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屋子裏此刻之剩下薩道長和衛慕隐,一個成人一個嬰孩,衛慕隐忽閃着大眼睛,略帶期待的神情看着薩道長,她心裏只盼望着趕緊能說話,這一年來,來來回回見了不少號稱神醫的郎中,可都是浪得虛名,衛慕隐最擔心就是德明王爺沒了信心,不再為她醫治。
“貧道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但近一年多,卻屢屢遇到不可思議的人和事兒,你算是其中一個,貧道只能妄自揣測,你還有另一個人,将來都會是改變西夏國運的人。”薩道長撇過頭,不再去注意衛慕隐的眼神,頗有意味的說道。
衛慕隐仿佛沒有聽到一樣,沒有絲毫的反應,其實她心裏已經将這個臭道士罵了千遍萬遍,怎麽說話如此拐彎抹角,另一個人是指何人?
“唉,貧道也不知道這麽做是對是錯,但看着公主口不能言,實在于心不忍,若這等佳人成了啞巴,真是天妒紅顏,罷了罷了,貧道這就為公主治病。”薩道長依舊自顧自的說道,說完将銀針從布袋裏抽了出來,銀針仿佛如銀色光芒,長的竟有數寸,衛慕隐就眼巴巴的看着它們,心中不免有了怯意。
衛慕隐被第一個銀針一紮,張了張嘴,可無奈沒有聲音,薩道長感受不到她的疼痛和害怕,也沒有理會,繼續第二針。
等在屋外的王妃幾乎是趴在窗戶邊上,可屋裏靜悄悄的,聽不到動靜,她有些着急,又走到門縫處,想要看清楚裏面發生的事情。
“看什麽看。”德明王爺看着王妃這般小女子的作為,語氣嚴厲的呵斥了一聲。
其實德明王爺自己也心煩意亂,在院子裏來來回回踱着步子,又擡頭看了看立在牆邊的日晷,時間剛過不到半刻,可他仿佛過了三個春秋歲月。
見二人都心急火燎的樣子,兩個小丫鬟手裏搬着的椅子,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裏,只是拘束的站着,等着王爺的指使。
“不坐不坐,都搬走。”德明王爺看着小丫鬟像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長廊邊上,心裏更是煩躁不堪。
“佛祖保佑。”王妃口中念念叨叨的走到王爺的身邊。
“啊呀,什麽佛祖,現在是各路老君保佑,”德明王爺失态喊了一句,他一聽王妃求錯了神仙,心裏不免埋怨女人就是女人,就會瞎胡鬧。
王妃被他呵斥了兩次,也沒有心思和他惱怒辯駁,只希望薩道長妙手回春,能醫治好公主的啞巴病,随即撲通一聲跪在院子當中,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王府的侍從丫鬟都不敢上去去伺候。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薩道長清早就來到王府,現在已經過了正午,眼下已經入秋,一陣陣秋風吹過王妃豔麗的臉龐,王妃自小養尊處優,身上被這涼風一吹,有些瑟瑟發抖,叫看到此情景的人無不心疼。
德明王爺站在她身邊,低頭看着跪地不起的王妃如此虔誠,心裏感動,剛想要扶起她,叫她坐下休息,就聽到屋裏面一聲幼兒的響亮哭喊。
二人都措手不及,沒來得及反應,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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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聲音麽?”王妃說罷眼眶陡然變紅,晶瑩的淚花奪眶而出。
“快進去。”德明王爺一直屋子,立刻親自攙扶起王妃,王妃抹了抹眼淚,緊跟着王爺就要往屋子裏沖。
等二人走到屋外,剛要推門,屋門從裏面緩緩的拉開,站在門口的正是薩道長,德明王爺見薩道長滿頭是汗,面色蒼白,身子被秋風一吹,還顫抖了一下,他這樣子仿佛經歷了一場大病。
“道長無礙吧?”德明王爺見薩道長如此萎靡的精神,關切的問道。
“貧道無礙,貧道以為是小事一樁,心裏輕視了,沒曾想公主心中郁結如此之深,還好最後不負王爺囑托,使得公主有了聲音。”薩道長深呼一口氣,胸中憋悶的感覺略微好轉,拱手向王爺王妃回禀說道。
“有勞道長如此殚心竭慮,本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感激了。”德明王爺還在說着客氣話,王妃卻不等薩道長再說話,一個箭步就沖屋子,看到搖床之上的公主,木愣愣的盯着屋頂,已經不像剛才那般哭鬧。
“公主為何不再出聲?”王妃抱起公主,一邊哄着一邊問道。
“王妃若是想聽公主哭鬧,掐她一下便可。”薩道長不由得好笑,真可謂父母愛子,關心則亂,嬰孩不啼哭反而想讓她哭。
王妃方才如夢初醒,自己真是着急的頭腦也不清楚了,看來免不了被薩道長心裏笑話,但此刻也顧不得別人的想法,伸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衛慕隐的屁股,用的力氣之大,平時生氣教訓小丫鬟也就這般了。
“哇。”衛慕隐剛才經歷了人生的大喜大哀,身體心理都十分疲憊,剛剛安下心想要飽睡一番,卻被王妃來了這麽一下,心中那股子悲戚之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失聲痛哭出來。
這響亮的哭聲若是放在尋常人家,肯定是找人心煩,必得着急上火哄上一番,但在德明王爺和王妃的耳中,衛慕隐的哭聲卻比神仙的樂曲還要動聽。
“好!好!好!薩道長真乃華佗在世,妙手回春。”德明王爺拍手叫好,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詞表達,連聲叫了三聲好。
王妃看着衛慕隐啼哭的小表情,也喜極而泣,嗚嗚咽咽的跟着她一同哭了起來,屋子裏頓時一片哭聲,不僅如此,外面下人侍從聽到公主的聲音,無不都歡欣不已,上歲數的奶媽管事也個個擦抹着眼角的淚花。
薩道長見此情景,心中憋悶之氣也緩緩消失,回想剛才為公主醫治,就覺得後脊梁骨發涼,那隐藏在小小身體中的悲哀、仇恨和極端的消沉之意讓他有極其強烈的槁木死灰之感,不願再去回憶。
“來人,傳我口谕,各部免半年徭役,并減少二成賦稅,由興慶府中書拟票文案,侍郎張榜告知。“德明王爺大聲說道,在屋外候着的侍從得令,小跑出去。
衛慕隐哭了好一會兒,終于由放聲大哭改為嘤嘤低泣,王妃也漸漸回歸了平時端莊文雅的姿态,可眼眶紅腫,妝容早已經被淚水毀于一旦。
“把公主交給奶娘,你去重新整理一下,晚上宴請薩道長。”德明王爺說罷,就扭頭恭敬的給薩道長打了一個揖,繼續說道。
“薩道長必不能推了本王的感恩之情。”德明王爺邊說邊彎腰行禮。
薩道長聽到口谕,心中大為安慰,他一介布衣草民,斷不能受王爺如此大禮,慌忙扶起王爺,本打算拒絕的話也生生咽了下去。
“貧道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薩道長盛情難卻,只能答應了王爺的宴請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