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艾薇不記得自己後來對冰姬說了些什麽, 可能只是一些無意義的安慰的話。
她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就獨立慣了, 所以很難想象依附于家族, 走到任何地方都有家仆盯着的小狐妖是如何生活的。她大抵上也只能講一些空話：“以後會好的”、“要多為自己争取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冰姬貌似聽了她的話之後表現得振奮了一些，但艾薇自己也知道，都是沒有營養的心靈雞湯。
這時所謂的“地下城開發者大會”已經到了尾聲。就在大家都以為不會再有什麽實質性的消息宣布的時候, 會議的主辦方代表執政團發言, 說是為了幫助大家更好地建設地下城, 執政團的內政部将向每座地下城派駐一名常駐官員。
“目前內政部的人手還不夠充足, 等到擁有足夠人手了，內政部會按照重要性原則，依次向各家地下城派駐常駐官員。”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地下城領主都臉色泛綠，心裏罵娘。
都以為本屆執政團上臺之後會執行寬松政策，大家定時交交稅也就可以了, 最多也不過就是重要物資需要配額銷售給執政團。誰知大家都以為能就這麽混過去的時候, 內政部提了這個茬兒。
誰都希望能在管理和開發自己的地下城時能掌握自主權，但可想而知，“天空之城”一旦派駐官員入駐，就會在他們身後添一雙眼睛，在他們頭頂懸一把利劍。
艾薇覺得, 任何一屆執政團，都不可能對治下的地下城太過寬松。現今的掌權者看起來正在忙于鞏固他們對于中心地帶的控制力，騰不出人手治理整個亞德裏安大陸。可是他們總有一天, 會把手伸向大陸各處的。
當然，即使派駐常駐官員，艾薇的地下城應該也會排隊排在最後幾名。這意味着她能夠多争取一點時間，把她的地下城發展得更加強大些。那樣才能在面對“天空之城”的時候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會議結束之後，艾薇便告別她新認識的那些地下城領主朋友們，離開“天空之城”的中心區，乘坐馬車，沿着盤山路慢慢下山，來到甘泉鎮，還回租用的馬車，然後從甘泉鎮通過傳送門直接回薛城。
艾薇回到地下城第一件事是找羅珊娜，她想知道在她回來那一趟扔了一本書之後，有沒有人來地下城查問過。
但羅珊娜說是沒有。
“放心吧，就算是有人來，我也不會說您中途回來過的。”羅珊娜安慰艾薇。
但艾薇知道：如果大檔案館的那些工作人員敢于按下60號裏的最後一個按鍵，就能立即追查到她頭上。
但是很明顯，人們對于大檔案館裏的60號，就算有膽量按照裏面的目的地一個一個去查，也不敢觸及最後那個沒有目的地的按鍵。所以她暫時還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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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從羅珊娜那裏取回那本《北方地下城的歷史與現狀》，另外用羊皮紙包了個書皮，用她自己那一丁點兒淺薄的火系魔法燙上幾個大字：《萌新地下城開發指南》。這樣即便有人發現她在看書，也想不到是“天空之城”大檔案館裏的機密，只會認為她這個領主很稱職很刻苦。
當她将這本書握在手中輕輕摩挲的時候，艾薇終于忍不住再次呼叫老薛。
“老薛——”
沒有回應。
艾薇的心懸起來。
這家夥，該不會是在“天空之城”的時候強行上線，導致能量耗盡挂了吧？！
她再呼喚一聲，還是沒有回應。
艾薇“刷”地站起來，焦急地踱步，可她又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老薛——就算她擁有一座舉世無敵的地下城，可如果她丢掉了老薛……一時間艾薇真的覺得自己心亂如麻，平素冷靜、鎮定的她似乎完全變了個人。
正在這時候，她聽見重聚的三人組在一起議論。
亞倫說：“今天艾薇姐太辛苦了，我們去請柯林斯給我們炒幾個小菜吧！我來請！”
誰知米蘭達答得很簡短：“我請！剛分配的魔晶券。”
米蘭達的意思應該是：我這不剛完成了【護送艾薇前往“天空之城”】的任務嗎？系統小秘書剛剛給我分配的魔晶券。
艾薇一聽：……！
原先的她又回來了。
感情老薛有空給米蘭達做任務獎勵分配，卻沒空理睬她？——這是在賭哪門子的閑氣？
于是她耐心地坐了下來，呼叫一次她的系統之後，也不再催促，悠哉悠哉地等着。等了好一會兒老薛終于上線，冒出一句：“我在——”
艾薇一本正經地說了聲：“謝謝你！”
上次她這麽說的時候，曾經把老薛感激得不要不要的。這回老薛卻好像習慣了一樣，淡定地說：“不用客氣。”
艾薇對他的反應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向椅背上輕輕一靠，打開了手中那本《萌新地下城開發指南》，一百多年前的書頁，保存得還很好，翻起來嘩嘩作響，很能反映看書者本人此刻的心情。
“我對‘天空之城’非常熟悉，所以才偷偷跟了去，心想萬一能幫到你什麽呢？”老薛似乎終于意識到了艾薇在賭氣，無奈之下幹巴巴地解釋。
“對啊，你确實幫到了我，幫了很大的忙。”艾薇笑嘻嘻地回答。
“所以……？”老薛提高了聲調，表示這是一個問句。
艾薇卻繼續漫不經心地翻着手上的書本，挑釁似的閉口不答。兩人……不，一人一系統，都覺得有些陌生的情緒在四周流動。
過了好久，艾薇手下的書都翻去了大半本，她終于再次開口問自己的系統。
“老薛，你真正的名字，應該叫做‘埃爾德文’嗎？”
“埃爾德文”這名字在念出來的時候就叫人覺出幾分溫存，不像“老薛”這個綽號，用這個綽號喊人的人好像很是頑皮。
被叫到外號的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對艾薇說：“你想起來了？”
這基本上等于是承認了。
艾薇：……竟這麽簡單？
“并沒有！”艾薇揚起手中的書本，對老薛說，“我看到了這本書上記載的，北方地下城最優秀的龍騎士埃爾德文。于是我就猜啊猜啊……”
老薛打斷了她的話：“我想艾薇你說得對——”
“任何人不應該‘告訴’你你以前經歷過什麽，不應該‘給’你你以前的記憶。那些都不是你的。”
“只有你自己發現的真相才是真相，你自己回想起來的，才是你真正的回憶。”
“我不會強加任何回憶給你，我也不想你被迫去接受什麽‘真相’。”
“相反我會耐心地一直等你，等你想起來我的名字，想起屬于我們的共同回憶。”
“在這之前，我是，而且只是你的老薛。”
艾薇挑眉，按照她以往的脾氣，她會覺得老薛今天有點兒太不爽快了。“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
“那我就認命。”老薛答得很平靜，似乎這個問題艾薇早已問過，而老薛也已經思考了千百遍他應該如何回答。
但是艾薇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共同的回憶不一定是就是愉快的回憶，背負回憶的人本身也許正承擔着痛苦，又或是因為那些過往，必須背負責任。
“我知道了。”艾薇小聲小聲地說。她忽然心裏生出幾分愧疚，因為幾乎可以認定，在她和老薛之間，老薛才是默默背負的那個。
她終于有心情翻手中的《指南》，“龍騎士埃爾德文”的名號不斷跳入眼簾，他似乎是200年之前整個北方大陸最勇武的騎士。這本《指南》裏充斥着對他的溢美之詞。可是艾薇看着描述埃爾德文的那些事跡，還是想不起來，這個名字和自己有什麽聯系。
記憶太細碎了，沒法兒被一條線穿起來，連成有意義的回憶。
艾薇突然生出一種沖動，她想現在就跑到2F去，去龍騎士圓廳找到埃爾德文的那座雕塑，對着雕塑連看一天一夜——如果那樣她也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她就和老薛一樣：認命！
“不如說點兒令人開心的吧！”老薛突然冒出一句。
“昨天凱斯蒂亞大學來人和亞倫取得了聯系，說是想要安排應屆生來求職，以及非應屆生假期實習。”
艾薇沒想到輔導員埃德娜也是這麽個雷厲風行的脾氣。前天剛剛談妥的，昨天就安排上了。“我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再招幾個靠譜的員工。”
想到地下城的未來發展大計，艾薇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那麽，新招募的員工，您還是打算像管理亞倫他們幾個一樣，簽署一樣的契約，用一樣的管理方式嗎？”
老薛的意思自然是指：魔晶券、聲望、員工等級……這三樣是艾薇的“雇主三寶”。
艾薇剛想答應，但轉念一想，老薛這樣問一定有用意。她轉而反問：“你一定有什麽好的建議吧？”
老薛登時開心了，原本溫柔和煦的嗓音這會兒透着洋洋得意：“那當然！”
他再次帶着獻寶的口吻，對艾薇說：“您看看，我新開發的這些高級員工使用界面看起來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