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唐一鳴一語成谶。
自從靳川離開,祁昱便再也沒回國他自己家,外出商演時住酒店,回來北京就住唐一鳴家裏。
本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也有張阿姨看着,祁天王和蕭影後兩人也放心得很。除了叮囑他好好防着別被拍,其他的就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但唐一鳴發現,祁昱和鐘杳似乎也沒太大進展。每天,鐘杳就到他吃飯而已,頂多寫作業的時候跟祁昱眉來眼去一會兒。
兩家的花園只隔着一道木質白栅欄,中間開一扇小門,基本算是連通了。
他本以為,祁昱可能會半夜偷偷跑過去幽會,可後來也沒有。祁昱寫完作業,跟他打了游戲,然後就去陽臺上彈吉他。吉他也彈得很幹巴巴,因為都不開口跟唱,就只有清脆的弦聲随夜風飄揚。
“我說昱哥,靳叔叔又不在家,你幹嘛不直接去隔壁找鐘杳?”唐一鳴十分不解,“大不了你早晨再定鬧鐘回來嘛,我的嘴巴你還不相信嗎?那絕對誰都不會說的!”
祁昱踹他:“唐一鳴,你腦子裏少裝點黃色廢料,宋拾應該會對你好點。”
唐一鳴:?
“不是,到底誰腦子裏全是黃色廢料?”他十分不服,“你來我家不就是想離鐘杳近點嗎,你摸着你的麥克風說,你難道不想去隔壁嗎?!”
祁昱睨他一眼,不說話。
唐一鳴腦子裏突然就冒出一個詞:恨鐵不成鋼。
直到——
有一次祁昱去湖南錄制節目,宋拾過來陪鐘杳的那個周末。
唐一鳴收到宋拾的消息:
【唐老鴨,太神奇了,這周沒聽到祁昱彈吉他,我和杳杳居然都失眠了!】
【你快問問祁昱什麽時候回來,我們需要他的吉他聲!】
唐一鳴:……
所以祁昱每天都那麽晚才彈吉他,原來是為了哄某些人入睡?
他不禁想,昱哥是從八九十年代穿越過來的嗎,怎麽這樣老派!
其實,祁昱給鐘杳彈吉他這件事,是個意外。
靳川剛離開那陣,鐘杳适應得還不錯。
她每天到唐一鳴家跟祁昱寫作業,晚上再同十五訴說自己的小秘密、小竊喜,一切都甜蜜順利。
但靳川離開後的半個月,鐘杳開始失眠了。
她開始覺得房子很空,每天睡前都要反複查看門窗是否關好,可即便檢查再多遍,她閉眼後還是特別不踏實。
鐘杳開始做噩夢,頻繁地醒來。
這樣的情況持續一周後,她開始害怕睡覺這件事。
少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當某次夜深人靜再次從噩夢中蘇醒,她披着衣服來到了陽臺看月亮。
初春來襲,北京的雪早已經停了,天空的明月漸漸又冒出了頭。
鐘杳睡不着覺,晚上就常常出來一個人看月亮,偶爾翻翻媽媽的相片。
大約是看月亮的第七天夜晚,祁昱出現在了隔壁的陽臺上。
少年看見她,驚訝給她發消息:【睡不着?】
隔着陽臺,鐘杳對他點點頭。
然後,祁昱就進屋拿出了吉他。
明月清風送來悠揚琴聲,鐘杳半躺在吊椅上竟真漸漸有了睡意,這晚,她睡了半個月以來最好的一覺。
從此,只要祁昱來唐一鳴家,她打開窗戶,就總能聽見柔柔吉他弦聲。
——
四月的期中考,發生了三件印象深刻的事。
第一件事,鐘杳考進了班級前二十,年級前400名,她從吊車尾穩定在了年級中游。進步不算神速,但她還算滿意,因為蔣科學告訴她,年級前300名都可以直升桃李高中。
第二件是,倪子墨拿了奧數初中聯賽的冠軍,他不僅保送高中部,下學期還将直接跳級到高二。
之後,小天才便将不再來學校上課,就只能每周末和鐘杳在補習班那邊見上一面。
12歲的倪子墨像個小大人,他單純卻對自己的未來有着極度清晰的規劃,并且穩步實現着每一步。
鐘杳既替他高興,可同時又為離又一個朋友遠了而感到難過。
補習的時候,她告訴小天才:“倪子墨你等着我,我下學期一定也會保送到高中部的!等上了高中我還來找你寫作業哦。”
小小少年對她笑彎了眼:“嗯吶,本高二學長會罩着你!”
鐘杳就又開心了。
四月的第三件事,與祁昱有關。
祁昱期中考前後比較清閑,每天都來學校,每晚都準時彈吉他給鐘杳聽。
但大約是四月下旬的一個晚上,她躺在床上,卻久久沒聽到少年的彈琴聲。
鐘杳翻來覆去好久,中途還忍不住去陽臺看了一眼,明明晚飯時祁昱都還在,這會兒卻突然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直到快淩晨,她收到了少年發來的消息:
【來花園栅欄】
原來他沒有離開。
鐘杳随便抓了件外套披着,便急急地往花園跑去。
月光之下,少年抄手望着天,聽見隔壁草地上窸窸窣窣的聲音側頭,看見她時眼裏隐隐含笑。
鐘杳的腳步才漸漸放慢,她也不開門過去,只隔着栅欄問:“有什麽事嗎?”
驀地,祁昱原地坐下,拍拍草地說:“想跟你一起看會月亮。”
她眨眼看看他,最後還是走過去,隔着栅欄坐在少年旁邊。
“聽歌嗎?”祁昱又拿起耳機問她。
鐘杳沒回答,直接伸手從栅欄縫隙接過一只,放進自己耳中。
祁昱好像更鐘愛英文歌,鐘杳現在的英文水平還不足以支撐她聽懂歌詞,只覺得旋律輕柔好聽。
耳機中樂聲流轉,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靜靜坐在草地聽歌賞月。
也不知過了多久,鐘杳忽然問:“祁昱,北京的夏天可以看到星星嗎?”
少年搖頭:“北京霧霾太嚴重了,我只在歐洲看過。”
“那下次我帶你去我家鄉那邊看,”鐘杳偏頭,滿眼天真,“我以前每年夏天都跟媽媽去河邊看星星,天上水裏,都是滿天星。”
祁昱側頭看向她的眼睛,說了個好。
片刻,他突然道:“鐘杳,明天我要去法國了。”
他要離開,鐘杳卻并沒感覺到意外。
因為今晚的很多細節,都昭示着有什麽事将發生。
她的十四歲,好像不斷的在和人告別。
“要去多久呢?”鐘杳問。
祁昱:“一個月。”
鐘杳松了口氣,她還以為他和靳川一樣,可能要一走就是一學期。
她又問:“所以你今天是來跟我道別的麽?”
祁昱頓了頓,卻說:“我走了你會睡不着嗎?”
鐘杳一愣,搖搖頭:“我不知道。”
然後祁昱就把手中的IPod Touch遞到她手中:“如果睡不着就拿這個聽歌。”
恰好,耳機切歌。
短暫的安靜後,一首吉他純音樂傳入耳中,隐隐能聽見些許房內傳來的雜音,以及偶爾的一聲蟲鳴。
是少年擔心她再失眠,将先前彈過的吉他曲都錄了下來。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鐘杳的确都是靠着祁昱留下的吉他錄音入睡的。
祁昱也走了之後,生活便愈發的單調起來。
很快,桃花盛開,北京迎來真正的春天。
鐘杳的生活幾乎被繁忙的學習填滿,每天不是學校就是補習班,偶爾上唐一鳴家吃個飯。
後來倪子墨看不下去了,約上賀伶俐和潘達拉她一起去賞了桃花。
而正是賞花歸去的這晚,她收到了唐一鳴的消息:
【鐘杳,你最近都別過來吃飯算了,我爸媽吵架了,我怕你覺得尴尬。】
鐘杳感到十分迷茫。
在她的人生中,自己根本沒能夠同時和爸爸媽媽同時生活,孫十五也只有媽媽,而她也沒見過賀伶俐他們的父母。
鐘杳從沒見過父母吵架是什麽樣的。
所以她也沒想太多,就回了唐一鳴一個嗯。
當晚,鐘杳在露臺看月亮時,她聽見了隔壁的争吵聲。
聲嘶力竭,語調尖利,聽着就有點吓人。
緊接着,她又聽見了摔門的聲音,最後一輛白色轎車從唐一鳴家飛馳而出。
鐘杳這才發現,好像父母吵架還挺可怕的。
她給唐一鳴發信息:
【唐一鳴,你有沒有事?要不要來我家玩一會?】
唐一鳴回她:
【嗨,這多大點兒事啊,明天他們就和好了。】
【我正開黑忙着呢!你自己玩兒着哈,睡不着就先找石頭打會視頻!】
語氣看起來還挺輕快,鐘杳就信了他的話。
但事情并不像唐一鳴所說的那樣。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鐘杳斷斷續續又聽到隔壁有争吵聲,嚴重的時候甚至能聽見摔東西的聲音。
她有點擔心唐一鳴,又問了他一次。
但少年每天還是笑嘻嘻的,周末聚在一起時,他還是依舊和宋拾打打鬧鬧。
鐘杳就不确定,唐一鳴到底有沒有為他父母吵架的事而難過了。
直到五一勞動節的一天晚上,唐一鳴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鐘杳,你能下來陪、陪我會兒嗎?”平常樂觀的少年,聽着竟像在哭,他說,“我就在你跟昱哥,聽歌的地方,對不住啊,我那天真不是故意偷看的。”
鐘杳其實不太擅長安慰人。
但她告訴對方:“我馬上過來,唐一鳴,你等着我。”
等鐘杳到花園栅欄邊,唐一鳴已經哭崩了。
少年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對她說:“鐘杳,我該怎麽辦啊?我爸媽這次好像和不好了,我媽都把離婚協議書掏出來了……”
他摸一把眼淚,告訴她:“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了,我爸、我爸他居然敢對我媽動手……鐘杳,你說我爸媽會不會真的離婚了?”
事實上,動手和離婚的字眼對鐘杳來說都很陌生。
畢竟,她的爸媽沒有機會動手,更沒有機會離婚。她只在電視劇中看過那種場面,的确是打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
但鐘杳覺得,她應該對唐一鳴講點什麽。
“唐一鳴。”
她喊他一聲,想了想,說:“我從來沒體會過父母在一起的感覺,但你覺得我生活得好嗎?”
唐一鳴止住哭,認真想了想:“還、還行吧,你挺堅強的,也不是,你現在比去年的時候好像快樂很多了。”
“所以啊,你是男子漢,應該會做得比我更好吧?”鐘杳說,“我覺得,大人吵架和離婚,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如果他們真的離婚了,但他們依然還會是你的父母的,對不對?”
她也不太知道,離婚到底是怎麽回事,只能這樣去反問少年。
才剛滿十四歲的唐一鳴,比鐘杳更懵懂。
他點點頭:“應該是吧?我爸媽雖然不怎麽回家,但他們回來的時候其實對我還挺好的,他們應該還是愛我的吧?”
“鐘杳,”他問,“你的爸媽一直在兩個不同的地方,你覺得他們愛你嗎?”
鐘杳霎時也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她回:“我只能肯定我媽媽很愛很愛我,但靳川的話,我不太确定,應該比以前要愛一點吧?”
鐘杳不太想聊媽媽和靳川,她把話題轉回少年身上。
“唐一鳴,你不要哭。”她安慰他,“父母能永遠都在一起當然最好,但如果他們真的分開了,只要他們還和從前一樣愛你,那就應該沒關系對嗎?”
好像是有那麽幾分道理。
唐一鳴點點頭,終于不再抹眼淚了。
他從栅欄那邊伸出一只手來:“謝謝你鐘杳,以後你在我這兒就跟昱哥平起平坐了,我的游戲機随便使,作業本随便撕。”
鐘杳自己都不知道,她剛才說那些話到底對不對。
但她覺得,只要唐一鳴不哭了,那別的就都不重要。
鐘杳微微揚唇,握住了少年伸過來的手。
——
在祁昱離開的這個月,鐘杳因為唐一鳴父母吵架,和他的友誼更上了一層樓。
兩個留守在家的人,一起寫作業,一起聊天,一起看電視。偶爾鐘杳還充當下祁昱的角色,陪唐一鳴打會電動,當然每次她都被唐一鳴嫌棄。
但唐一鳴看起來好像還是沒有從前快樂了,他還是在笑,但那笑聲似乎有點過于開朗。
後來宋拾建議他,周末可以去他姥姥家呆會,有別的家人陪着可能會好點兒。
唐一鳴深以為然,開始兩頭跑。
而鐘杳這段時間便常常一個人在家。
雖然靳川這個月好像沒那麽忙,回家了兩次,但她還是開始盼着長大,希望時間過去得快些再快些。
讓她不再害怕黑夜降臨,将她所念之人都盡快帶回來。
上帝好像聽到了鐘杳的願望。
五月中旬的時候,她在學校聽到了有關祁昱的消息。
“不是吧?祁昱今年居然不辦生日會嗎?先前不是說15歲生日一定會辦嗎?”
“肯定不辦的,辦生日會早就提前宣發應援了,媒體都傳他可能要回學校度過15歲生日了!”
“哇!那男神豈不是還有十天就回來了?”
“這樣不是更好麽!祁昱生日會那票誰搶得到?回學校來,那咱們就都可以陪他度過15歲生日了啊!”
基本上,每節課課間走出教室,都能聽見同學在讨論祁昱的生日。
鐘杳這才知道,原來祁昱剛好比自己大一個月整,他是5月22日的生日,而她生在夏至6月22日。
她有點高興,卻又有點發愁。
高興的是,這意味着他很可能就要從國外歸來;而愁的是,她只有很短的時間準備禮物了。
鐘杳從這天開始,便開始琢磨該送什麽,甚至還特意去網上搜索了許多有關祁昱的一些消息。
好不容易想出點眉目,她卻突然又聽到同學讨論:
“聽說了嗎?蕭影後和天王都去法國了,祁昱好像要留在國外過生日了!”
“難道營銷號的料是真的嗎,男神這次出國真試戲了?真的要開始演戲了麽!”
“很正常,現在好多明星都是童星出道了,昱昱15歲才拍戲已經算晚了!”
“嗚嗚嗚嗚不要啊,生日會不辦,也不回學校過生日,那我們魚姐姐該怎麽辦……”
鐘杳的心情比魚姐姐們更浮躁。
這是她來到北京後,祁昱的第一個生日,她很想要跟他一起度過。
後來的幾天,鐘杳都很想聯系祁昱,問問他到底回不回來過生日。
但隔着時差她怕少年錯過消息,她不想總等待,而且,她更怕等來一個不想要的答案。
日子一下又變得煎熬起來。
直到祁昱生日前五天,鐘杳家停電了。
晚上十一點多,世界突然陷入黑暗,更糟糕的是,唐一鳴帶着張阿姨去他姥姥家了,隔壁也一個人都沒有。
她不想在漆黑的大別墅裏走,也不敢去動危險的電閘,吓得立刻先反鎖了卧室房門。
其實以前在雲水鎮時,鐘杳也經歷過停電。
但那時房子小小的,媽媽點燃蠟燭,整個世界就又亮亮的,暖暖的。
而現在,別墅空蕩蕩,她沒有蠟燭,也沒有替她點蠟燭的人,只能裹緊被子抱着手機。
鐘杳第一反應是想給孫十五打視頻的,可對話框剛一打開,她卻遲疑了。
她忽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祁昱那邊恰是傍晚,他應該能看見消息的吧?除非他正在工作。
鐘杳真的好想問問少年,生日究竟在哪裏度過。
而且,她也已經好久,沒有和他說過話了。
猶猶豫豫,糾糾結結。
眼看着時針就要指向零點,少女終于克制不住,第一次主動給祁昱撥去了視頻。
她想,如果他能夠接到,那她就一定問他。
如果他沒有——
“鐘杳?”
“你怎麽不開燈?”
她還沒想好如果少年沒接到該怎樣,視頻就已經被接通了。
鐘杳看着屏幕裏的祁昱,一時愣住。
少年正在海邊,海風吹亂他的頭發,海浪拍案的聲音清晰可聞。
她怔怔看着他,忘了要怎麽開口。
“鐘杳?”祁昱随意撥了下頭發問她,“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他說:“你先把燈打開讓我看看行嗎?”
她這才回過神:“祁昱,我家停電了。”
“你害怕嗎?”祁昱舉着手機往人群之外走去。
鐘杳在床上躺下,黑暗之中,她點點頭:“有一點。”
祁昱切換鏡頭,對準了碧藍的大海:“鐘杳,這裏是法國和西班牙的交界,看見沖浪的人了嗎?”
鐘杳感到,少年可能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其實,她不想看海,她更想看他。
但她到底沒有勇氣說出口,只道:“很漂亮。祁昱,這是我第一次看海。”
“你家那邊只有河,沒有海嗎?”祁昱問她。
少女嗯一聲,聽起來興致不太高。
祁昱便又将鏡頭切回自己,問她:“你是不是不想看海?”
鐘杳說:“我更想親眼去海邊看。”
祁昱很自然地就接:“行,那下次帶你去。”
然後兩人突然陷入沉默。
一邊是呼吸聲,一邊是海浪聲。
許久,祁昱對她說:“鐘杳,我最近新喜歡了一首歌。”
“是什麽?”
“你聽好了。”
少年在沙灘上坐下,透過視頻看着她唱:
“抱着沙發,睡眼昏花,淩亂頭發
卻渴望,像電影主角一樣潇灑
……
想過離開,以這種方式存在
是因為那些旁白,那些姿态,那些傷害
不想離開,當你說還有你在
忽然我開始莫名期待
……”
這是鐘杳第一次聽他唱中文歌,他的聲音幹淨、低醇,歌詞跟随海浪聲戳入她心,她聽得入了神。
但少年突然停住。
他說:“另一半下次再唱完給你聽。”
鐘杳根本都沒發現,少年在跟她約定下次。
她問:“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好想愛這個世界啊》,”祁昱說,“我第一聽見就想到了你。”
他告訴她:“鐘杳,世界很美,別怕。”
突然,這個停電的夜晚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鐘杳這晚聽着少年留下的IPod Touch,看着視頻那端的人,一夜好夢。
唯一令她懊惱的是,她忘了問祁昱生日回不回來。
但約定了下次的少年,最終還是如期歸來。
5月21日這天,鐘杳放學時,在校門口看見了挂單反相機的粉絲。這仿佛一個訊號,告訴她,她等的人可能已經到來!
鐘杳不确定祁昱究竟來沒來學校,但她依然幾乎是飛奔着回了家。
果真,她才剛放下書包,唐一鳴的消息就發來了:
【鐘杳,昱哥回來了!快過來吃飯!】
鐘杳對着鏡子糾結一會兒,還是沒有換下校服,畢竟回家就這麽短的時間,好像換套衣服也太刻意了。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因為她發現,今天蕭曼如和佘芮也都在。
“杳杳,快來!”宋拾在樓上對她招手,“祁昱給我們都帶了禮物。”
鐘杳匆匆跟大人們問好,迫不及待地上了樓。
一個月不見,祁昱的變化還挺大,他這次居然染了一頭淺淺的藍發。鐘杳站在門口看他,仿佛見到了記憶中最初那個嚣張叛逆的白發少年。
“鐘杳,你愣着幹嘛?”唐一鳴對她揚眉,“是不是被昱哥的藍頭發給騷到了哈哈哈!”
他說着還伸手去摸:“昱哥,你這頭發明天去了學校,教導主任會不會一把大剪子直接給你剪了?”
祁昱冷冷說:“唐一鳴,你別以為你爸媽鬧離婚我就不打你了,爪子給我拿開。”
鐘杳偷偷一笑,感覺他們像從未離開。
她走過去,看着少年說:“祁昱,歡迎回來。”
祁昱還沒開口,宋拾就遞過來一個盒子:“杳杳,快看看禮物喜不喜歡!”
她打開,裏面是一串手鏈,細細的銀鏈,上面墜着幾個月牙白的小貝殼。
鐘杳倏地想起,停電那晚少年坐在沙灘上唱歌給她聽。
她忍不住又偏頭去看他。
“喜歡嗎?”祁昱問。
鐘杳重重點頭:“好喜歡。”
少年就勾勾唇,朝她伸出手:“那我的呢?”
他早就在期待,女孩又将送他什麽別出心裁的禮物。
卻見鐘杳眨眨眼,拉着宋拾往外跑:“我們先下樓吃飯吧,剛才佘芮阿姨就讓我催你們了。”
一轉眼,竟真跑走了。
唐一鳴在旁邊直樂:“讓你裝酷,還不讓我和石頭告訴鐘杳你要回來,現在好了吧,她肯定都沒準備生日禮物!”
祁昱拿起桌上的限定游戲光碟:“你再說一個字,就跟你的內測游戲說拜拜。”
……
“嗨,多大點兒事!”唐一鳴一手奪過光盤一手拉着祁昱往外走,“說不定鐘杳今晚上回去準備,明兒就做好了呢?大不了我和石頭今晚一起給你探探口風呗!”
一行人晚餐都沒有吃太多,都等着零點後祁昱吹蠟燭吃蛋糕。
而等待的時光,大人們聚在一起喝紅酒,幾個小孩排排躺在花園的草地之上。
天空沒有星星,但花園有初夏的風和花草的香氣。
鐘杳望着天問:“你們生日都會這樣一起等到零點嗎?好浪漫哦。”
“杳杳,你不是嗎?”宋拾好奇的問,“那你以前是怎麽過生日的?”
鐘杳:“我都是白天過,早上媽媽會替我煮長壽面和荷包蛋,晚上的時候才跟十五她們一起吃蛋糕。”
“你會煮長壽面嗎?”祁昱忽然插話。
唐一鳴為了忍住不說“昱哥你能再暗示得明白點嗎”,一把拉住了旁邊宋拾的手。
鐘杳手巧,他們都知道,所以便以為祁昱将有口福。
沒想到,女孩卻說:“長壽面不能和斷,還要用骨頭湯熬,好複雜的,我還沒來得及跟媽媽學。”
幾個人一下就不說話了。
祁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了,他怎麽每次都能精準把話題給聊到鐘杳的家長身上?
鐘杳猜到他們在擔心什麽,反過來安慰他們說:“沒什麽的,我媽媽剛去世的時候,我的确有點不敢提。但後來我想明白了,只要我還記得媽媽,她就會永遠陪着我。”
她說:“就像電影《尋夢環游記》講的那樣,只要不忘記那個人,那他就會在亡靈世界活得很好。”
對于父母的課題,唐一鳴最近深有所感。
他不禁問:“鐘杳,父母分開你不會覺得害怕嗎?我覺得我爸媽好不了了,我媽前幾天來問我,問如果她和我爸離婚了,我跟誰。”
“真的已經沒辦法再挽回了嗎?”宋拾回握住唐一鳴的手說,“唐老鴨你別糾結了,如果實在太難選,那你以後就跟我吧!我最近又重新練武術了,跟着我,誰也別想欺負你。”
對此,鐘杳也無法給出建設性的意見。
她只能說:“害怕肯定是害怕的,但我現在已經是個勇敢的女孩子了。我覺得石頭的意見不錯,如果你選不出來,可以跟着好朋友,就像我一樣。”
旁邊,祁昱很想說,跟誰都一樣,反正人生更多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呆着。
但客廳的鐘聲突然響起,零點到來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別墅裏的大音響立刻響起生日快樂歌,他被三個朋友從草地裏拉起來,簇擁着推進客廳。蕭曼如和佘芮推着蛋糕車朝他走來,旁邊,張阿姨還拍手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剎那,祁昱又想推翻自己的結論。
其實人生有時候,家人的陪伴應該還是不可或缺的吧?
“昱哥!快許願!”
“祁昱,要閉上眼睛許願啊。”
“快點兒,再不許願就零點零一分了!”
祁昱閉上眼睛,但其實他大腦一片空白,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許願”是最大的謊言。
因為所有的一切,還不都得靠自己去拼搏掙來。
但——
當他睜開眼睛,少女朝他遞來一個包裹精致的小卷軸,彎眼對他說:“祁昱,生日快樂。”
當他接過這零點後的第一份生日禮物。
這一刻,祁昱突然就有了生日願望:他希望,明年生日還能和她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