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解開衣帶,将她身上的外衣褪了下來。若思也提起一套白色的絲質長袍,套在了宮長月身上。宮長月腳下也換了一雙厚底軟鞋。
“你們先出去吧。”宮長月在桌旁坐下來之後,突然吩咐道。
流沁四人愣了愣……她們一直都是宮長月的貼身侍婢,無論什麽時候都沒有離過身的,主子這個時候怎麽會遣她們出去呢?
不過主子的命令她們自然不敢違抗,應了一聲“是”便齊齊退下去了。
等到房間裏一空,一個白色的小小身影也猶如煙霧一般漸漸在桌上憑空顯露出來。
是宸耀。
宮長月擡起手,将一直未離開過手的那顆彩色聚魄珠遞到宸耀面前:“你看,怎麽樣了?”
宸耀湊近了腦袋,瞅了好一會兒,才咧着嘴點點頭:“很好很好,大概過幾天,他的魂魄就可以凝聚成形了!”
“是嗎。”宮長月眼角微微上挑,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我可以看到他的魂魄嗎?”
宸耀點點頭:“你是珑玉的主人嘛,當然可以看到啦,不過其他人就看不到了。”
宮長月眼睛一亮,目光随之落在手中的珠子上。
那聚魄珠仿佛有感應一般,閃爍了兩下。
蘇醒
在天下武會如此盛大地舉行時,遠在墨國的都城皇宮中,承元帝正坐在禦書房批閱奏折。
“吱呀……”禦書房的門緩緩被推開,一個小太監端着一個木質托盤,上面放着一碗人參湯,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原本隐了氣息靜靜站在承元帝身後的榮祿見狀走過去,接過那小太監手中的托盤,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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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無聲地行了禮,悄悄退下了。
榮祿端着那碗人參湯,走到承元帝身旁,将它放在了桌案上,然後輕輕說道:“陛下,先喝碗湯吧。”
陛下近來身體不大好,禦膳房便每日呈上這麽一碗湯,以人參為主,其中輔佐了一些名貴的藥材,用細火煨了好幾個時辰。
承元帝本來專心致志地批閱奏折的動作一滞,轉頭瞥了一眼參湯,雖說不喜這個味道,還是将手中的奏折和筆擱下了。
可還未将那碗湯接過來,承元帝就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面色頓時蒼白如紙,連僅有的一絲紅潤也消失了,整個人看起來虛弱非常。榮祿迅速從袖中掏出一塊錦帕遞了上去,承元帝接過來,捂在嘴邊,又咳嗽了好一陣,才将錦帕拿開。
那明黃色的錦帕上一抹殷紅,是如此的刺眼。
“陛下!”榮祿不由得大驚失色。
承元帝卻并沒有覺得驚訝,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所以這麽一咳血,他倒并沒有覺得意外。
“傳……傳太……”榮祿轉頭就高聲喊了起來。
“哎哎!不用了。”承元帝連忙打斷榮祿的喊聲,“沒什麽大事,不用叫太醫了。”
他可不想自己生病的消息傳到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們耳裏。
榮祿轉頭剛想勸阻,看到承元帝陰沉的臉色,也頓時反應過來,嘆了口氣沉默了。
他默默地再為承元帝遞上了一塊錦帕,為他拭去嘴角殘留的血漬,然後端起人參湯送到承元帝面前:“陛下,把參湯喝了,補充一下元氣。”
承元帝點點頭,接過湯碗來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随即在他的嘴巴中蔓延開來。
榮祿又在湯碗的小碟子中撚起一塊蜜餞,送進承元帝嘴裏,才沖散了那苦味。
喝了參湯之後,承元帝并沒有急着繼續批閱奏折,而是驀地沉默下來,望着不遠處跳躍的燭火失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榮祿收拾了湯碗,讓一旁的宮女将它端了下去,然後垂手站在承元帝身旁,靜默不語。
承元帝平靜的腦海中,閃過的是那日長月在他面前說出的那個名字……
“宮慕離……璞玉嗎?”承元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也頓時想起近來這段時間,自己派人觀察了宮慕離一段時間後的結論……不僅僅是聰明,而是一個有智慧的人。
懂得韬光養晦,懂得保護自己,也懂得如何得到屬于自己的利益……這個孩子一點一點開始展露屬于自己的鋒芒,他的成長速度快得驚人!
承元帝眯起眼睛,嘴角含笑,似乎是在思慮什麽。
隔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說道:“殿中所有人,除了榮祿,全部退下。”
“是。”衆宮女太監齊聲應道,然後紛紛退了出去。
殿裏安靜下來的一剎那,承元帝突然開口嘆道:“榮祿,朕恐怕……時日不多了。”
榮祿心裏一驚,頓時變了臉色:“陛下,您如何能……如何能這麽說呢!您是可以長命百歲的人啊!怎麽會……怎麽會……”
“朕自己心裏清楚。”承元帝緩緩睜開眼睛。
“陛下……”榮祿頓時紅了眼。
“也是時候該立诏書了。”承元帝說道,“榮祿,準備紙筆。”
榮祿用通紅的眼望着承元帝,最後還是無奈轉身拿起了幹淨的紙筆,放在承元帝面前,然後拿起小壺為硯臺中倒了點水,又拿起墨條,開始磨起墨來。
承元帝盯着身前的白紙看了一會兒,才拿起毛筆,輕輕蘸了墨汁,只是稍稍停頓,便在那白紙上奮筆疾書起來,字裏行間,透着一股子隽逸……
“蓋聞萬國之本,屬在元良;主器之重,歸于賢子。朕恭膺景命,嗣托丕圖,遠惟右昔早建之文……咨爾三子慕離,日表粹和,天姿穎異,是用授爾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寫到這裏,他頓了頓,又在心中拟的草稿後加上了一句話,才在最末落上“欽此”兩字。
“玉玺。”
榮祿将玉玺遞到了承元帝手上。
承元帝拿起玉玺,在最後落下了一個鮮紅的印記。
這是天家最威嚴的符號,代表着不可撼動的皇權。
承元帝看着面前的一份诏書,滿意地點點頭,等待墨跡幹了之後,才親手将它折了起來,鄭重其事地交給了榮祿。
榮祿不解地擡起眼:“陛下?”
“如今,不是頒布诏書的最好時機,朝中野心勃勃之輩很多,個個都希望能夠将自己支持的人推上這個位置,而人選無非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恐怕誰也想不到,他選擇的太子人選,竟然會是三皇子,一個母親出身卑賤,沒有絲毫倚仗的三皇子。
不,他并非是沒有倚仗的。相反,他背後站着這墨國最強大的靠山……鳳王宮長月。
但是不知曉的人,絕對不會将主意打到三皇子身上,若是這份诏書公告天下,恐怕三皇子的身邊,就真是虎狼環飼了。
所以,現在,還要等。
承元帝很清楚,最好的時機是什麽時候。
“在朕駕崩之後,榮祿,你一定要将這份诏書交給鳳王。”只有他的女兒宮長月,才是他能夠毫無保留信任的唯一人選。
榮祿顫巍巍地接過被折得好好的薄紙,只覺得它重若千斤。
“奴才……奴才定将好好保管!”
“嗯。”承元帝點點頭,目光卻漸漸變得蒼茫起來。
而在皇宮的另一處,還有一個人尚未入眠。
每當入夜,他都命可以信賴的人在房間裏的每扇窗戶上扯了一塊黑布遮住,因此就算屋內燈火亮堂,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于是他就乘此機會,悄悄地秉燭夜讀。
而這些書,都是大皇姐在離宮前,布置給他的任務。
如今的宮慕離,再也不是以前那些懦弱卻依然殘留幾分倔強,同時還帶了幾分自卑的宮慕離了,他的每一日,都在改變,變得更加聰明,變得更會思考,變得……更加強大!
宮慕離心裏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他大皇姐一般的人。也就是在這個願望,驅使他始終朝他進步,而且速度飛快。
而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一紙诏書所改寫了。
同樣的,對自己接下來人生的改變并不知曉的宮長月,只是一心關心着那顆聚魄珠。
按照宸耀的說法,聚魄珠中保存的青晨靈魂,今日就可以蘇醒過來了。而青晨除了沒有身體,旁人看不見靈魂體的他以外,勉強算是已經複活了。
此時,宮長月正根據宸耀所說,準備将珑玉中積聚多年的精純靈氣,灌入聚魄珠些許。
之前宸耀就說過這極富靈性的珑玉已經認她為主了,但宮長月卻并沒有什麽感覺,直到宮長月為了複活青晨,而往那珑玉上滴了一滴血之後,她才感覺到這珑玉與自己有了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
也因此,她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驅動珑玉了。
宮長月盤腿坐在天玄草編織的蒲團上,一手托着珑玉,一手托着聚魄珠,眼睛輕輕閉起,丹田中的內力開始運轉,緩緩游移到兩個手心處。
珑玉和聚魄珠,不約而同地開始散發出光芒,一個是白色,一個是彩色。
兩樣東西搖搖晃晃地漂浮而起,從一開始搖搖欲墜的不穩定,到現在的飄然自若,珑玉和聚魄珠開始緩慢地旋轉起來起來,珑玉散發出的柔和白光也好似煙霧一般點點飄向聚魄珠,然後一點一點融入聚魄珠的彩色光芒中。
那聚魄珠的光華也開始變得不一樣,變得有了……生命的律動!
一縷淡淡的親眼從聚魄珠中飄了出來,然後在宮長月的身前一點一點聚集起來,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那模樣,正是穿着一身白衣的慕青晨!
他閉着雙眸,滿臉都是沉睡的安靜,那一身飄飄然的白衣和他在神醫谷時候的有些許不同,這白衣白得純粹,還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純淨和柔和。那一頭純粹的黑發在腦後飛舞着,美麗得好似瀑布一般。
在珑玉光芒大盛的一剎那,慕青晨的魂魄,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宮長月看着青晨眼中的迷茫,緩緩站起身來。
“青晨。”宮長月輕輕喚道。
慕青晨眼中的迷茫在這一剎那消失殆盡,他猛然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個熟悉無比的人……
“姐……姐姐?”
在他喊出口的一剎那,腦袋頓時一陣劇烈的疼痛,慕青晨本來就模糊的身影更加飄忽不定,仿佛随時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宮長月連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青晨,卻只是撈了一片空,涼涼的空氣從她的指縫間滑過。
“青晨!”
慕青晨只能隐隐約約聽到宮長月的聲音,此時他腦袋裏那翻江倒海的疼痛壓倒了一切!
不過很快,這疼痛就漸漸褪去,而他眼前,出現了一幕幕的場景……
不僅有前世,還有今生,一幕一幕,仿佛電影般閃過。
他終于,什麽都記起來了。
無論是作為慕青晨,還是……宮清晨。
魂魄
辰南派是海上小島,雖然風景很美,但淡水資源并不豐富,宮長月住的院子已經算是極好的了,卻也沒有天然泉水為源的湯池。不過宮長月還是強忍着不适,按照自己的習慣,在那木雕湯池中沐了浴。
她從熱騰騰的湯池走出來,流沁立刻為她披上了月白色的綢衣。
宮長月踩着軟鞋,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靠在軟榻上,拿着一本書看了起來。流沁也随之跪在一旁,為宮長月細細打理起頭發來。
而除了宮長月和藏在暗處的宸耀,沒有一個人看到,那寬大軟榻上,還盤腿坐着一個虛無缥缈的人,他的黑發好似瀑布一般披灑下來,一身純粹的白衣,閃着瑩瑩的光澤。
此時,他笑兮兮地坐在那裏,臉上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充滿了傻氣,仿佛有什麽事情值得他樂呵一般。
“什麽事情讓你這麽高興。”宮長月拿着那本書,懶懶靠在軟榻上,眼皮也未擡一下,甚至嘴巴都未動一下,她的聲音偏偏在慕青晨的耳邊響了起來。
這是珑玉的作用,接受了珑玉精純靈氣的慕青晨,能夠與宮長月在腦海中交流。
“沒有!沒有啦!”慕青晨恍過神來,慌忙擺手說道。
宮長月略略挑眉,不動聲色地換了個姿勢,目光則是越過手上握着的書,直直看向跪坐在自己腳那邊的慕青晨,目光深沉有如蒼茫大海,也是如此的銳利,仿佛能夠看破一切。
流沁幾人依舊在各做各的事情,并沒有發現宮長月的任何不一樣。
慕青晨抓了抓頭發,一身飄渺隽逸盡數褪去,整個人添了好幾分傻氣。
宮長月看在眼裏,只覺得慕青晨和宸耀竟然有幾分相似!
慕青晨笑嘻嘻地說:“只是……只是很高興!沒有想到居然還能夠和姐姐見面!不過姐姐,你是怎麽……怎麽……”他說到這裏,卻嘟嘟囔囔問不出口了。
“我是怎麽死的?”宮長月挑眉無聲問道。
按理來說,死對任何人來說都應該是一件比較忌諱的事情,可是宮長月沒覺得,她很自然地就談論到了自己前世的死亡問題。
“嗯……嗯。”這的确是慕青晨想要問的問題,他擡起臉朝着宮長月憨憨一笑。
宮長月淡淡收回目光:“沒什麽,只是該到了死的時候了。”
宮長月說得沒錯,她前世的死因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年級尚不足三十的她,奇怪地患上了一種連醫生都診斷不出來的病,随着時間的推移,心肺功能慢慢衰弱,每日都嗜睡無比,清醒的時間遠遠不足躺在床上睡覺的時間。
按照常理來說,修煉古武的人,要比普通人的身體好得多,不僅不容易生病,而且壽命也要長一些,很輕松就可以活到一百歲以上,功力越深厚,壽命就越長,記得族中壽命最長的是一位長老,他活了接近兩百歲。
而宮長月這病,來得實在是太奇怪了。
當然,她的這種情況并不是有人對她下了慢性毒藥,若是她連這一點都覺察不出來,那她修煉了二十幾年的帝王之術就算是白學了。
大概,這就是注定該死吧。
最後,她在族中人凄慘的嚎啕哭泣聲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族中之人對她都是尊敬且信仰的,自己的死亡,對于他們來說就好似天塌了一般。
而她卻并不知道,自己愛不愛自己的家族。
為了家族利益作出的所有行為,大概只是因為習慣罷了。
習慣為家族思考,習慣好好管理家族,習慣将家族推向一個新的高峰。一切都是習慣,她自己卻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
但有一點她還是知道的。
在她死亡的那一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覺,仿佛……掙脫了枷鎖。
卻未想,自己的生命在這異鄉,又開始了。
以前的她,覺得身在何處都無所謂,現在的她,卻是如此慶幸……這一次的重生,讓她可以見到青晨。
“姐……姐!”青晨的聲音仿佛撥開迷霧,由遠及近傳來。
宮長月這才回過神來,愣愣地看着距離自己很近的青晨,他仰着臉,純淨如水的目光關切地望着自己。
“嗯?”宮長月應了一聲。
青晨坐了回去,一邊嘟囔着:“在想些什麽啊,這麽入神。”
“沒什麽。”宮長月回了一句。隔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慕青晨問道,“你覺得,這辰南島上的風景怎麽樣?”
“風景?”慕青晨歪了歪頭,柔順地頭發從他肩頭滑落,“很漂亮啊,就像是馬爾代夫一樣哎,那水真的很藍,很清澈!啧啧,這未經過工業污染的古代就是不一樣,一切都是這麽純天然,這麽幹淨……”慕青晨一開口,直接是停不下嘴了,哇啦哇啦說了一大串,都是對這個辰南島的極盡贊美。
的确,這辰南島的淡水資源雖然不算豐富,但風景絕對是極美的,不少第一次來的人,站在那柔軟的海灘上,都看癡了,不斷啧啧聲稱這裏就是人間仙境!
可是慕青晨叽叽喳喳一番話說下來,才突然反應自己竟然說漏嘴了。
“唔!”慕青晨慌忙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一臉無辜地望着宮長月。
糟了糟了,自己說漏嘴了!
慕青晨挫敗地想到……為什麽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長月姐姐都可以這麽輕松地套出自己的話呢?難道真的是自己智商太低了?嗯,不是,絕對不是!只是長月姐姐太聰明了而已!對,沒錯,就是這樣!
慕青晨在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到。
“你果然出去了。”宮長月就知道,按照青晨這個性子,絕對是安分不下來的。雖說她剛才問這麽一句,并不是真的想要套他的話,不過宮長月的聲音還是沉了下來,“你的魂魄才蘇醒沒多久,很不穩定,你不能離開珑玉的身邊!怎麽又偷偷摸摸溜出去!”
她這樣一番呵斥,若是落在別人身上,肯定覺得惶恐不已,只恨不得自己可以跪下來求饒,來壓平這位的怒火了!
可是慕青晨呢?他倒是很習以為常,擡手抓了抓頭發,然後眯起眼睛傻傻一笑。
他倒沒覺得有什麽害怕的,前世每每自己偷偷從病房溜出去玩兒的時候,長月姐姐就是這麽呵斥自己的。他一開始也因為長月姐姐的語氣和眼神而害怕不已,但後來慢慢習慣了,他能夠從長月姐姐的聲音中聽到關切的意味,于是他也沒怎麽覺得害怕了,每次長月姐姐這麽說他的時候,他都在那裏傻笑。
現在聽長月姐姐這麽呵斥自己,倒覺得有幾分親切呢!
看到慕青晨的表情,宮長月也有些無奈,她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卻聽得身邊的流沁輕聲問了一句……
“主子,哪裏不舒服嗎?”
“沒。”宮長月搖了搖頭。
流沁點點頭,收回了目光,繼續為宮長月打理着頭發。
宮長月看着慕青晨,說道:“我問你倒不是為了套話,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宮長月頓了頓,“在這樣的島上生活的話,感覺怎麽樣?”
其實前世家族中也有這麽幾座小島,每年冬天的時候她都會前往這裏小住一段時間。
不過她現在問慕青晨,意思是長久地在這種島上住下去。
“好哇好哇!我以前就一直向往這種生活呢!哈哈!到時候我們再研究一下快艇游輪什麽的,還有帆船……”慕青晨很夢幻地勾勒着未來的藍圖,雖然不怎麽實際。
“喜歡嗎?”宮長月的目光稍稍柔和了幾分,嘴角也微微上翹。
慕青晨使勁兒點點頭。
“那好,我會即刻令人找一座島,我們以後就在這上面住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兒,她看着也煩,還不如遠離。島上的生活很寧靜,真正的與世隔絕,當真是不錯的,而且青晨也喜歡。既然如此,她就可以等到完全複活了青晨之後,在島上住上一輩子了。
就這樣過去一生也許平淡,不過她是最心儀不過了。
“不過如果找到的島沒有這裏的風景好怎麽辦?”慕青晨有些擔憂地問道。
“那就把這座島搶過來便是,不過是一個辰南派罷。”宮長月很自然地說到,沒有一點覺得“搶島”這種行為有絲毫不妥。
不過,宮長月的邏輯向來如此。
“額!”慕青晨聞言一愣,這才想起自家長月姐姐的霸道作風,不由得讪讪一笑。
好吧,因為他的口誤,這個辰什麽派來着?對不起了!
他雖說在腦子裏這般抱歉地想到,但是面上笑眯眯的,心裏也是一片舒暢,反而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沒有一點覺得真正抱歉的意思。
這難道就是有其姐必有其弟?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慕青晨的作風,經過宮長月的多年熏陶,也是絕對差不到哪裏去的。
不過這次宮長月想得倒是簡單了,她一直将自己當作局外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攔她,但是,從她降生開始,漸漸展露出自己鋒芒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注定不會如此簡單。
她既天生為王者,又怎麽會平淡一生呢?
所以,這樣的生活,注定只能水中花鏡中月,想想可以,而事實上,它是虛幻的。
粉絲
所謂天下武會的初賽,不過只是預熱,真正的重頭戲,是決賽,只有到這裏,江湖上那些久聞其名難見其人的高手,為角逐“天下第一高手”之名,才會盡力出手,那打鬥才叫一個精彩,讓人看得舒暢無比!
盡管初賽比起決賽來就是小兒科,但一些本身為隐世不出名的高手,卻被沉墨石的巨大誘惑勾出來,并且成功進入決賽,這些自然是當之無愧的黑馬。而還有一些盡管沒有成功進入決賽,卻打了一場漂亮的對決,在衆人心裏留下印象了的,也是收獲頗豐,假以時日,他們便可以在江湖上有點小小的名聲,也可以在這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這才算是真正地成為了江湖之人。
不管是何家歡喜何家愁,決賽都如期到來了。
參加的高手雖然很多,但武功仍有高低之分。當然,像是玄然真人這種宗師級別的人物,是不屑于與小輩争奪的,便只是派上了自己的弟子,而自己則是坐在一旁笑看争鬥。而類似于辰南派掌門童文生這種位高權重之人,也要礙于身份,不能堂而皇之的出戰,也就只能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去争奪了。
來參加的大派掌門大抵如此,不過有一個人卻讓衆人意外了。
毫無疑問……公子钰。
公子钰來參加這決賽,按照常理來說是不應該的,他的宸樓雖然僅僅出道幾年,但在江湖衆人的心裏,宸樓已經是可以和神醫谷、辰南派相提并論的龐然大物了。而公子钰作為宸樓的樓主,自然應該注意身份,而不應該去和那些人争奪這虛名才對!
難道他也是被那沉墨石吸引了?
衆人在心裏紛紛猜測着。
不過除了公子钰這個異類,其他的掌門宗師還是比較注重這些的,大家都沒有參加,而真正參加這決賽的,倒是一些小派的高手,或者江湖上那些獨來獨往的孤高高手,以及被師傅等人寄與了厚望的大派弟子。
經過幾番淘汰,一些渾水摸魚的人很快就被淘汰了,留下的數十人,都是有真正實力的人,其中就包括樓十三、南子籬以及打着公子钰旗號的宮長月。
“哇哇!姐姐你真厲害!幾下就把那些人打飛了!”慕青晨拖着長長的白色煙霧,在宮長月身周飛來飛去,瞪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不斷拍手崇拜稱贊道。
這一世的他雖然骨骼清奇,是個練武的好材料,就連他的師兄南子籬也要遜他幾分,但是比起這個用妖孽稱之尚且不及的姐姐,他只覺得自己是滿心自卑。
姐姐在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齡就成為了宗師,而他呢?
自卑啊!好自卑啊!
不過慕青晨只是低落了一陣,便很重新歡喜起來,只覺得自己有這麽一個厲害的姐姐還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由于引魂的緣故,慕青晨的靈魂經過引魂燈的洗禮,許多雜質都被剔除,留下的靈魂越來越純淨,所以慕青晨無論是行事還是想法,比以前還要單純許多。就像是剛才,他上一刻還為了自己“低微”的天賦而失落不已,下一刻卻又因為姐姐妖孽般的天賦高興到不行!
不過宮長月卻對慕青晨的這些贊美不怎麽在意,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地瞟過慕青晨,但是其中的警告意味卻非常明顯……給我回去!
宮長月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心裏對慕青晨還是很擔憂的。
目前慕青晨的靈魂根本不穩定,像他這樣天天在外面晃蕩,只會讓自己的靈魂越來越虛弱,最後說不定會潰散。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呆在聚魄珠中一段時間,慢慢煉化其中的靈氣,再通過珑玉的蘊養,讓自己的靈魂變得更加凝實強大,也只有這樣才能有一些自保的能力。可偏生慕青晨就不是一個安分得下來的主!
被姐姐一瞪,慕青晨頓時癟起了嘴巴,眼中滿是委屈:“我……我就是無聊嘛……”他漂在宮長月面前,小聲辯解道。
他才不想呆在那個黑乎乎的珠子裏面,空間又小,什麽東西都沒有,真是無聊死了,哪比得上在外面這般自由自在的快活?而且那些傻兮兮的人還看不見他,他偶爾掀起一點小風搞點惡作劇也沒人知道,真是太好玩了!
慕青晨想着想着,就傻兮兮地搖頭晃腦笑了起來。
宮長月當然知道慕青晨在笑些什麽,慕青晨以為的那些沒人知道的動作,她可是都真真切切看在眼裏的,不由得對自己這個弟弟宛若三歲孩童的幼稚行為感到十分無奈。
不過宸耀也向她解釋過現在青晨行為幼稚的原因,所以宮長月并不會太擔心。而那些被整蠱的人,自然不關她的事,她又不是清閑得不行。誰讓你自己倒黴,偏偏撞到我弟弟面前了?
宮長月這套說法放在別人面前也許就是混不講理了,但是這就是宮長月的道理!
她行為做事向來按照自己的道理來,何曾管過這世間的條條款款?
所以宮長月雖然無奈,但也并沒有責怪慕青晨,也就由着他去了。
“莫說這麽多,你快點回去。”說這句話的時候,宮長月的臉色是真真沉下來的,好似發怒了一般。
誰都知道,這位主兒發起怒來可是要吓死人的,就連深受宮長月寵愛的慕青晨也是深有體會,此時見到長月姐姐的這副臉色,自然不敢反駁,急急忙忙應了幾聲,便一溜煙兒鑽回了聚魄珠裏。
這聚魄珠是被宮長月挂在腰間的,因為這幾日,蘇醒的慕青晨總是安分不下來,到處跑,宮長月便命人打了一個镂空的菱形小盒子,上面墜着紅色的纓絡。然後就将聚魄珠裝在這個可以打開的镂空小盒子裏,再将它吊在腰間,整日挂在身上。
外人見了,也不會覺得奇怪,只覺得這東西有些別致漂亮罷了。
慕青晨鑽回去之後沒多久,就又輪到了宮長月的比賽。
這次站在她對面的是一個彪形大漢,滿臉的胡子拉碴,看起來很是邋遢。一比起來,在衆人眼中,這本來氣度就好比天人的公子钰更是俊美如神祗,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尊貴深沉,就算在這大漢足足一米九的高壯身體前,也不會顯得絲毫渺小,反而是無比的高不可及。
不過這大漢還是挺有高手風範的,雙手各執一板斧,眼神銳利如鷹隼。據說,這位貌不驚人的彪形大漢,就是一雙板斧打遍江南的旋風李懷。
就在宮長月準備擡手将這個人拍下去的時候,這李懷突然做出了讓所有人都驚訝的動作!
他突然扔掉雙手的板斧,一手迅速背在身後,一手抓了抓頭發,胡子密布的臉上露出一個又憨又傻的笑容,好似巨熊般的身體做出如此動作,委實有點……
衆人頓時無語了。
而下一刻,李懷說的話更是讓人驚訝不已:“嘿嘿,我……我認輸!我認輸!”
辰南派作為此天下武會的主場,所以此時便是由掌門童文生站出來問道:“李懷兄弟,可否告知我們你認輸的原因?”
別人當然會認為童文生此一問是再合理不過,畢竟人家要認輸嘛,也是要知道一下理由不是?可事實上童文生并不是這樣想的,他真正是想要給那公子钰找點茬,剛才公子钰那不留絲毫餘地的話還是讓他懷恨在心,就算這時找茬給公子钰帶不來什麽麻煩,但是他這樣做,心裏始終要舒暢那麽一些。
面對這個問題,李懷的臉上依然挂着那憨傻的笑容:“我……我打不過他!”
衆人頓時嘩然。
這天下武會,乃是所有人的盛事,江湖上哪一個不将參加天下武會的決賽當做自己地位與實力的象征?這李懷在江南一帶名聲比較大,但事實上這也是他第一次拿到天下武會決賽的請帖,怎麽還沒來得及打一場令自己聲名大噪的對決,就這麽黯然退下了呢?
“李懷兄弟!你還沒打呢,怎麽就知道你打不過公子钰呢?”臺下有一個人突然揚聲問道。
李懷扯着笑容,眼神不斷瞟向宮長月,那黑黝黝的臉上飄上了兩朵教人看不見的紅雲,然後結結巴巴地說着:“公子钰……我……我很崇拜公子钰,他……他是我的目标!”
宮長月面色如常,沒有一點吃驚和郝然,那神色自若簡直讓周圍人驚嘆!但其他人因為李懷這話驚訝了。
原來這李懷竟然是……
“哇!姐姐!他是你的粉絲哎!”慕青晨突然探出半個身子。
若是擱在別人身上,面前突然蹦出這麽一個人兒,而且還只有半個身子,恐怕早就給吓得臉色發白了。可是宮長月呢,她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嘴唇動也沒動,在心裏對慕青晨說出很平淡的兩個字:“回去。”
慕青晨立刻将腦袋收了回去。
這樣他還不滿足,呆在聚魄珠裏還要仰着腦袋解釋兩句:“姐姐!我剛才只是好奇喲!你不要生氣哈!”
宮長月面上沒什麽變化,但心裏卻滑過一抹無奈。
這弟弟,還真是越來越小了呢!
這粉絲事件迅速揭過,衆人議論了一陣,就重新将目光放在了這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