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在沙發上靜坐了半小時後, 沈惜文最終還是沒忍住前去敲門。
“宋子衿。”
宋子衿人醒着, 就是不吭聲,沈惜文也不知道她到底睡沒睡着,最終不敢再敲了,只是在門口又解釋了一句, “你跟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吃什麽醋?”
宋子衿:“……”
八十多歲?老奶奶?
什麽鬼?沈惜文沒有奶奶啊……
宋子衿在床上認真思考了一分鐘, 沒思考出什麽頭緒,最終還是選擇光着腳丫子去給沈惜文開門。
沈惜文站在門口, 還沒走,看見宋子衿的臉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 連忙鑽進房間,生怕被宋子衿再趕出去。
雖說嚴昕家房間挺多, 她們現在住的也只是客房之一, 但架不住她還是想和媳婦兒一張床。
宋子衿雙手環胸, 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床邊的沈惜文, “說吧, 什麽情況?”
沈惜文把她拉過來坐下,最近天氣已經轉涼,又到了宋子衿手腳冰涼的時候, 她怕她會冷, 于是特意把宋子衿的腳塞進她衣服裏。
初碰到肚子時, 還真是涼的她身子一顫。
宋子衿被她的動作逗笑,又故意在她肚子上踢了踢,身體倒在床上, 比之前笑的更開心。
她完全忘了她剛才還在質問沈惜文。
沈惜文也沒心思再解釋,伸手關了一旁的燈,直接把某個人先用被子裹起來,然後摟進懷裏。
靜谧的夜裏傳出嬌嗔,“沈惜文你不要臉。”
接着那聲音便轉換為動聽的喘。
……
記者們在嚴昕家等到半夜,全都灰心喪氣地一起離開。
別的明星拿了獎恨不得在所有記者面前“顯擺”幾句,可宋子衿卻躲都躲不急。
他們原本是打算等到明天早上,不過在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聊過之後,覺得宋子衿是鐵了心不會接受采訪,也就懶得再耗時間等下去。
嚴昕睡到半夜,腰酸背痛,恰好看見這些人逐一離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等确定人全都走光了才叫醒季瑤。
“一起進去睡會兒吧,房間随便挑。”
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憋屈的在車裏熬夜,還真是渾身都不舒服。
季瑤和她一樣,都是第一次,她以前跟着沈惜文,雖然也有很多記者圍堵,但作為經紀人,她起碼是可以光明正大出現的。
她可以跟保镖一起護送沈惜文離開,無論是多晚,睡酒店也好,睡沈惜文家也罷,起碼都睡的舒服。
但現在因為宋子衿,她不能露面,只能在這兒将就着。
季瑤和嚴昕一起上樓。
期間嚴昕并沒着急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在一間客房一間客房地推門,直到某一間房推不開時,她才在門口停下,把耳朵豎在門上。
季瑤:“你幹嘛?”
她當然知道嚴昕在幹嘛,特意出聲就是為了提醒她一下。
然而嚴昕并沒有get到她的意思,反而還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說:“我想聽聽她們睡沒睡。”
“沒睡,走吧!”她剛說完話,裏面就傳來沈惜文的聲音。
嚴昕:“……”
沒道理啊,這是順風耳嗎?她說這麽小聲都能聽見?
其實沈惜文并沒有聽見她說什麽,只是在聽見季瑤的聲音後,大概猜到的,順便也就趕人了。
嚴昕走之前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忍不住感慨一句,“聽聲音分攻受啊,有的人平時耀武揚威,到了晚上,還不是只有哼哼唧唧的份兒。”
真沒出息。
她指着那幾間打開門的屋子對季瑤說:“你随便挑。”然後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間。
翌日,晨光熹微,鳥兒在樹梢上鳴着歌兒。
這是宋子衿最讨厭別墅區的一點,一大早鳥賊多。
有興致的時候,聽着這聲那是動聽悅耳,能使人心情舒暢,可要是沒興致的時候,那就是叽叽喳喳,煩死人。
宋子衿一個枕頭往窗戶邊丢,被窗戶一碰,又反彈到她自己身上。
“沈惜文。”她腿在床上不耐地拍了拍,起床氣一下就上來了。
沈惜文聽着她微帶哭腔的語調,吻了吻她的唇,在她耳邊輕聲道:“該起床了,今天不能遲到。”
宋子衿心裏不高興。
知道不能遲到昨晚還不節制,就會說風涼話,站着說話不腰疼。
她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被子裏,完全沒有起床的意思。
沈惜文軟的不行,只能和她來硬的。
“我掀被子了?”
宋子衿一聽這話,頓時騰的一下來了精神,把被子緊緊裹着,十分嚴肅地說:“不許看。”
她嘴上說着不許看,眼睛卻一直直盯盯地看着沈惜文。
晚上關燈的好處是,自己不會被人看到,所以同理,她也看不見沈惜文。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直觀地看見沈惜文身材,簡直撩人。
宋子衿咽了咽口水,恍惚間感到有什麽東西流了下來,沈惜文及時憋笑地遞給她一張紙巾。
宋子衿自己憑感覺擦了擦,紙上沾着血跡。
卧槽,居然流鼻血了?
這麽沒出息的事,讓她以後怎麽見沈惜文,要是以後兩人鬧矛盾,沈惜文拿這件事來說,會讓她後半輩子都擡不起頭的好嗎?
奈何無論她怎麽吐槽,鼻血也依舊沒有要止住的意思,宋子衿不得不将視線挪開,拿紙巾堵着鼻子,趕緊挽尊道:“我好像上火了。”
沈惜文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穿衣服,完全沒有一點害羞,“原來昨晚還沒給你洩完火啊?”
“心頭火旺盛不可以嗎?你有意見嗎?”宋子衿咬着牙,在心裏罵了沈惜文八百遍。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一大早能不能放過她?
好在沈惜文知道她臉皮薄,也不再繼續打趣她,給她把衣服扔到床上,笑着說:“你先穿好衣服,我去洗漱。”
宋子衿聽見關門聲,這才把頭從被子裏悄悄探出來,看了眼門口的方向,然後慢慢拉開被子,看了看自己。
“……”
她不管,反正她就是因為看自己看的着迷,所以才流鼻血的!!!
宋子衿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發型已經亂了,這裏不方便請造型師,也沒有人會做造型,所以沈惜文只簡單為她盤了個髻。
嚴昕還在睡覺,沈惜文給她發了條要離開并表示感謝的微信,并沒有去打擾她。
驅車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宋子衿這才又想起昨天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那位奶奶是誰啊?”
“你可能沒聽過她的名字,她是最有天分的導演,十八歲第一部 作品就拿遍大獎,二十二歲獲得最高電影終生成就獎,她對電影的理解,是無人可比的,但遺憾的是,她三十歲那年,就再也沒導過電影,你不關注電影圈,不知道她也正常,但圈子裏的人,提起她時,依然把她當作神一般的存在。”
“目前國內的很多大導都曾受過她指點,不可否認他們很優秀,只是依舊無法達到那位前輩那樣的高度。”
宋子衿有些訝異,這麽厲害的人,怎麽三十歲就退休了?未免太早了些吧……
“而且,我為什麽要去見這麽厲害的前輩?我也不認識她……”
這種見陌生人的事情,就很莫名其妙啊。
沈惜文看着她,眸子裏黯淡了些許,伸手揉了揉宋子衿的頭,“前輩的故事,還是讓前輩自己告訴你吧,如果她想說的話……”
“那你是怎麽認識的她,可以告訴我吧?”宋子衿雖然好奇心旺盛,但也不會勉強別人說不想說的事,比起前面的問題,沈惜文是如何認識一個退休五十多年的老人,她也挺感興趣。
沈惜文陷入回憶,有些猶豫該從哪裏說起,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組織好語言。
“我出道接的第一部 電影,也是徐導。有一天,我穿了身旗袍,徐導就帶着我去見了那位前輩,聽說那位前輩一直在找一位穿旗袍的女生。”
宋子衿徹底懵了。
emmm……
按照這個戲碼,一直找一個人,應該是找戀人才對啊,老前輩成名的時候,沈惜文都還沒出生,找她幹嘛?
不過奇怪是奇怪,她還是打算聽沈惜文怎麽說下去,“那後來呢?”
“後來前輩說我不是她要找的人,讓我幫忙留意着,我就突然想到帶你去了。”
宋子衿:“……”
沈惜文肯定隐瞞了事情,不過因為是提前說好的等前輩自己告訴她,所以她也不便問,只是心裏越來越覺得莫名其妙。
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要找一個二十多歲的小朋友,就算是繼承遺産,也應該找血緣關系啊,和旗袍有什麽關系?
啊呸!宋子衿想到這裏,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她可沒有要咒人的意思。
見面的地點也讓人大跌眼鏡,雖說是在白天,但宋子衿還是第一次被人約到墓地去見面。
周圍都是墓碑,沈惜文走在前面,季瑤沒跟過來,她便跟在沈惜文後面。
直到沈惜文停步的時候,她才往前鑽。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佝偻着背。
沈惜文畢恭畢敬道:“林前輩,我們到了。”
老人這才推着輪椅緩緩轉過來。
宋子衿看清了她的模樣,和所有平凡的老人相同,她的臉上寫滿了歲月逝去的滄桑,消瘦而憔悴,手上的皮膚像張褶皺紙一樣單薄,緊緊貼在皮膚上,青筋明顯,瘦骨棱棱。
老人點了點頭,示意她們過去。
由遠及近,宋子衿看她也越來越清,清晰到老人看見她時渾濁眼球裏乍然出現的一縷光,也被她盡收眼底。
“像,真像。”
宋子衿蹲在老人身邊,那人輕輕牽起她的手,渾身顫抖着,嘴唇嗡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再也沒說出口。
像她魂牽夢萦,心心念念的人。
她透過宋子衿,仿佛在看着另一個人,一個逝去了很久很久,卻一直在她心裏永存不朽的愛人。
那是她的妻子,如今就在旁邊這座墓碑下的棺椁裏長眠。
整整五十五年,她再也沒有見過這麽像她的人。
沒有人能将旗袍穿出她那樣的風韻,其實面前的小女生也差了點,只是,這已經是最能接近她的人了。
只是接近,只是相像,卻永遠無法替代。
沈惜文繞到後面,手指搭上輪椅,輕聲道:“前輩,這裏風大,我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