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融資(四)
話說眼看張偉國微微變了臉色,酒席的氣氛一時有些陷入尴尬,沈冰只好硬着頭皮勉強打着圓場。眼看着她緩緩地将面前那杯酒盡數飲下之後,張偉國才重新露出了笑意,“啪啪”鼓掌道:“我就知道沈總好酒量,來來來,咱們繼續喝!”。
沈冰的臉色因為酒精過量顯得有些蒼白起來,林芳逸看着眼前這一幕,一顆心情不自禁地揪了起來。這張偉國顯然是有備而來,今日裏明擺着就是要灌沈冰了。林芳逸偷偷地看了一下周圍衆人,只見梁建斌正被張偉國手下那二人摁着喝酒,顯然已經喝的分不清東西南北,而楊莉莉等銷售部的女職員也顯然已是自顧不暇——這張偉國等人皆是風月場中浸淫多年的人精,要跟他們應酬,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下張偉國的目标就是沈冰,是以楊莉莉等人即便是有心想幫,卻還是被張偉國撇在了一邊。
林芳逸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坐在她身邊的沈冰顯然已是強弩之末,就連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了,要是任由張偉國這般灌下去,想來沈冰今晚是逃不過大醉一場了。
不知怎地,看着沈冰略有些蒼白的臉,林芳逸心裏莫名有些揪了起來。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應酬,即便以前在體制內也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應酬,卻也甚少見過張偉國這般死皮賴臉的。
今天林芳逸其實也喝了不少,好些時候張偉國想灌沈冰都被她不露聲色地擋了下來。酒桌上胡天胡地的一喝多,也沒人注意到她跟前的濕巾和裝着白水的杯子。林芳逸很聰明,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她早已悉數将吞入口中的酒液通過抹嘴或者飲水的動作,将之吐出了。但是她的話不多,因為林芳逸深谙酒席之道——如果你不想喝酒,那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果你想引人注目,那麽就做好放開飲酒的準備。
可如今,若是自己再不挺身而出,恐怕沈冰就無法全身而退了。看着張偉國看着沈冰猶如看着一頭獵物的表情,林芳逸心裏着實十分厭惡,她再也不能只顧明哲保身,而眼看着沈冰掙命。就在沈冰再一次被張偉國緊逼着端起酒杯時,卻見一只纖長而潔白的手輕輕奪下了自己的酒杯:“沈總,你不能再喝了。”。
沈冰恍然回頭,看到林芳逸微紅着一張臉,正端着酒杯沖自己笑:“沈總,你看你都喝成啥樣兒啦,可不能再喝了。”,沈冰一手反背按在了自己的臉頰上,只覺得燙的跟發燒似的:“我是真喝多了。”,她的背脊輕輕一倒,便借勢靠在了林芳逸身上:“這張經理今天是不灌醉我不罷休啊。”
林芳逸嘻嘻笑道:“張經理,咱們沈總都已經喝成這模樣了,您就放過她吧。”
張偉國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只見她紮着一條幹淨利落的馬尾,白皙的面孔因為酒精的作用微微呈現粉紅色澤,竟似比普通人塗了胭脂還要好看。
之前剛一見面,張偉國就被沈冰的豔光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竟然沒有留意到她身邊的這個林助理,居然也有這等姿色,如今仔細一看,這個端着酒杯笑嘻嘻的林芳逸身上竟然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她的漂亮中帶着一絲英氣,再加上眼下她略有些微醺,更是在笑容中多了幾分散漫潇灑之氣。
“那不行,沈總怎麽可以不喝,現在還早呢,咱們可以慢慢喝。”,看着沈冰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張偉國自然也看得出來她也喝的差不多了。這張偉國一開始就存心要把沈冰灌倒,如今勝利就在眼前,他又怎麽肯輕易放手。
“張經理,今天沈總也是喝的差不多了,你看她要是喝醉了,我還沒醉,明兒個沈總清醒了,肯定得找我晦氣不是。”,林芳逸笑嘻嘻地開始胡說八道。
“那依你說,怎麽弄?”,張偉國顯然也是知道了她的意圖,不由得抱起了胳膊,饒有意味地看着她。
“嘻嘻,張經理,您是大領導,也請體諒體諒我們當下屬的難處。”,林芳逸心裏已經做好了豁出去的準備,言語之間自然也放松了起來:“今兒個沈總要是醉了我沒醉的話,明天我肯定沒有好果子吃,與其這樣,我今天也是豁出去了,這樣吧,我先陪您喝着,讓咱們沈總緩一緩,等會我喝醉了,我對沈總也算是有交代了,到時候您想跟沈總怎麽喝就怎麽喝,我也就不管了。”。
沈冰聽見林芳逸這般說法,知道她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準備跟張偉國拼酒了。她一方面心中頗為感激,另一方面也着實有些替林芳逸擔心起來。
“好!既然林助理這麽痛快,那咱們就好生喝一場。”,面對林芳逸的挑釁,張偉國不禁也起了勁頭:“不過既然你是替沈總擋酒,自然也得有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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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叼起一支煙,伸手招呼服務員分別取來了洋酒、紅酒各一支,外加數瓶十年陳的紹興黃酒和十幾個啤酒杯。
他拿起其中一個啤酒杯,從中倒入了洋酒、紅酒、黃酒各三分之一,放在了林芳逸面前:“既然是擋酒,你先幹了這杯之後我再跟你喝。”
“哎喲,張經理,這三中全會怎麽能只有一個人參加呢?”,林芳逸開始耍滑躲賴:“不行,得有人陪我。”,她撅起了嘴:“既然是開三中全會,那自然得有三個杯子。”,她一邊說,一邊另外有拿起了兩個杯子,學着張偉國的模樣分別從中注入了酒液:“一個人喝叫悶酒,兩個人喝叫對酌,張經理,你總不能叫我一個人喝悶酒吧?”
她笑嘻嘻将其中一杯酒塞入了張偉國手裏,又自顧自地端起了另一杯:“來,張經理,第一杯酒,我敬您。”。
張偉國哪裏肯喝,忙道:“這一杯酒,是罰你替沈總酒,怎麽我也得喝?”,他正要放下酒杯,卻被林芳逸指住了鼻子:“哎,這第一杯酒,你怎麽可以不喝?這是我代表沈總敬你的,張經理,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呀!”,她裝作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難不成是我言微身輕,不配敬您酒?”
話說到這份上,張偉國自然也不能拂她面子,但又不肯輕易就範,只好道:“可是你既然是擋酒,又怎麽可以不罰?”。
“罰,當然認罰。”,林芳逸笑嘻嘻道:“咱們先把這個三中全會開完,再罰也不遲呀。”。
她輕輕地叩了一下張偉國的杯沿,笑道:“張經理,幹!”,說着她就着杯沿輕輕抿了一口,見張偉國還在當場發愣,便佯裝瞪了他一眼:“不許賴,快喝!你不喝的話,那我也不喝了。”
張偉國被她這麽潑辣的一糊弄,一時間也有些抹不開面子,只好硬着頭皮叫道:“喝就喝!”,說着一閉眼睛一揚脖子,頓時把一啤酒杯混酒灌了下去——那滋味,只覺一道火線自喉嚨燒過胸口直達胃部,随即又在胃裏灼燒起來。更有甚者,因為還加了紅酒和黃酒,這酒精的灼燒感相比于純白酒愈發纏綿悱恻起來,而且還有着成倍數增加的後勁。
張偉國之前灌沈冰的時候,也已經喝了不少,如今騎虎難下被林芳逸硬拼了一杯混酒,頓時有些掃去了銳氣。
“嘻嘻,張經理,我也幹了啊。”,林芳逸笑嘻嘻給他看了一眼杯底,随即又拿起最後一杯混酒,分別給兩個人的杯子各倒了二分之一。
張偉國一看就急了:“哎,你怎麽又給我倒了,我已經陪你喝了一杯了,這一杯應該是你的!”。
“張經理,你別着急呀。”,林芳逸的臉紅撲撲的,眼神卻亮了起來:“這喝三中全會啊,是有說法的。”,她一本正經的說道:“難道你沒聽說過?”
張偉國一怔,倒是有些意外:“什麽說法?”。
“這官場裏啊,3呢,叫做升。”,林芳逸開始胡謅:“這兩個人喝三中全會呢,一定要對半分,絕對不能一個人喝多一個人喝少,更不能不喝完。”,她看着張偉國有些吃驚的張大了嘴,心中暗暗好笑:“而且你看,這3字啊,上下對稱,要是折過來呢,就成了個8,也是個吉祥數。所以呢,這兩個人喝酒啊,斷不能喝多喝少,不然3不像3,8不像8,自然是升不了也發不了啦!”。
張偉國見她信誓旦旦,倒也有些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說法。”,他狐疑地看着林芳逸:“你可別忽悠我。”
“林助理以前是體制裏的,想必沒有說謊。”,沈冰坐在一邊,看林芳逸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不由得覺得十分好笑。但是她當然知道林芳逸此舉的目的,便忙不疊地配合着幫她胡說起來。
“張經理,你還別不信,要說那些當官的呀,官越大,越講究這個。”,林芳逸察言觀色,顯然已經掌握了張偉國的心理——這張偉國俨然還有更高的奮鬥目标,他并不滿足于只當一個信貸部經理。
“再說了,這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是。”,林芳逸見他還有些猶豫,忙又勸了一句:“不就還剩半杯酒麽,喝了也就喝了,何苦心裏留個不痛快。來,張經理,你可是大老爺們,就這麽點酒,還能難倒你?”。
張偉國被她一勸一煽動,不覺也是精神一振,大笑道:“就是,不就是半杯酒嘛,喝就喝!”,他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杯,“咕嘟”一口,又是悉數飲了下去。
“你也喝!我看着你喝!”,張偉國的舌頭開始大了起來:“咱們一起升!”,他死死盯着林芳逸手中的酒杯,連眼睛都不肯眨:“快喝,喝完張嘴給我看看,必須是完完整整的湊個3!”。
林芳逸只覺得天雷滾滾,但卻又無可奈何。在張偉國的監督下,她不得不盡數飲下了後面半杯由白紅黃三種酒液混成的酒,還當真張嘴給張偉國看了看。
“好!”,張偉國激動的就差擊節而歌了:“林助理,痛快!”,他興奮得拍着大腿,酒意已經漸漸湧了上來,他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沈總,不是我張偉國故意要為難你沈氏地産,只是這凡事,都得有個規矩。”,他開始主動飲起酒來:“那十個億的貸款,沒錯,是上任批的。但是我張偉國不點頭,他上任就算批了,我也有本事把它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