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鐘杳睡前才得知祁昱和沈嚣打架的事。
其實傍晚時分,木屋外邊就突然傳來陣陣奔跑的腳步聲,但當時她正戴着耳機在聽英文廣播,不太想打斷學習節奏就沒管。
等她完成後,一直在外面玩的宋拾突然沖了進來。
“杳杳,你知道了嗎?”宋拾着急得連英文也不說了,“祁昱和沈嚣打架被關起來了!”
“什麽?!”鐘杳直接從床上跳下來,“怎麽還是打起來了?”
兩個中國女孩突然變得緊張又激動,旁邊,格林和夢娜兩姐妹才終于開了口。
“或許,你們是在讨論,你們朋友打架的事?”
“你們剛知道麽?”
其實宋拾也不太清楚,她迷上了夏令營的擊劍項目,一晚上都在和別的同學學習切磋。
聞言,她在格林的床前坐下問:“格林,到底怎麽回事?男生宿舍已經被關閉,又沒有手機,我連Tom都沒辦法問上一問。”
Tom就是唐一鳴,宋拾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去找他問情況,但夏令營晚上管得嚴,這個點已經不允許男女生互竄寝室了。
格林和夢娜才拼拼湊湊地,将她們知道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遍。
兩姐妹說,男生那邊傳,祁昱和沈嚣是為了一個女同學才大打出手,說“女同學”時,她們還默契看了鐘杳一眼。
打架在夏令營是不被允許的,兩個男生打得頭破血流,按規則應該驅逐出營。但營長念在今天是入營的第一天,所以額外給了他們一次機會,先将他們關到“禁閉木屋”了,希望他們能在裏面彼此反省。
“What?!”
宋拾聽說營長居然把倆人關一起了,滿臉不可思議,“都打到那種程度了,居然還把他們關在一起?我恐怕等不到天亮,禁閉木屋就已經被燒了!”
格林和夢娜覺得她好幽默,沒忍住笑了。
而鐘杳卻很憂愁地看向窗外,臉上的擔憂不能更明顯。
“Alisa,”宋拾又恢複英文模式,安慰她說,“別擔心了。禁閉木屋外面的栅欄比男生寝室還高,現在我們也做不了什麽,只能等天亮然後再去問清楚狀況。”
其實,鐘杳不只關心祁昱為什麽打架,她更關心他有沒有受傷。
但她知道宋拾說得對,她們現在的确也做不了什麽。
鐘杳說服自己躺上了床,可翻來覆去地,卻怎麽也睡不着。
從前,她覺得手機被過度使用了,可現在,她開始無比懷念能随時通過手機彼此相連的時光。
夜越來越深,小木屋裏是室友們均勻的呼吸聲,而外面偶爾會響起幾聲蟲鳴。
鐘杳卻想,這個時間點,大家應該都睡了,營地的老師們也應該都睡了。
終于——
少女還是沒忍住悄悄爬了起來,然後蹑手蹑腳翻了翻自己帶來的醫藥箱,又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認識鐘杳以前,祁昱脾氣就夠臭的,但比起沈嚣這只狗還是差遠了。
他對異性是避之不及,但沈嚣恰恰相反,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不斷交女朋友,也不知道一群小學生有什麽戀愛可談的。而正是因此,祁昱并不認為傍晚沈嚣在故意刺激自己,他這種滿嘴髒話的狗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所以他得在沈嚣有任何非分之想之前,就先告訴他,老子的人你敢想一下試試。
但祁昱死也想不到,他和沈嚣打了個昏天黑地後,不僅沒有被遣送回家,反而因為不能體罰的破規定,還被和他一起打包給送到這個四面都被栅欄圍起來的樹屋禁閉室裏。
兩個見面分外眼紅的死敵,夜黑風高的,被關到這種言情小說才會出現的禁閉屋,是多看彼此一眼都滲得慌。
和解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的了,但到底是沒再繼續動手。
半夜,祁昱躺在比劇組床板還硬的床上,怎樣都無法入睡,他滿腦子都是鐘杳。
她應該知道打架的事了吧?
他在想,她這麽想要集體旅行,甚至還想拿獎,不會因為他的沖動生氣吧?
祁昱覺得,自己可能得編個好聽的理由哄哄她。
“咚——”
外面突然傳來什麽敲門的聲音。
祁昱一驚,差點以為這林地還有什麽沒清理幹淨的動物。
卻聽外面又是一聲“咚”,緊接着似乎還有石頭落在木板上的聲音。
“誰他媽半夜不睡拿石子在砸門?”沈嚣也沒睡,翻身起來,“不會是唐一鳴那二逼吧?”
祁昱服了,翻身下床:“沈嚣,你要想打架出營,我成全你。”
沈嚣也氣:“要不是老子手機給收了,祁昱,老子讓你熱搜上到爽。”
“呵,那我省這麽多錢,還得謝謝你。”祁昱呵笑着推開了窗戶。
至于為什麽不推門,是因為門被營長給反鎖了,說給他倆禁閉到位,就連窗戶也像牢房一樣用木頭棍豎着分成三等份,以防他們翻窗出去。
祁昱沒想太多,以為真是唐一鳴來看他了,卻不料——
在看清樓下身影時,猛地怔住。
他甚至側頭先看了眼沈嚣,确定不是幻覺後,才終于肯定鐘杳居然真的大半夜地跑過來了。
隔着旋轉木梯,隔着空地,少女站在栅欄之外,雙手做喇叭狀傻乎乎喊:
“祁——昱——”
“你沒事吧?等我進來。”
然後,她居然就真開始爬栅欄,就像剛認識她那會,為了個黑板報就要爬鐵栅欄進學校。
這刻之前,祁昱都沒有被“禁閉”的感覺。
但他隔着做了防護欄的窗戶,只能眼睜睜看女孩費勁地往栅欄上爬時,他突然就有種寸步難行的坐牢感。
祁昱又心軟又生氣。
“操!”他突然側頭冷冰冰看向沈嚣,“沈嚣,你再敢動主意到她身上,我先殺了你妹妹。”
?
沈嚣不懂他又發什麽瘋,反手嘲諷:“祁昱,你他媽害我妹妹還害得少嗎?要不是為了你,她至于搞成現在這個樣子,還連累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嗎?”
祁昱卻沒心情再和他對罵。
禁閉屋的栅欄沒桃李那麽冰冷堅硬,是木質的,頂端也沒削那麽尖,鐘杳已經翻進來了。
少女蹬蹬跑上樓梯來到窗邊問他:“祁昱,你受傷了嗎?”
連英語也不說了。
旁邊,沈嚣什麽都懂了。
那麽高的栅欄,可能打死沈青青她都不會碰一下,但祁昱的女朋友來了。
沈嚣突然就明白祁大明星為什麽和他拼命,也明白妹妹為什麽會輸,還搞成現在這幅喪氣模樣。
這種女生,她怎麽可能鬥得過。
“妹妹,來給你男朋友送溫暖吶?”沈嚣是沒有心的,他還是繼續嘴賤,“祁昱有什麽好,十天有十一天見不到人,說不定還跟娛樂圈別的妹妹看星星看月亮呢。不如你換我這個哥哥談談新戀愛?”
“沈,嚣。”
祁昱立刻又要上手,卻被少女的手一把抓住。
她彎着眼睛說:“祁昱,這個夏令營沒有我想的好,晚上狗叫聲好大,比我老家的老黃狗還吵。”
?
沈嚣氣得要死,想動手隔着門窗鎖鏈,又沒辦法和女生動手,臉上的表情登時十分精彩。
祁昱便舒暢了。
外邊,鐘杳安撫他之後,開始從窗外開始往裏一件件遞東西:紅藥水、棉簽、醫用酒精、藥膏,甚至還有一盒創可貼。
“祁昱,別受傷。”她頓了頓,補充,“也不要再和狗打架。”
沈嚣:……
祁昱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那,明天見。”鐘杳見他沒大礙就打算回宿舍了。
祁昱卻一把抓住她的手。
月光下,鐘杳回頭。
他說:“小心點,明天見。”
少女微笑對他點點頭,抽回手,輕盈地跑走了。
祁昱目送她走下旋轉木梯,目送她翻出栅欄,直至她背影消失在視野都沒從窗邊離開。
沈嚣受不了祁昱這麽傻,又想嘴賤刺他。
卻被祁昱目光一橫:“沈嚣,今晚月亮這麽好,別讓我動殺心。”
?
沈嚣頓時沒了吵架的欲望,他往床上一倒,心想:戀愛中的祁昱簡直是瘋了。
——
或許是關禁閉比退營還恐怖,兩個打架的少年,第二天居然也能虛假的和好了。
他們恢複自由,彼此都不想多看對方一眼,朝着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個點,別的營員都已經自主選擇了今天的項目,祁昱沉默思考着鐘杳可能會選擇的項目,然後選擇了“益智類”。
果不其然,他都沒找太久,就在“記憶挑戰”的片區找到了女孩。
顧名思義,記憶挑戰就是考驗記憶力的,學生們需要先看一段視頻,然後搶答老師的問題。不同于綜藝節目,這裏沒有搶答器,誰嘴快誰就算贏,最後答對幾題便積幾分。
彼時,鐘杳正站在擂臺上,屢戰屢勝。
大多數來夏令營的學生,都是為了玩,參加這個項目的人很少。
祁昱很輕松地就站到了鐘杳身邊。
但是——
女孩似乎并沒有發現他……
鐘杳正聚精會神地看新一段視頻,而她身邊,同時還圍着一個中國營員,五個外國營員。
一分鐘結束,祁昱還沒回過神,前面老師開始問問題。
“紅色!”
“三個男人,四個女人!”
“32條腿!”
……
此起彼伏的全是鐘杳和她身邊另一個中國小姑娘的聲音,其他接個營員都是剛張嘴,答案就已經搶先被兩人給答了。
別的營員們都成了陪襯,仿佛化身觀衆一般。
祁昱在旁邊竟也看出了點觀衆的緊張感,競争這麽激烈,他都盼着鐘杳贏了。
然而,最後一個問題不是純問答,而是一道敘述題。
老師讓她們敘述最後一個畫面的場景,鐘杳敗在了英語口語上,她旁邊比她矮兩個頭的小女孩贏了。
祁昱以為她會遺憾難過,正準備去她身邊安慰她。
卻見鐘杳展顏對冠軍小女孩伸出了手,還用稚嫩的英語誇她:“你很厲害,很高興認識你,我叫Alisa。”
而她旁邊的小女孩也笑眯眯握住她的手:“鐘杳,你也很厲害,如果你的口語再好一點,也許冠軍将不屬于我。”
鐘杳訝異:“你認識我?”
冠軍小女孩點點頭:“我是虞紅豆,和倪子墨是奧數班同學,我見過你們的合影。”
“紅豆,認識你真是太開心啦。”鐘杳更燦爛,還邀請她說,“一起刷新項目嗎?”
兩個女孩歡歡喜喜的走了,祁昱在她們斜後方,全程像空氣般被忽視掉。
他失笑在原地,沒有再追。
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和在桃李沒有什麽分別。
少女在學校有可以陪伴她更多,擁有共同興趣愛好的朋友,只在偶爾放學後和他聽歌散步。
祁昱突然覺得,她能有這樣多的人陪伴,而自己做填滿空白的另一部分,也挺好。
——
自那天後,祁昱也不再想着,夏令營的每分每刻都要和鐘杳在一起。
這裏的氛圍和學校很像,但他卻不用武裝。和誰一起玩,去任何一個角落,都不用擔心鏡頭和粉絲擁堵。
當少年能夠自由無束地和朋友賽馬打球、射箭上樹,甚至是玩撲克賭裸泳,完全放飛自我時,他才終于明白了鐘杳那麽想要他一起參與夏令營的真正意義。
能在相聚的同時,摸索體驗各自最想要的生活,是如此彌足珍貴。
後來的一周,四個小孩除了吃飯,以及每晚的草坪看星星聊天時光,別的時間都泡在了自己喜歡的項目裏。
鐘杳交上了新的朋友,虞紅豆和一位戴圓框眼睛的英國學霸奧卡姆。
虞紅豆和奧卡姆實力都很強,是拿第一名的強勁對手,但鐘杳并沒有因此而避諱他們,反而迎難而上,每天都和他們并肩刷項目。
知識描述上,口語較差的鐘杳會略遜一籌;但若涉及動手,比如搭建多諾米骨牌,鐘杳便總能制勝。
終于,半個月過去了,三位小學霸刷完了所有的“益智類”項目。
接下來便是運動相關項目,鐘杳以為自己優勢更大,但現實還是告訴她,什麽叫做人外有人。
奧卡姆的馬術一流,而虞紅豆的擊劍甚至能夠和宋拾不相上下。
此時此刻,兩個女孩兩個女孩你刺我檔,可謂有來有回。
虞紅豆将宋拾逼到樹幹死角,沒想到宋拾居然往樹上一蹬腳,從虞紅豆腦袋飛過去換了個方向!而虞紅豆被宋拾擊退到木樁時,她一個漂亮的側身,差點擊中宋拾的手臂!
兩人難分難解,周圍的人越聚越多。
最後還是更擅長運動的宋拾跳上草堆,将身高差拉得更開,尋找到對方的失誤一擊刺中虞紅豆的心髒!
全場掌聲雷動,都拜倒在兩位女孩的英姿飒爽之下。
宋拾直接主動擁抱了虞紅豆,對她說:“你好厲害,看起來軟軟糯糯的,擊劍居然這樣厲害!”
“你也不賴,”虞紅豆回擁她,“我聽說你剛學了半個月,我超佩服!”
兩個女孩的商業互誇,看得旁邊的營員們都笑了。
氣氛快樂又有感染力,帶動了不少營員積極報名參加擊劍比賽,都想要挑戰一下剛學了半個月的宋拾。
然而,隔壁男子擊劍組突然爆發出激烈的哄笑,打斷了她們的和諧氛圍。
許多女孩兒偏頭看過去,恰好,一個麥色皮膚的帥哥紅着臉狼狽沖了出來。
鐘杳和宋拾一個對視,都微微皺了眉。
跑出來的人正是唐一鳴,他渾身濕透,看起來像是掉落了水槽,而他的身後是嚣張又讨厭的沈嚣。
沈嚣嘴賤不改,擊敗了唐一鳴還開口諷刺:“我說錯了麽?你這個只會跟着祁昱的廢物。”
男孩壞起來總是更惡毒,沈嚣說完也沒人幫唐一鳴怼,反而又是一陣哄笑。
鐘杳一再地聽見沈嚣口出狂言,氣得臉都白了。
“讓我看看,到底誰是廢物!”火爆脾氣的宋拾将擊劍頭盔一扣,舉着劍就殺過去了。
女孩來勢洶洶,沈嚣連頭盔都來不及戴上,只能持劍迎戰。
男女在體格上始終有着差距,夏令營為了公平起見,很多運動項目都是男女分開的,擊劍便是其中一項。
然而,沈嚣卻在每一次側劍格擋時,感受到宋拾驚人的爆發力。
他措手不及,被擊得節節敗退,很快便要退到角落。
伴随着兩柄劍铿锵碰撞,擊劍項目周圍的營員幾乎全都圍了過來,就連老師都被他們所吸引。
“哇哦!帥!”
“Song!狠狠揍他!”
“籲——沈嚣,你行不行——”
終于,沈嚣還是被逼到角落,宋拾一個直刺,沈嚣一個下腰,劍還是擦着他的額頭刺過去!
再起身躲開,他額頭上立刻鼓起一道紅印子,火辣辣地疼。
“Nice!”
人群爆發喝彩,人人稱贊宋拾。
沈嚣眼睛微微眯起,也動了真格。
一刺一掃都用了十足的力道,宋拾被他震得手臂發軟,但她內心怒火太盛,憋着一股氣不贏誓不罷休。
兩人你來我往,階梯之上打到下面草地,從男生場地你進我退地到女生賽場……
沈嚣借助木雕空翻躲避心髒位的必殺,宋拾輕盈躍上草堆,躲過沈嚣從腳下橫掃的劍鋒,卻又被男生在手臂上狠狠一刺。
兩人難分難解,圍觀的營員們也不說話了,都屏住呼吸,靜候贏家。
倏地——
宋拾在沈嚣要再度攻擊她的手時,果斷将劍抛向空中,然後她像是從草堆上施展的輕功,跳到空中接住劍柄,狠狠往沈嚣臉上一刺!
宋拾的劍穩準狠地刺中了沈嚣的眉心,令他往後跌了一步。
為防刺傷人,劍尖都套了塑料塞,這一擊不至于刺傷他,卻在他眉心留下一個鮮紅的圓圈印記。
霎時,滿場喝彩:
“Wow!!!!!”
“Song!Song!Song!”
“宋是天下第一!”
宋拾像一個英雄般,被營員們舉起來,抛向空中。
而沈嚣第一次被當做空氣般,被人忽視在一邊,他久久都無法回神,不敢相信自己擊劍居然輸給了一個剛學了半個月的女生。
額頭和眉心的紅痕都是恥辱的印記,沈嚣顏面全無,半點也不甘心。
他擠進人群,朝着女孩喊:
“喂,宋,再和我賭一次,你敢嗎?”
他面子上過不去,想要找回面子。
卻見被營員們放下的宋拾摘下頭盔笑了,她用英文回:“手下敗将,和我賭,你配嗎?”
然後她不再逗留,牽着發呆的唐一鳴離開了擊劍場。
尖叫狂潮歡送英雄和她的朋友,而沈嚣的面子徹底碎在了地上。
——
宋拾一戰成名,一整天都有人想跟她約擊劍。
但這晚,她拒絕了所有邀約,和朋友們躺在了山丘上看星星,這是他們每晚睡前的固定環節。
山林裏的夜空,星辰格外閃耀。
四個人枕着手躺在草地,就像之前在北京的每一次。
“昱哥,”白天被沈嚣擊潰的唐一鳴說,“你放心,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沒認識你之前,我不知道有多慘兮兮,沈嚣那狗說得可能沒錯,很多人是因為昱哥你才和我玩,但我其實很高興。畢竟,怎樣都比過去孤零零一個人要好對吧?”
唐一鳴幼稚園上親子綜藝,收獲了粉絲的喜愛,卻也遭遇了同學的排擠與欺淩。
是祁昱拉了他一把,這些年來,也不是只有沈嚣一個人說他是祁昱的跟屁蟲,但他都不在乎。
他的人生,就是因為祁昱拉那一把,才重新看見了光。
但祁昱聽了卻踹他:“你不在乎個屁,誰罵你你就打回去,我幼稚園教你的道理,你現在都還沒明白?”
唐一鳴這個人看着嘻嘻哈哈的,但他一直知道,其實這小屁孩心裏比誰都脆弱。
“唐一鳴,”鐘杳今天一直沒找到機會去安慰他,此時此刻她告訴他,“祁昱說得不全對。打人确實不提倡的,但你可以稍微在乎一下別人說的話。不是說你就要反省自己,而是,你要告訴自己,他們說的都不對。你很好,才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你長得帥又有親和力,打游戲第一名,學習進步飛速,我和你做朋友不是因為別的任何人,而是因為你是你。唐一鳴,你真的很好。”
唐一鳴一愣。
他确實不太在乎沈嚣那些辱罵的話,畢竟他們和沈家兄妹一直都不對付。
但擊劍的時候,他被沈嚣狼狽逼退到水槽裏,被營員們嘲笑時,要說不生氣不難過也是假的。那一刻,仿佛又回到幼稚園,他被同班同學推進了泳池。
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太不可磨滅。
絕望與害怕将只有四歲的唐一鳴籠罩,以至于今天再跌落水槽,他竟沒有第一時間找沈嚣算賬。
少年望着星空,認真思索着鐘杳的話,似乎有什麽耿耿于懷的東西即将釋懷。
“你就是傻!”
宋拾這時一拳砸在他肩上,力度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輕,她說,“幼稚不幼稚,哪有那麽多人會為了另一個人跟你玩?什麽樣的都人都會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就沈嚣那樣的狗不都有人願意和他一起玩嗎?唐老鴨,你可是迪士尼一哥,CP粉也有十幾萬的人,你給我振作一點!”
短發女孩說完抱着手直呲氣,然後如平常瞪着他吐槽:“都是為了你我的手今天都快被沈嚣的劍震斷了,唐一鳴,你敢為了狗哭等我手好了看我不揍你!”
唐一鳴突然就笑了。
他握住宋拾的手,低頭替她吹吹。
“石頭,”他問,“你說我以後做醫生好不好?”
宋拾眼神躲閃,有點無法直視他:“怎麽,今晚又是看星星看月亮從讨伐狗賊聊到人生夢想嗎?”
“不過,”她話鋒一轉,說,“你做醫生應該還不錯吧,以後我做武打明星哪裏受傷,醫療費就從你這兒省了。”
“嘿嘿嘿,”唐一鳴看着她笑,“你要是受傷了,我得收你三倍醫藥費,所以你還是給我保重吧!”
“唐一鳴,你想死嗎?!”
兩個冤家又能打鬧起來了,鐘杳和祁昱對視,會心一笑。
這晚分別前,鐘杳想了很久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祁昱,石頭,唐一鳴,你們想拿團體賽冠軍嗎?”她說,“最後一周基本都是團隊對抗任務了,我們要不要試試拿團隊獎?”
原本,她是想摘“最佳營員”那塊金牌的,但虞紅豆和奧卡姆太厲害了。她感到機會渺茫,不如試試更容易的團“最佳團隊”,和朋友們一起享受勝利的滋味,好像也是不錯的畢業禮物呢。
“好啊!”宋拾第一個響應,她伸出拳頭說,“讓那些自以為是的人看看,究竟誰的朋友圈更有凝聚力,最佳團隊非我們莫屬!”
唐一鳴緊随其後用手掌包住女孩的拳頭:“行!桃李小分隊必勝!”
“必勝!”鐘杳将手搭在唐一鳴手背。
只剩祁昱一人,冷靜看着這打雞血的三人。
最後,他輕啧一聲,卻還是将手搭了上去。
——
夏令營的最後一周,鐘杳寝室四人和祁昱寝室四人結成團隊,開始橫掃團隊項目的積分。
原本,營員都來自天南海北,來夏令營更多的是為了交朋友度過愉快的假期,對于團隊協作的興趣都不太濃。
但沈嚣那天被宋拾打臉太慘烈,心裏始終膈應,便和妹妹沈青青的寝室結成團隊突然跟鐘杳他們競争起來。
新仇舊恨加一起,雙方的争鬥漸漸白熱化。
從拔河、排球,到卡丁車競速,兩方你争我奪,最後居然打成了平手。
團隊競技的最後一項,是山林徒步越野,營員們要背着5公斤的書包和水壺穿越10公裏的林地。
鐘杳和沈嚣兩隊,誰能摘得冠軍獎牌,成敗在此一舉。
山路崎岖不平,安全起見,雖然每隔一公裏就安排了老師和醫務人員值守,但還是給每隔營員都配備了對講機。一旦出現意外需要棄賽,便可立刻用對講機聯系老師。
當然,對講機也對團隊協作有着很大幫助。
出發前,鐘杳拉着兩個寝室的人商量對策:
“男生的速度比女孩快,祁昱,一會你什麽都不用管,先把個人第一的20分加到。”
“只要祁昱拿到第一,團隊徒步考驗的就不是所有隊員的速度,而是體力最弱者的速度。”
“夢娜是全營最小的女孩,跑得慢背不了重物,是身體決定的,我們要齊心協力幫助她。”
“等會兒拉開距離,男生幫女生背包可以嗎?”
祁昱在旁邊聽着,臉上微微驚豔。
但令他驚豔的不是少女的策略,而是他發現,短短20天的鍛煉,鐘杳的英語已經可以稱得上流利了。
此時此刻,她鎮定自若地指揮布局,誰能想得到,20天之前,她還是個只會說“nice to meet you”的口語菜鳥呢?
少女耐心地和所有人重複策略,最後微笑着說:“當然,參與第一,比賽第二,大家盡力就好。”
沒有人不喜歡漂亮還溫柔笑的女孩。
當初和祁昱大巴鬥舞的室友,第一個站出來鼓勁:“戰鬥吧!祁昱拿不到第一,我背着夢娜的包也會拿第一!”
祁昱正想說“第一沒你什麽事”,卻被鐘杳搶先。
少女一本正經對他室友講:“不行哦,Ben,我們應該彼此信任。等會開跑你就會發現祁昱的速度多快,然後,你就和我一樣地去相信他好麽?畢竟,終點前,你還得把包還給夢娜,這樣才符合比賽規定。”
話畢,鐘杳擔心大家忽略最基本的規則,就又把規則給大家慢慢的、仔細的重複了一遍。
不多時,團隊徒步正式集結。
鐘杳隊伍旁邊,就是沈嚣和沈青青他們。
沈青青仿佛徹底對祁昱失望,這次入營後,她居然一次茬都沒找過,都是她哥哥沈嚣打着替她出頭的名義總是搞事。
譬如此刻,沈嚣側頭看向他們,然後擡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而他身邊的隊友,也全部雙手大拇指朝下,對他們喝倒彩。
“祁昱,這次我不會再輸。”沈嚣放話,“敢賭嗎,誰沒拿到團隊冠軍,誰裸奔。”
祁昱睨他一眼,沒說話。
沈嚣便使出激将法:“怎麽,不敢賭?你們隊就只會派男人婆出來比賽?”
祁昱是否被氣到,鐘杳不知道,但她是真被氣到了。
只有她知道,沈嚣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說宋拾,這個人真是比沈青青更惡毒,對誰都無差別攻擊。
“我跟你賭。”鐘杳挺身而出,“如果你輸了,我要加一個條件。”
沈嚣揚眉,正打算當衆調戲少女。
“裸奔時間地點,贏家定。”祁昱适時堵住了他的狗嘴。
“玩兒這麽大?”沈嚣笑了,“大明星,你這樣,我可能就要定在你回國之後哦。”
祁昱面不改色:“随你,但我贏了要加Alisa的條件。”
“沒問題。”沈嚣答應得爽快,“我等着看著名星二代裸奔上熱搜。”
祁昱懶得跟他再廢話,只走到唐一鳴身邊耳語一句:“和Ben一起關照着沈嚣,以防他耍爛招,讓石頭也注意點沈青青。”
少年話剛落音,開賽的信號槍響起,他不再遲疑,拿出畢生最快的速度往山林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