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人聽了這話,反倒擡起了臉,白色的兜帽下一雙揚起的眉入鬓,似乎不管什麽樣的神情由着他一金一藍的眼透出來都會變得霸道。
莫道桑記憶中那模糊了被白色兜帽代替的面貌才終于清晰起來。
他的臉龐融合了中原人和異域人的優點,深邃卻并不粗糙,充滿了吸引力。
缺了胳膊的白色的鬥篷下,隐約可以看見他貼身的紅色軟甲,以及,露出的一截結實的胸膛。
金色的長長的護腕和護膝包裹着他力量十足的四肢,靠着上面浮雕了的錦繡山河圖總算将整個人的野性壓下去幾分。
大概他本來是在檢查值守防衛的,所以即使是來見教主也配着劍,此刻,巨闕正依着他的護膝靜靜靠着。
他跪着,卻更能激發人征服他的興趣,他笑了下,說:“屬下記得了。”
莫道桑正跟小嚴子讨論怎麽能讓這麽個人服服帖帖認他為主,聽到這話,擡腳就将人踹翻然後對準那胸口踩下去:“你真當本尊不會處置你?”
小嚴子嬌羞無比地捂了眼:“宿主大人威武霸氣。”
莫道桑說:“乖,對付這種人,還是聽我的,直接揍到乖最管用。”
小嚴子于是決定一切都以宿主為準:“小嚴子曉得了。”
因為被踹得太急,林聞天岔了氣,現在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于是莫道桑将全部的重量壓到踩在他胸口的那只腳上,如願以償看到這人臉色越發地紅起來,他滿意地笑了笑,擡手,除了他腳下還踩着的一塊,林聞天白色的鬥篷全部一寸寸,碎成碎片。
莫道桑着重欣賞了一下這一副他前世都不能比的健壯身軀,才說:“本尊倒是十分好奇,右使這樣裝扮,若是為了隐蔽身形,這白色卻是選得不怎麽好用,況且時日久了,不但不能隐匿身形,怕是右使的身份都一窺便知,真不知道要他何用?”
小嚴子早就已經因為突然出現的近距離大尺度內容陷入感官系統全面崩潰當中,真的是滿滿的吐槽都表達不出來。
于是這一刻,小嚴子深深地對完全有口難開的右護法大人産生了綿綿不盡的同情。
“右使為什麽不回話?是在試圖激怒本尊嗎?”莫道桑突然發現這樣無理取鬧似乎很是有趣。
“屬下,”這兩個字一出,林聞天的口腔中便傳出淡淡的血腥氣,知道他是硬生生用內力逼開了莫道桑壓着的聲帶,莫道桑總算沒有再無恥地加把力氣,“屬下不敢,只是若是教主若要處罰屬下,還請教主親自動手,不要将屬下交給刑堂。”
“你倒是有趣。”莫道桑終于肯放過他,自己起了身,“說吧,來尋本座所為何事?”
林聞天立刻爬起來恢複成原來跪着的姿勢:“禀教主,浮生教的少主來訪,此刻正候在前殿。”
莫道桑眉頭不由得一跳,這個浮生教的少主,他是有些頭疼的。
若要在這本書裏排一個他不想遇見的人的名單,這位少主絕對可以占據榜首。
浮生教教名取自教派立派之地的別名浮生琳琅,聽名字倒是跟他以前世界裏的佛教差不多,然而他确實不是一種宗教,而是如今與魔教并立兩大邪教,也就是當初魔教曾經試圖要結盟的那個盟友。
這年頭世道平靜,邪教也越來越沒有邪教的樣子,魔教有一個心性平和的左護法加一個正道卧底的右護法管着也就算了,這個浮生教則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武學上面,整個教派裏面都是一幫武學瘋子,反倒對為禍世間不大感興趣了。
莫道桑其實懷疑過他們的教主大概是被魔教的上一任教主刺激了,才搞了這麽一出。
至于這個少主,據說是浮生教那個冷血無情的教主用篩選蠱蟲一樣的方式篩選出來的。
既然童年如此扭曲生活環境也是極端的無趣,這個少主能長成健全的人格是不可能的。
他表面待人如春風細雨,實際內心在想些什麽,根本沒有人猜得出來。
簡而言之,目前來說,沒有比他更危險的人物。
盡管如此,他也只能說:“本座知道了,這便過去。”于是随後擡步。
林聞天在他身後起身,口中說着:“恭送教主。”
莫道桑這回卻沒有心情陪他玩了。
頭一回,他快回到自己屋子的時候,覺得這樣的構造有些沒有安全感。
因為原身的威懾,他的寝居和烽火殿連着座落在主峰山頂。
然後是空空的密林,一直到接近半山腰,才是成片的建築群。
那裏是魔教其餘人活動的場所。
但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麽用處,莫道桑在心裏跟恢複過來的小嚴子嘆了口氣,接受着來自小系統的安慰,踏進了殿。
一進來,就能看見殿內左邊最上首的位子上,坐着一個倜傥的公子,錦緞華服,全部的頭發梳到了腦後,只在兩額角垂了兩把下來,襯上那美人尖之後所有的發線都好像連在了一起,極其自然又潇灑。
銅制的發飾随意地卡在後腦,卻更襯起了他的貴氣。
大抵因為光線的原因,他的發色看起來有些發紫,于是細眉薄唇就更顯出幾分涼薄出來。
此刻那小公子見着人來,合了扇子恭順地行個禮:“秦風見過教主。”
莫道桑眼尖地瞅見他腰間配的劍,于是說:“洵美果真得秦教主賞識,連這定秦,都賜下來了。”
即使事先沒想到莫道桑居然真的會說人話了,秦風吃了一驚卻并沒有露出多少破綻,只說:“當不得教主誇獎,家父如今也不過剩了在下唯一一個兒子,于是便将定秦丢給在下了。”
定秦,聽名字就可以知道,這一把劍就相當于他們一族的族長信物,既然傳到了他手裏,除非他死,他就是定了的下一任教主,再不能更改。
莫道桑面上自然地應對着,心裏卻免不了吐槽:“小嚴子,書裏不是說莫道桑人見人嫌鬼見鬼怕嗎?為什麽我現在見的這三個人,好像很不在乎自己的命啊。”
小嚴子想了一會無奈地搖頭:“大概是因為宿主大人你來了以後,突然變正常了吧,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感覺得到怎樣不會觸到你的底線。”
莫道桑于是就在秦風詫異的目光中笑起來,說:“被這樣看,本尊可是很不高興的啊。”
小嚴子表示宿主大人你開心就好。
秦風則是馬上做足了一副羞怯的姿态:“教主恕罪,實是在下仰慕教主英姿,情難自禁。”
“情難自禁?”莫道桑朝着主座走去,上了臺階轉身的同時說,“洵美這是自薦枕席嗎?本尊倒還真是狠不下心絕了這份心思呢。”
然後莫道桑一邊撩袍子坐下一邊用餘光關注着那邊,卻見這小公子臉色完全沒有任何變化,任他如何注意竟也找不出他一點點細微的不适。
秦風轉過身走回座位上笑了起來:“聽聞教主魔功大成,兼之心性頓悟,在下特來道賀。”
“洵美有心了。”
“此行卻是倉促,在下本在西江辦事,收到父親的命令及時趕到已是勉強,這番賀禮實在是來不及辦置妥當,”他的神色磊落,倒是沒有半分難為情的意思,“既然教主不嫌棄在下,在下自當奉陪。”
莫道桑少見地對自己的理解力起了疑,他在腦海中問:“小嚴子,秦風說的,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小嚴子也是一樣的語氣,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應該,是的,吧?”
但不管怎麽樣,這種沾着□□的蜜糖還是不碰也罷,于是莫道桑說:“洵美有心了,修煉之道,本就在于自然,太過重視反倒對進境不利。”
秦風口中說着受教了,卻仍舊不忘擺出一副頗為遺憾的樣子。
對此,莫道桑表示,他還是第一個遇到在演技上如此旗鼓相當的對手,就為這個,他也對這人喜歡不起來。
“此外,在下此次前來另有一要事相告。”
“洵美但講無妨。”
“西江牧野一帶,在下曾遇過不止一起水匪劫船事件,所幸在下有些功夫在身,不然這遭,便趕不及來向教主賀喜了。”
莫道桑知道一般的水匪定然不會專門拿來跟他說,于是正了正神色說:“洵美但講無妨,本尊可在此擔保,魔教上下與此事毫無關聯。”他相信靠着魔教這麽多財路,還看不上那樣的買賣。
“是,在下後來被纏得煩了,便随過去動手折了那幫水匪的一個據點,在其中,在下發現了不少貴教的弟子服飾及令牌,”秦風微微一笑,周身氣度從容,“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最近西江雲夢澤的那位燕大俠回程會路經過此處,衆所周知,那位燕大俠最是嫉惡如仇愛打抱不平,于是此行,在下便将這些都帶了過來。”
對于如此無視人命的說法,莫道桑是不會認同的,但他口上也只說:“此事交于左使辦吧,本尊放心。”莫道桑話音落下,便有一個小侍衛領了命退了出去,他則用一臉長輩關懷的面貌說,“至于洵美,這遭受罪也是與我教相關,本尊理當補償。”
“在下不敢攬功。”
就該不該領功這件事扯皮了很久,最後也沒個結果,莫道桑實在是有些煩,一下子又想不出來有什麽話可以跟這個少主說,于是索性祭出了大招。
于是烽火殿內,簾子忽地無風自動。
察覺不對勁的秦風朝上一看,見到那樣猙獰的神情之後什麽修養都不夠了臉色登地一變,廢話,這魔教教主只是八重的時候父親就不敢惹他了,何況現在又一次突破。
他可不想因為這麽一次試探再把自己命給賠進去。
可這周圍的氣勢太盛,他根本連站立都幾乎撐不住,遑論出去。
身體失了控制被吸了過去,秦風眼見自己離那可以削山斷水的手掌越發地近,于是幹脆地調動全部的力量去抵禦。
這一刻,他根本不妄想能活下去,只是不想自己的屍身太過難看,畢竟兩派難得相安無事,平白生些事端,是誰都不想的。
他只感覺到有風,然後是從後背蔓延上來的疼痛,這樣的感覺,想也知道是在最後關頭,自己被莫道桑扔了出來。
用不着什麽提醒,那一聲滾傳來之前,他已經借着侍衛的攙扶離開了好遠。
莫道桑像模像樣地一臉隐忍跑去精鐵山大發神威,為魔教上下再添了一筆收入。
然後神清氣爽回了屋,沒了秦風的打擾莫道桑表示世界真是如此美好。
感謝發瘋,感謝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