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染着血的畫鋪在桌子上,皮修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瞧見這小東西正靠在沙發上盯着那副壽宴圖發呆。
“在看什麽?”皮修問。
文熙回神:“沒什麽,只是在看這幅畫同我從前那副有什麽不一樣。”
皮修挨着他坐下:“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還記得?”
“我死了這麽多年倒是感覺只做了一場夢一樣。”文熙揉了揉腦袋:“只是不記得究竟是怎麽死的了。”
皮修:“這有什麽好想的,也不嫌晦氣。”
文熙笑着點頭:“你說得對。”
兩個人心平氣和挨在一起坐了一會,文熙感覺着皮修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忍不住皺眉問:“怎麽覺得你身上溫度比從前高了點?”
皮修淡淡道:“天氣越熱我的體溫就越高,怎麽?燙到你了?”
文熙搖頭:“只是在想從前的夏天你怎麽過來的?”
“熬呗,抱冰枕頭睡,再不濟就找個深山老林的池子泡着,等着夏天過去了再出來。”皮修嘆息着将文熙又往身上摟了摟:“反正是沒你在這麽好過。”
文熙挑眉:“那你還得感謝我。”
皮修哼笑一聲:“我幫你固魂又給你上戶口,也不見你多感謝我。”
“我現在讓你抱着還不算感謝?”文熙撐着他胸口看他:“也別太得寸進尺了!”
皮修垂眼:“誰得寸進尺啊?你多少歲我多少歲,對我大呼小叫,沒大沒小,也不怕我一巴掌就送你去投胎。”
“夏天來之前你可不敢。”文熙又靠回去,不知道是不是魂體穩固的原因,他對溫度敏感了點,皮修不在身邊的時候總覺得冷,得貼着這個老妖怪才覺得暖和點。
他把手貼在皮修肩膀上,聽見他嘶了一聲面上忍不住笑,在皮修來抓自己手之前又老老實實坐好。
文熙轉移話題問:“你說這幅畫後來是怎麽到饕餮手裏去的?”
“這得問那個孫子才知道。”皮修摸索着他的手腕問:“這段時間還感覺有人在看你嗎?”
文熙搖頭,沖着皮修一笑:“你把陣法加固了,又天天把我帶在身邊,有你在,饕餮肯定不敢來。”
“那是。”皮修虛榮心頓時膨脹:“饕餮也就是吃飯比我厲害,要是打起架來爺一個能打他三個。”
文熙靠着他又坐了一會,冷不丁問:“你這麽厲害,那當年他是怎麽把你的錢都騙走的?”
皮修一僵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文熙見老妖怪面色一會青一會白,忍不住又問:“該不會是你一時失察才被他鑽了空子吧?”
“對,就是被他鑽了空子。”皮修立刻道。
文熙盯着他看了一陣像是接受了這個答案,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心裏卻在想果然是個只會用拳頭說話的莽夫,當時肯定被賣了還一臉高興給人數錢。
他心裏腹诽着,珠簾撞擊的聲音又響起,執行特殊任務的猴四光榮歸來,将潛入學校竊取的重要情報成績單交給老板以及告狀精老板娘檢閱。
皮修扔給他一個金豆子打發走,拿着成績單有點不敢看。
“你怕什麽?”文熙從他手裏搶過成績單:“不敢看就我來,要是他成績退步了我就……”
皮修眉頭一挑:“你就怎麽?”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幾天養着小東西還會威脅人了?
“就不讓你抱了。”文熙舌頭轉了個彎,“你看我辛辛苦苦把他的成績提上來,累得魂都快散了,怎麽還不能發兩句牢騷?”
皮修冷哼:“沒不讓你發牢騷,只是這功德也分不到你頭上,看你這麽認真我奇怪罷了。”
文熙一頓,沉默了一會說:“我懷疑他當年被誣賴偷盜是受了我文家的牽連。”
“什麽意思?”皮修問。
文熙:“從前我在祖父的書房同他有過一面之緣,他算是我祖父看好的考生,後來春闱未至我們家先倒了臺,說不得人看不得同文家有關系的人上榜中舉,就用了陰招牽連了他。”
皮修看他:“你還真是心軟愛想,萬一不是怎麽辦?你豈不是白費精力?”
“不怕是假就怕是真,一想起他可能是因為我們家毀了前程,我心裏總是歉疚不安,這麽做也不過讨個心安而已。”
文熙說着聽見皮修一笑。
這老妖怪抱着他颠了颠,嘆息說:“哎,你還是別當鬼了,我改天帶你去剃度出家當個和尚。現在和尚的待遇還挺好,補貼一大堆,做法事還能收錢。”
他摸着文熙的手想得挺美:“到時候給你在飯館門口擺一攤,高僧占蔔批命,一次二十,每天估計能賺不少。”
文熙:……
他冷漠地抽回手,心想就不能指望這個沒屁眼的能放出什麽有知識的文化屁來。
夜間皮修又入了夢,因為這次的周考成績吳祖終于擠進了前三,皮修難得給了學生仔一個和藹又不失變态的微笑。
吳祖被他笑得發慌,抱着書攔在胸前說:“叔,有話好好說,別亂笑,你一笑我就害怕。”
“怕什麽呢?難道我笑起來不好看?”皮修一摸自己臉,心想小東西上次還叫自己多笑,說自己笑起來好看,怎麽到這個學生仔這裏就不會欣賞了?
吳祖噎了一口氣,一會看皮修一會看他手中的卷子,忍氣吞聲說:“沒有,哥你笑起來帥。”
皮修舒心了,坐在他對面道:“這次考試進步了,年紀第三了,拼一拼搏一搏,把你拉了跨的數學提上去,下周的全市聯考,你到第一沒問題。”
吳祖:……
這全校第一到全市第一為什麽說得這麽理所應當?難道這個哥覺得全市就我們一個高中嗎?
學生仔抹了把臉,誠懇說:“哥,其實我覺得當個廢物挺好的。”
皮修眉頭一豎:“我覺得不好。”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吳祖站了起來:“現在的情況我已經很滿足了!考一本沒問題了,我真的滿足了哥,數學我真的盡力了。”
皮修看他一眼:“我覺得你盡力是真的,沒盡全力也是真的。”
吳祖幽幽道:“我今天吃飯的時候都還做題呢,素珍姐還過來說我辛苦了,又給我盛了碗蓮子湯,每次她都端一海碗,要是換個缺德的,喝蓮子湯都能把他們飯館喝垮。”
皮修:……?
倒也不必因為蓮子湯大碗就擔心自己破産,只是自己一不在下面看着賈素珍的海碗就重出江湖也有丶過分。
皮老板冷笑一聲道:“放心,就算是饕餮來了只喝蓮子湯也不會破産。”
吳祖點頭:“說得也是,我看那飯館老板樣子就不像把飯館當成正當生意做的,估計就是他的一個窩點,到時候風頭緊了肯定跑路了。”
皮修:?
什麽窩點?你給爺說清楚?
爺他媽堂堂正正個體戶,國家光榮納稅人,怎麽在你嘴裏就不是搞正當生意的了?
吳祖嘆氣:“雖然他身上沒有左青龍右白虎,但一看就是精神小夥領袖。你說要是他犯事跑了,素珍姐要怎麽辦?會不會被拖欠工資啊?”
皮修氣笑了:“要是拖欠工資你怎麽辦?你還能把人接回去?”
“要是素珍姐願意,來我家當保姆也不是不可以。”吳祖臉一紅:“到時候我就可以近距離聽她唱戲,還可以……”
皮修下手就是一巴掌,打碎這學生仔的春秋大夢。
吳祖擡頭,冷冷的試卷在臉上胡亂地拍,将他拉回塵世面對現實的殘酷冷漠。書不可能不讀,卷子不可能不做,就算是死了,埋在地裏,皮修也要把這小王八蛋刨出來寫題。
皮修看着他冷聲說:“別說你是個廢物,只要你還留一口氣拿得起筆,就要給我學。”
他看着這糟心玩意做題,忍不住想起小東西說過的話,皮老板想怎麽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就不能都向文熙學學,主動想上學想讀書追求上進,做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好孩子?實在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想想要是這樣,吳祖這張臉在美就不過關,還是小東西長得好看。
皮老板想着,盯着眼前的學生仔更加面色沉重。
明明可以晚上看着長得好看的小東西睡覺,現在卻在這裏給凡人當保姆家教。
他太難了。
一晚上過去皮修從夢裏出來,盯着文熙看了一會,才伸手摟着他睡了個回籠覺,直到正午高照才下了樓看看店裏生意。
誰知道一下樓幾個妖怪熟客就跟他報以微笑,還有人一邊偷看他一邊笑,自己一看過去又恢複了冷漠,不知道唱哪出。
皮老板進了廚房,洗了個西紅柿啃了口問:“诶,你知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今天客人老看着我笑?”
任驕一邊掂鍋一邊笑:“你還不知道啊?婦聯公衆號發你和文熙照片了。”
皮修一愣,嘴裏咀嚼的動作漸漸停下。
他皺着眉拿出手機搜索公衆號,點擊查看公衆號推送的手微微顫動,似乎已經預見了內容的尴尬。
标題:共創文明和諧家庭,妖怪模範從我做起。
皮修呼吸一滞,看着映入眼簾的第一張照片,嘴裏的西紅柿頓時不甜了 。
照片上皮修冷着臉站在中間,文熙假笑站在他身邊,兩個人手上握着同一塊牌子。
金底紅字,上書——
和諧家庭
整張照片上面笑得最真情實感的就是婦聯來的那小荷花精,笑容燦爛,完美繼承了和合二仙的憨厚。
而文熙和皮修一看就是面和心不和,分床多年各玩各的毫無真情的塑料夫夫。
照片下面寫着出鏡人皮某及妻子,小小的宋體字刺傷了皮某的眼,他拿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頓了兩分鐘才鼓起勇氣往下滑了滑,下面評論中實錘二字狠狠砸在了他那顆單身的心上。
不應當,真的不應當。
老子為什麽又被結婚了?
任驕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吧,什麽時候結婚請客,必要的時候還是應該大方點,別委屈別人。”
皮修沒說話,手指繼續往下滑,突然一頓說:“他們說小掃把是我兒子。”
任驕:?
“什麽東西?讓我看看。”他湊着頭過去看,發現皮修已經點開了一個鏈接跳轉,帖子腥紅的标題比小掃把卷子上的零分還要刺眼。
妖界雷雨,繼母繼子糾纏為哪般?所謂的妖界大佬就是這樣?真是讓人可笑呢。
不用細看,任驕都能感覺到迎面而來的腥風血雨。
他閉上自己的眼睛,幽幽道:“魚只有七秒記憶,我很快就能忘記的,我很快就能忘記的,我……”
他一把搶過手機:“幹您娘,綠到你爹頭上來了,哪個崽子亂發貼,你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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