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文熙醒的時候難得感覺到了熱,想翻身沒翻動,用臉蹭了蹭旁邊,感覺到溫熱後他突然反應了過來,一下睜開了眼睛明白了現在自己的處境。
他被皮修緊緊摟在了懷裏,手腳交纏的那種。
雖然前些日子也是抱着睡過的,但是起碼他的衣服好好穿在身上,沒有被扯開系帶露出胸膛,緊貼着皮修的皮膚不放。
他黑着臉坐起來把衣服系好,然後揚手就是一巴掌拍皮修臉上,啪一聲一個紅巴掌印直接把老妖怪打醒了。
皮修捂着臉一睜眼就要罵人,但話還沒出口文熙的眼淚先掉了下來。
“你哭什麽?”皮修愣了,被打的是他,要哭也是自己哭才對。
文熙捂着臉抽泣說:“我夢見從前家裏出事的時候了。”
皮修坐起來:“做噩夢了?”
文熙點頭期期艾艾問:“你臉沒事吧,剛剛我好像打到你了。”
皮修看着他不說話,臉上巴掌印腫的老高,文熙心裏打鼓,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過關。
“沒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就是魂太輕了,待會讓他們炖點雞湯給你喝。”皮修淡淡說着又躺下,心裏想着怎麽收拾這小撒謊精。
皮修想着,聽見懷裏的鬼問;“昨天你問到饕餮的下落了嗎?”
“沒。”皮修回神:“你那個老熟人還要挾我,說我不幫忙就不告訴我她知道的事情。”
文熙一愣:“什麽老熟人?”
“她說你誇她唱戲唱得好,還答應她完成她一個心願,怎麽不是老熟人了?”皮鞋淡淡道:“難道文公子貴人多忘事,已經不記得自己随口一提了?”
文熙想了想,似乎自己生辰那日喝得太多,後來是拉着一個伶人誇了幾句賞了點寶貝,但是有沒有允人一個承諾他倒是記不清了。
或許說過,或許沒有說過,但這都不重要了。眼下他連自己也無法保全,談何完成允諾別人的事情。
皮修見他皺着眉頭不說話,伸手揉了下他的眉心說:“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你沒問到就回來了?”文熙擡頭看他:“那她還……還活着嗎?”
皮修氣笑了:“她都已經是個死鬼了,我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讓她再死一次。”
“不過昨天我的确很生氣,差點一巴掌把她拍得煙消雲散。”他伸手将文熙垂落在胸前的頭發挽到耳後,“不過我忍住了。”
文熙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難道要他給這姓皮的鼓掌誇他好棒棒嗎?
“也是因為我太生氣了,所以上床睡覺的時候特別熱,把你衣服解開了。”姓皮的老妖怪甩起鍋來毫不猶豫:“所以都怪那個女鬼,不怪我。”
文熙:……
他笑着說怎麽會怪您呢,心裏卻在罵老妖怪睜眼說瞎話,敢脫不敢承認,等老子有本事了一刀剁了你。
哪只手亂摸剁哪裏,so easy。
“待會我再去看看那女鬼,等我問明白我再叫你下去,聽聽她鬼哭狼嚎究竟是要求你做什麽事。”
文熙點頭,靠在皮修懷裏沒一會又睡了過去。
皮老板跟着躺了一會就起了床,小心将懷裏的鬼放在床上,察看了眼他的魂體,過了快一月的修補已經比剛來時候的破爛漁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總不怕他被陽光一曬就化了。
莫名的,皮修突然想起連在他們之間的紅線來,臉上的笑頓時垮下去。當個小東西聽話冰枕養養還行,但是要一輩子過日子還是算了吧。
特別是這早起一巴掌,誰來都頂不住。
皮修一個人幾千年習慣了,實在是沒興趣和人或者鬼發展一段忘年戀轟動世界。他臉皮薄,實在是不想再上那個狗屁論壇的頭條了。
臉皮薄的皮老板洗漱下樓,正好遇見任驕又在抽煙。
“牆上那麽大禁止抽煙的标志你看不見啊?”皮修走過去伸手:“搞快點,給我來一根。”
任驕給他點煙,兩個人站在一起吞雲吐霧,全然無視牆邊親手貼的禁止抽煙的标志,放肆至極。
“我說你一條魚怎麽這麽喜歡抽煙?”皮修問。
任驕眼也不擡:“你不廢話嗎?我在海裏點不着煙,現在在陸地上可不得使勁抽。”
“那也是。”皮修叼着煙摸出手機看了眼,發現妖怪論壇上那條帖子已經被删,心情又好了一個度,吐出個煙圈說:“怎麽今天仇伏不在?”
任驕:“早進廚房準備菜去了。”
“這麽早?”皮修驚訝。
任驕瞥他:“不早了,是你今天下來晚。”
他按熄了煙,擡手在皮修肩膀上拍了拍:“房裏有人了就是不一樣,我們同你比不了,冷床冷被窩,想賴也沒心情賴。”
“什麽就房裏有人了?”皮修正要反駁就看見任驕手朝着自己脖子伸了過來。
一根長頭發被任驕捏着在皮修面前晃了晃。
任驕斜着嘴看着他的寸頭笑:“這總不是從你頭上掉下來的吧,啧啧啧,晚上是貼多近才能掉你脖子上?”
“滾滾滾!”皮修一把搶過那根頭發扔地上,冷着聲音解釋:“我真的只是把他當個冰枕!”
“就是冰枕有點掉頭發,沒事我懂的。”任驕了然拍胸:“是兄弟,你喜歡誰我都支持,不就是比你小了幾千歲嗎,男大千,抱金磚,得勁兄弟!”
皮修累了,真的累了,他擺擺手說:“待會讓猴三抓只公雞殺了煲湯,就讓他在廚房裏殺。”
廚房被簡單收拾了下,心累的皮老板讓任驕把女鬼拎過來問話。
皮修坐小木凳子上,猴一二三四五加個小掃把分列兩邊,兩個主廚左右護法,配上任驕那張疤臉,來勢洶洶,就差喊句日月神教,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女鬼嘴巴裏的土豆摘了,皮修看着上面帶着血牙印子覺得浪費。
那鬼恢複了神志,眼睛裏卻還在往外流血淚。小掃把不想看到地毯弄髒,拿了個盆過來放在女鬼面前結巴說:“哭、哭在裏面,別滴到外、外面,不好收拾!”
淚水滴滴答答還挺有節奏,五個猴子盯着水盆跟着節奏晃尾巴,直到皮修把茶杯磕得一響這才一個個夾緊了尾巴,用着尖細的聲音開口:“報上名來!”
女鬼一擡頭,看着這五個像猴又像人的妖怪半晌,突然尖叫一聲,眼睛裏的血淚跟裝了高壓水槍一樣亂飛。
女鬼慘叫:“妖怪啊!有妖怪!”
五個猴子頓時怒了。
馬的,居然被個醜鬼叫妖怪,她配嗎!老子不比她長得像個人?
被人罵妖怪不可怕,可怕的是比妖怪還醜的人罵妖怪。
小掃把看着飛濺到地上的血淚發愣,氣得結巴更厲害,一個字得念個五六遍才能吐出下一個,叫任驕笑得直不起腰。
皮修黑着臉盯着那五只猴子,吃猴腦的心思格外強烈。
太他媽丢臉了。
皮老板一拍桌子怒吼一聲:“給我閉嘴!”
結果太用力,桌子被拍成分成了三四瓣,只能收拾起來當柴火。
等着五只猴子搬來新的桌子,女鬼終于不哭了,她趴在地上抽噎,還沉浸在剛剛被兩個猴妖驚吓的餘韻裏無法自拔。
皮修清了清嗓子:“先說說你是怎麽死的?”
“奴家是榮喜班的角,被京城裏的榮世子看中要帶回去,奴家不願意,就一頭撞死了。”女鬼頓了頓:“那畫上的血就是奴家死的時候染上去的。”
仇伏聽得咂舌:“哎,舊社會讓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啊!”
皮修看着她道:“我可以幫你報仇,讓那個榮世子的轉世倒黴甚至償命都可以,不過你昨天說要救一個人才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但是你已經死了幾百年了,想救的人不論當時生死,現在也早已輪回轉世不記得你了。”
那女鬼一愣:“輪回轉世?”
“六百年到現在,怎麽也得輪回五輩子了。”任驕一笑:“孟婆湯都喝到膩,肯定是不記得你了。”
皮修道:“不過你要救的人同你什麽關系?”
女鬼臉一紅:“他是上京趕考的考生,是奴家的心上人,在文公子的宴席上遇見的,他誇奴家戲唱得好,說聽奴家唱一段怎麽看書都不累了。”
她說着臉色又慘青下來,哭嚎着說:“可奴家見不到他了!”
仇伏頓時上前抓着女鬼的肩對視,他的眼睛紅了一瞬,很快恢複平常,連帶着女鬼也恢複了平靜趴在地上半晌沒有出聲。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問這些幹什麽?”女鬼臉上的青白褪去,恢複了還在人世時候的模樣,她一臉警惕看着皮修:“文公子呢?”
“他在休息。”皮修敲了敲桌面:“你想救的人已經死了,但你想見他轉世一面也不是不行。”
女鬼看着他,慢吞吞說:“奴家要見文公子。”
皮修眉頭一皺:“我說了他在休息。”
“若是能見到文公子,奴家便說。”女鬼一口咬定。
皮修的臉冷下去,體溫上升,一看就是又發怒的征兆。任驕見勢不妙,連忙提醒說:“再拍壞一張桌子就要買新的了,蘇安說這個月的支出已經超值了。”
“怎麽這麽快就超值了?”皮修眉毛一豎更氣了,“怎麽這也要錢哪也要錢!”
任驕壓低了聲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看這女鬼的樣子,不叫你房裏那個下來不會罷休,不如就如了她的意思,早點結局收了功德你也舒服些。”
皮修沉默了一會,沖着小結巴一擺手:“去,上樓叫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