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屋子裏那抹微弱的靠手電筒支撐的燈光已經關閉, 少女的指尖搭上門把手,輕輕往下一按。
門沒開。
裏面上了鎖。
她處在暗夜裏,面無表情, 就一直站在那兒,過了一小會兒,約莫覺得無聊, 又打開手電筒, 光芒在門上晃來晃去。
裏面仍舊一點動靜都沒有,宋子衿睡得熟, 雖然有絲絲光亮從門縫鑽進來,但她渾然不知。
少女覺得有些無趣,幹脆便離開了。
她去了另一間卧房,人躺在床上。
這上面應該有她喜歡的人的氣息,于是她把頭埋進枕頭裏,用力嗅了嗅。
她的惜文姐姐應該就睡在這間床上, 不知道有沒有和那個女人睡過呢?
如果睡過的話,一定是那個女人勾引惜文姐姐的。
想到這裏,她眼中那點微弱的溫柔又變得狠戾起來。
誰也不能搶走沈惜文, 姐姐是她的人, 姐姐喜歡的也是她。
如果不是上次被保安搞了鬼,她一定都和姐姐在一起了。
少女突然想起出獄那天母親對她說的話。
她說:“別再去糾纏她了, 這次沈惜文沒曝光你,就是想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好好生活,不然事情一旦鬧到網上, 你下半輩子是真毀了。”
少女的臉上揚起笑意,又在枕頭上蹭了蹭,仿佛是蹭在沈惜文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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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才不懂呢。
惜文姐姐那是不舍得傷害她,惜文姐姐一定也是喜歡她的,一定也在等着她呢。
少女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呈大字型趴在床上。
她很快就可以像擁抱這床被子一樣,擁抱她的惜文姐姐了,但前提是,她要先解決掉那個賴在這房子裏不走的人。
宋子衿就是一只臭老鼠,應該大卸八塊的把她扔進臭水溝裏,怎麽可以讓她住在有公主的城堡呢?
惜文姐姐的城堡,是屬于她一個人的。
少女心滿意足的又在床上躺了會兒,然後進了廚房,從裏面拿出一把水果刀,再靜悄悄的離開。
宋子衿昨夜睡得早,今天醒的也早。
她沒像以前一樣躺在床上繼續賴床,而是換好了一身家居服,點了份外賣,然後去洗漱。
只是,看着所有房間都被打開的門,宋子衿陷入錯亂。
她記得她睡覺之前明明是關了的啊,怎麽又開了?
她一向記性不好,雖有疑惑,但最後又認定大概是自己記岔了,回到客廳繼續看書。
幾乎每本有關于演技的書,沈惜文都會在上面作一些批注,宋子衿看起來倒是容易得多。
她又在家裏宅了一天,期間哪兒都沒去,一日三餐全靠外賣度日,臨到了晚上,她再次關好所有房間的門。
過了一會兒,宋子衿有些不放心,又特意開門出來看了一趟,确實是都關上了,這次她的記憶準沒錯。
到了半夜,那女生又來了。
依舊是昨天的裝扮,依舊開着手電筒,只不過手裏多了把水果刀。
可她依舊沒有打開宋子衿的房間門。
女生有些等不及了。
再不動手,等到沈惜文回來,她又會錯過機會。
她心裏已然開始躁動起來,但是又不能不管不顧的瘋狂敲門,她進不去屋子,一旦敲門,宋子衿很有可能報警。
她不怕坐牢,畢竟已經在牢裏呆了兩年,沒什麽可怕的,她怕的是她去了牢裏,還沒解決掉這個纏着惜文姐姐的家夥。
女生又輾轉到了另一間空着的卧室,她準備在這屋裏等着宋子衿。
她再次躺到了床上,但不像先前那樣,躺一會兒就走,她在這兒睡了一晚上。
這一晚上睡的真香啊,要是以後每天都躺在惜文姐姐的懷裏,她就一定不會再失眠了吧。
……
事實證明,沒有沈惜文在的日子,是萬分單調又無趣的。
雖然有沈惜文在,也不見得哪裏有趣,但總比現在這樣好。
宋子衿一睜眼,天已經亮了,她宛如靈魂飛走般,呆滞的望着天花板,腦子一片空白。
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心裏空落落的。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這麽離不開沈惜文。
宋子衿重重嘆了口氣,從枕頭邊上摸出手機,點開沈惜文的微信,編輯消息。
“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你了。
可最後她又删掉了這一行字。
兩人自上次分開後,也沒怎麽聊過,她們有時差,很多時候沈惜文想找她,又怕她已經睡熟,或者是不想打擾她的旅行。
也因此,沈惜文這兩天就只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玩的開心麽?”
宋子衿回複的也只有一條,“開心。”
其實她一點也不開心。
宋子衿看着聊天界面怔神,想了想,還是不要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惹沈惜文分神了,她就怕沈惜文會因為她而匆匆趕回來。
“唉!”她有些頹廢的把手機扔向一邊,揉了揉頭發,又繼續重複着昨天的生活。
……
女生醒的比宋子衿早一些,一直呆在那間屋子的門後面,只要宋子衿開門,她就可以趁她不注意襲擊她。
她聽見了宋子衿的開門聲,小心思越來越蠢蠢欲動。
只不過宋子衿并沒如她所願,她站在門口,眼神瞟了一圈,确認了房間門的情況,都是昨夜所見。
那麽她就放心了,這可以證明,确實是她的記憶出了問題,而不是這屋子裏有什麽。
她擡步去了衛生間。
女生聽見了放水的聲音,悄悄的開了門,拿着刀跟了過去。
宋子衿正在刷牙,鏡子裏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她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心跳顫了顫。
然後立刻舉着牙刷杯,一杯水潑在了那女生身上,接着是櫃臺上的瓶瓶罐罐,全都一股腦扔了過去。
那女生被宋子衿砸了個措手不及,顯然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快,微微愣了愣。
宋子衿瞅着這功夫,一腳踹在她手上,女生胳膊吃痛,手上的水果刀直接飛向了門外。
她連忙轉身,想跑出去撿起那把刀,宋子衿卻快速拽住了她頭發。
她并沒因為面前的是個姑娘就對她憐香惜玉,畢竟這人都想拿刀砍她了,宋子衿用了足夠的力氣把她拽回來,女生因為疼痛而雙手扯着自己的頭發,試圖減小些力道。
她被拽回宋子衿身邊,不敢亂動,只能在心裏暗罵自己倒黴。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動起手來卻像個十足的潑婦。
宋子衿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她,繼續拽着她頭發往門外走,女生不得已跟着,手上沒了武器,本想也去扯宋子衿頭發給她個教訓,但個子卻不夠高。
宋子衿洗漱時嫌披着頭發費事兒,都會把頭發挽起來,那女生壓根夠不着。
她現在不太敢輕舉妄動。
宋子衿把她帶到衣帽間,單手取了條裙子,往她脖子上一套,這下變成了一只手拽頭發,一只手拽衣服,雙重保險。
“說吧,什麽仇什麽怨?”她把女生推到牆邊,讓她臉靠着牆,完全不能動彈。
女生咬着牙,行動上雖有自己現在處于劣勢的自覺,但嘴上沒有,怒氣沖沖地罵着她:“你這只惡心的臭蟲,不許髒了我的惜文姐姐。”
沈惜文瞬間聯想到她回家時這女生對她說的話。
她說她喜歡沈惜文。
按照她現在的行為來說,宋子衿推測:“你就是兩年前那個騷擾沈惜文的私生飯吧?”
女生惡狠狠的反駁她:“那怎麽能叫騷擾,我們明明是兩情相悅,都是你們這些見不得人好的人,非要拆散我們。”
宋子衿突然覺得她還挺可憐的,當然,她嘴上也這麽說了:“我覺得你挺可憐。”
女生突然沉默,不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宋子衿繼續說:“你認識沈惜文麽?我的意思是,非熒幕上的認識,你了解她麽?知道她什麽性格,什麽人品,喜歡的東西是什麽嘛?”
女生打從心眼裏笑她蠢,她怎麽會不了解?她看過沈惜文的所有采訪,對她的喜好一清二楚。
她正想回答,宋子衿卻又打斷她。
“或許你了解她,但那份了解,都不是來自于她本人,而是通過別的渠道,你沒有親自接觸過,你怎麽又知道,那些她表面呈現出來的東西是真的?”
“沈惜文在你心裏,一定很耀眼,很完美吧?但我可以列出她許多的缺點。”
“她偶爾幼稚,偶爾記仇,有時候還會故意和人作對,更會幸災樂禍的欺負人,這些事情,你在熒幕上看不見。”
“你有那個時間,在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身上下功夫,怎麽就沒有時間去想想你心裏想要什麽,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怎麽就沒有時間,去回報在你身上花費了無數時間和精力的父母?”
“你閉嘴!你懂什麽?”女生終于忍不住制止了她的話,“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愛自己的女兒,只有惜文姐姐愛我,在我想自殺的時候,是惜文姐姐的出現,才讓我繼續活下去,是惜文姐姐給了我生命,我不管她是什麽樣的人,哪怕她就是個殺人犯,我也願意喜歡她。”
宋子衿揚起唇,發出一絲不屑的輕笑。
“這世界上,确實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但你的父母,絕對是愛你的,不然你以為,就憑你一個無所事事的跟蹤狂,沒有工作,沒有錢財,你是哪裏來的資本成為沈惜文的鄰居?”
“房子是你自己花錢買的?你哪來的錢?要我說,你的父母就是太愛你,什麽都慣着你,才把你寵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想自殺,但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他們要是不愛你,就憑一個一事無成的你自己,只配在大街上去要飯。”
女生歇斯底裏地反駁她:“那是他們補償我的,無法陪伴我,就只會用錢打發我。”
宋子衿這回沒忍住,松開拽着她脖子上衣服的手,一巴掌揮在了她臉上。
“你去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看看,都不會找到一個父母,可以既陪着自己的孩子,又能給家裏人富庶的生活,他們不用上班麽?不用生活麽?就算家裏有錢,就可以坐着吃老本麽?”
宋子衿原本是不懂這些的,可她拍過一場悲苦的電影,去過兩個貧困的山區,那一刻她才知道,在陪伴和富裕的生活之間,能滿足一樣就已經很幸福了。
因為很多人,終其一生,既沒有時間陪家人,也滿足不了孩子的所有要求,別說動不動就買一套豪宅了,他們只能保持在溫飽線上,連一套普通的房子購買都困難。
這女生,還是被父母保護的太好,太天真,太不知足。
她決定心平氣和的和她談一談。
但這種心平氣和,絕不是說她就放棄保護自己,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端上兩杯蜂蜜水面對面談話。
而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她繼續扯着她的頭發和她談話。
“你有想過自己的未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