子，也習慣了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他們之中很多人早已被生活磨平了心氣兒，所以渾渾噩噩的胸無大志，只期望這麽一天一天地混下去。
原本她認為艾薇讓他們自己人去管理自己人，會在族人之間産生矛盾，可是她現在見到這群買醉打架的同族，她意識到或許真的只有她，才能管得住這些家夥，盯着他們，不讓他們走歪了。
“原本一禮拜也未必能吃上一頓飽飯的，現在能吃飽穿暖了，有閑錢拿還能買酒買果子。你們一個個卻這麽不争氣，出這樣的洋相，你們讓地下城的其他居民怎麽看待你們？”
狄歐娜此刻滿心都是“恨鐵不成鋼”。
“可是，狄歐娜，我們埃雷拉眷族，什麽時候在乎過，別人怎麽看待我們的？”
忽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狄歐娜面前的眷族中響起。這聲音又冷靜又清醒，和其他那些醉醺醺的家夥截然不同。
“就是！狄歐娜，你這是不是當了地下城的主管，地下城又給你升了級，所以你拽起來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還是以前的日子過得爽……”
“是呀，想幹啥就幹啥！”
在言語挑動之下，眷族其他人紛紛開口抱怨他們在地下城受到的約束。無所顧忌慣了的人們，一旦有人“管”起來，便覺得格外難受。
狄歐娜聽了這種議論，自然明白這是眷族中有人并不滿意加入地下城的“集體決定”，所以趁着這時候發難，挑起這一部分眷族成員的不滿情緒。
“是啊，我們現在是需要在乎別人怎麽看待我們的！可是我們以前是不被世人認可的眷族，沒有人願意接納我們，只讓我們四處流浪，現在終于有人認可我們了，我們得注意維護一下自身的形象，有什麽不對嗎？”
狄歐娜身後，象鼻人加拉格爾突然大聲地吼了一句。
“那是你！”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再度冒了出來，“你是豪爾赫老師的學生，別人認可的是你的技術，不是我們整個眷族！你想好好留在這兒過日子，為什麽不從眷族裏滾出去？”
這話贏得了幾聲應和。随後狄歐娜的弓和箭登時又舉了起來：“盧克，你有話站出來說，別盡混在你那些喝醉了的兄弟裏。”
那名叫做盧克的混血精靈慢慢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他沒有選擇走向狄歐娜，相反，他往後退了好幾步，但還是逃不過狄歐娜的瞄準——亞馬遜人的準星如影随形，緊緊地盯着盧克。
并不是每個眷族中人都知道，盧克是一個真正的蘇梅爾眷族，擁有聰慧的頭腦與不俗的戰鬥系技能，也是整個眷族中唯一一個徹底崇尚蘇梅爾的暴力哲學的。他早先曾一力反對整個眷族加入地下城，但是見到多數人同意之後，他便馬上不再堅持了。
誰知這時候竟然叫狄歐娜發現了盧克在背後煽動。
“狄歐娜，你用箭對準我，不過是不想讓我說真話罷了。”
狄歐娜一怔，盧克這樣說，她倒真的不好再舉着手中的弓箭。于是她放下弓，對盧克說：“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你的真話’？”
“真話就是我們不該加入這座地下城。多數兄弟都覺得在這裏的日子過得不爽快。狄歐娜，我們都還記得你是那個成天喊着不願失去自由的。可現在兄弟們過得不好，你卻盡力約束大家——這究竟是什麽道理？”
“什麽什麽道理？”狄歐娜氣直往上頂，好不容易忍住了，咽了口口水才繼續說，“萬事都有代價，我們在別人的地盤上獲得了食物、溫暖的住所、穩定的工作機會……當然要遵守別人的行為準則，與別人和平共處。想要過這樣的生活，在大陸上任何一個地方，都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
狄歐娜的話，應得了不少眷族中人的認同，她一面說，他們一面在她身後點頭。
“而你……盧克，你躲在大夥兒之中暗中挑事，怕是想要毀了大夥兒這來之不易的穩定生活，讓大夥全都被趕出地下城吧？”
狄歐娜這麽一說，此前醉酒鬧事的眷族成員也稍許清醒，向盧克投去狐疑的目光——有多少人只是口嗨，真要讓他們丢掉在地下城的契約，眼前即将到來的嚴冬就能讓他們好好喝一壺。
狄歐娜說得沒錯，如果他們今天将事情鬧大，地下城完全可以改變初衷讓他們離開，地下城可從來沒說過契約不能撤銷的話。
盧克這時冷笑一聲，沒說話，卻悄悄地把手伸入口袋裏。
“各位，我想在這裏的每一位都非常清楚，為什麽埃雷拉眷族以前在亞德裏安大陸總是遭遇不公？——我今天算是明白了，這是因為我們得不到應有的尊重。”狄歐娜的目光掃向在場的每一個眷族成員。
“現在，我可以憑借這幾天來在薛城的經歷告訴你們，除非我們自己先尊重自己了，否則我們永遠也得不到他人的尊重！”狄歐娜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如果眷族不首先做出改變，他們就會繼續是那個永遠在大陸上游蕩，到處騙吃霸王餐，又永遠人人喊打的眷族。
“冶煉之神”埃雷拉留下的夢想，豪爾赫老師的遺願，“技術派”渴望的成就，“公共派”指望的混日子，就沒有一樣能夠實現。
即便是原先吃醉的眷族成員，此刻也多少清醒了，認真考慮狄歐娜的話，也有不少人準備和稀泥，哄哄狄歐娜，讓這事兒趕緊了結了算了。
可就在這時，盧克身邊的花壇裏，突然有一個哥布林幼崽探出了頭，好奇地打量着對峙的雙方。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盧克沒有遲疑，而是一伸手，就把這個哥布林的孩子從花壇裏拽了出來，同時從衣內抽出一把匕首，架在小哥布林的脖子上。
哥布林幼崽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整個眷族都大驚失色，不少人即便幫盧克說過話，這時也驚訝地問：“盧克，冷靜點……你想要幹什麽？”
而狄歐娜大怒，她重新張弓搭箭，瞄準了盧克，憤然說：“盧克，你這個蘇梅爾，你……你根本不配擁有你口中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