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地下城2F的大圓廳內正舉行歡慶舞會的時候, 地表“薛定谔的餐廳”同時來了兩群客人。
說他們是“兩群”, 一來是因為兩個團體各自人數衆多, 二來是因為這兩個團體裏混雜着各種種族。犬族獸人、矮人、半矮人、混血精靈、人類、亞馬遜……其中還混着一個身材高大的象鼻人。
在地表餐廳堅守崗位的, 是兩名來自凱斯蒂亞大學的實習生, 外加守在廚房裏的犬族獸人柯林斯。
柯林斯收到實習生送來那長長的訂單，忍不住離開廚房，向餐廳中探頭張望了一下。他那對黑白色混雜的尖耳在頭頂轉了轉。
這時其中一個團體之中有人當即大聲叫喚：“看什麽看？以為老子今天付不出錢嗎？”
這一聲聲如洪鐘, 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 吓得柯林斯趕緊縮回廚房。
誰知這一聲惹怒了另一個群，坐在對面的一大群人之中, 一個尖利的女聲響了起來：“叫這麽響幹什麽？吵不吵？還嫌你們蘇梅爾眷族的名聲不夠響亮嗎？”
廚房裏，柯林斯向其中一名實習生晃晃耳朵,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 都在彼此詢問：眷族？
傳說“眷族”是神明在下界收養的孩子，是由神庇佑的群體。在數百年前，各個打着神明旗號的眷族曾經在亞德裏安大陸上呼風喚雨。
但在上層位面、主物質位面和下層位面徹底分開，上升通道有限度地保留, 下降通道徹底堵死之後，亞德裏安大陸上就已經沒有真正的“眷族”了, 只有打着“眷族”的旗號, 過着團體生活，相互照顧與扶持，勉力求生的小團體。
蘇梅爾眷族就是其中一個。
按說“蘇梅爾”指向象征智慧的神明，但實際上, 這個眷族好鬥而殘忍，曾經在大陸上挑起不少争端，是個人人喊打的角色。
沒想到“薛定谔的餐廳”今天竟然引來了這種“惡客”。
柯林斯趕緊給實習生打個眼色。對方會意，急匆匆地從餐廳中那扇通往地下城的通道離去，前往2F，去通知總管餐廳經營的亞倫。
餐廳裏兩個群體的喊話卻還沒完，那邊“蘇梅爾眷族”已經喊話喊了回來，“媽的，你們‘埃雷拉眷族’的名聲就很好聽嗎？”
柯林斯膽戰心驚地回頭，在他的竈臺上，按照兩邊點的菜品同時開始烹饪。原本他還打算先烹饪“蘇梅爾眷族”的菜品，現在他不敢了，只敢兩邊的同時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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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埃雷拉眷族”也是以兇暴聞名整個大陸的。“埃雷拉”原本是傳說中的冶煉之神，同時也指向武神。這個眷族中原本多的是技藝超群的工匠，但是随着各個眷族的漸漸衰落，“埃雷拉眷族”的技藝越來越不為人知，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濫用武力的惡名。
不過在這個大陸上，“埃雷拉眷族”也的确算不上是什麽好鳥，但好歹是具備一技之長的。而“蘇梅爾眷族”幾乎完全以暴力為生。
柯林斯很快做好了頭兩個菜，他叫過另一個實習生，兩人同時從廚房邁步，同時把一模一樣的兩份菜肴送到兩個眷族面前，力争不出半點兒錯，也不在兩個眷族之間創造争端。
可問題是……他不想生事，不代表他的客人不想生事。
柯林斯雖然在飲食上完全照顧兩撥客人，盡量做到不偏不倚，但卻防不住兩邊在用餐之後，為了一點小事相互破口大罵起來，很快便從言語口角發展到動手動腳。兩個眷族各自“占領”了餐廳一側，各種杯子與盤子在空中飛來飛去，期間夾雜着瓷器碎裂的聲音，和一兩聲“唉喲”，“老子吃虧了”之類的呼喊。
柯林斯委屈得要命，他這是放棄了參加晚宴的機會，堅守崗位，在此加班啊！誰能想得到他竟然碰上這種客人？
要是他能自己做主，就幹脆飯錢不要，把兩撥人都請出去，讓他們自己好好打上一架，總之不要再将餐廳當做戰場就好。
可惜他做不了這種主。
他也不曉得将事情通知亞倫會怎樣。話說，亞倫那個總是笑嘻嘻，好脾氣的餐廳“經理”，應該也不能把這兩個眷族怎麽樣吧。
“看來，今天不好好打一架是不行了？”埃雷拉眷族那個尖銳的女聲再次響起，“不給你們點兒顏色看看，你們是不會記得教訓的了？”
“要打出去打！”蘇梅爾眷族馬上回應，“這點兒地方騰挪不開。”
“好，出去！”兩邊都有人應和，“好好打上一架！”
“也是啊！這麽多年了，我們兩族也該是時候好好了結一下恩怨了！”
“……”
柯林斯從廚房裏探出腦袋偷看，他心裏在喊：謝天謝地，這撥兇巴巴的家夥總算要走了。在柯林斯看來，能把這兩撥人順利請出去就不錯了，哪兒還顧得上收什麽飯錢？
瞬時一個瓷杯從他臉頰邊堪堪擦過，撞上牆壁之後摔在地板上，“啪”的一聲，碎成了幾片，将柯林斯吓得魂飛魄散，抱着頭重新縮回廚房裏。
外面那個尖銳的女聲用相當滿意的口吻說：“好了，這回可以出去打了。”
“沒有這個必要！”
餐廳門口突然響起一個清亮的女聲。“就在這裏打！”
柯林斯一聽大喜，聽見了艾薇的聲音，他仿佛馬上有了主心骨一樣，登時也不怕了。他再次從廚房裏冒了頭，對外面亂哄哄的兩群人大聲喊：“我們領主來了！”
可是柯林斯瞅瞅，艾薇只帶了兩個人，左邊站着米蘭達，右邊站着西索。而他們面前是總共将近五十人的兩個眷族——他家領主，是不是也太拿大了？
從埃雷拉眷族的角度來看，這家餐廳，也确實太拿大了一點。
一家開在北方荒原之上的餐廳裏，大晚上的竟然只有三個人，廚師是個看起來很慫的哈士奇獸人，侍者也都只是非常年輕而稚嫩的人類而已。
他們很快就和對面一道，胡言亂語，把哈士奇廚師和侍者都吓跑，然後大搖大擺地準備出門。
誰知這時餐廳門口來了一個年輕的人族女子——人美不必說，穿得還漂亮。人身上那一套用金絲銀線裝飾的連衣裙，一看就知道不便宜。一條裙子的價錢，估計能夠他們一族人吃用上好幾個月。
這個年輕姑娘身邊，是一個看起來超級年輕的精靈，俊固然俊極了，但看起來又瘦又纖弱。姑娘另一邊則是一個頂着一頭火紅色亂發的年輕人族，看起來也很普通。
他們這時已經準備離開，一個個都心知在他們離開之後，這些商家反而會謝天謝地謝神明——感謝神明保佑，總算送走了一群瘟神。可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店家往門口一站，就這麽閑閑地說：別走啊，就在這裏打啊！
一時間，全體埃雷拉眷族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年輕的人族少女還沒完，她輕輕地拉過一張椅子，竟然就這麽大喇喇地在門口坐下。純血精靈與紅發少年一左一右，侍立在她身後。
人族少女的視線在餐廳裏緩緩轉了一圈，随即嘴角上挑，露出一副“請繼續你們的表演”表情，說：“開始呀，請不要客氣！來呀，你們不都帶了武器，刀啊，劍啊，趕緊往對面招呼啊！”
埃雷拉眷族中，有些腦子動得快的已經在暗中抽氣，也有那些一時半會兒轉不過彎的，當真抽出随身攜帶的武器，沖對面揮了過去——
“叮叮當當”，餐廳中響起一陣軟弱無力的交戰聲。
“你們什麽時候把賬結了，就什麽時候可以出去打。一切随你們的安排。”少女略略後仰，安安穩穩坐在她那張椅子上，唇邊的笑容似有似無。
埃雷拉眷族中，終于有更多成員反應過來，感情這番做作，人家早已經看透了。
“我說，你們應該是一夥的吧？”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随意把玩着垂在肩上的煙灰色卷發，“但你們到底是蘇梅爾眷族還是埃雷拉眷族？”她問這話的時候，身體略略向前，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埃雷拉眷族聽見她的問話，大多數人都感到有點兒窒息——這點兒年紀的人族少女……怎麽會知道……
“我猜你們應該是埃雷拉眷族！”人族少女繼續微笑，“我看見了好多錘子。”
她的眼光銳利，看見有些人即使手中裝模作樣地拿着刀劍，腰間也照樣別着錘子，很符合埃雷拉“冶煉之神”的雅稱。
“話說埃雷拉眷族，不是傳說中冶煉之神的眷族嗎，怎麽現在變得這麽喜歡吃霸王餐？”
少女話音一落，不少埃雷拉眷族的成員都想：這個人族小丫頭，說話可真損那！
“咦，怎麽不打了？你們不是剛剛還有深仇大恨，等着了結的嗎？”少女閑坐了一會兒，不忘了催促一句，“我還等着看好戲呢！”
她坐在餐廳門口，和身後兩人一起，擺出架勢，擋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這時那個尖利的女聲低聲輕喚：“加拉格爾！”
加拉格爾正是整個眷族中種族最為稀有的象鼻人，他聽見召喚，二話不出，舉起手中一柄鑲着刀環的大刀，直接向餐廳門口沖了過去。
他指望那個人族少女放聰明點兒，在他的刀尖點在她鼻尖之前，趕緊從他面前讓開。
誰知人族少女始終穩穩地坐在椅上，紋絲不動。反倒是她身邊那個頭發亂亂的紅發少年，沖着加拉格爾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