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

第8章 交流

窗外的風雨越來越大，伴随着電閃雷鳴。沈冰已經回房間了，客廳裏只剩下林芳逸一個人。人在異鄉，很容易顧影自憐。特別是林芳逸這種有心事的，愈發容易在這樣的夜晚黯然神傷。

她咀嚼的動作越來越慢，神色間有些抑郁起來。她的眼神怔怔地望向窗外，風雨中的城市顯得那麽冰冷而陌生，盡管這同一個屋子裏還住着一個沈冰，但林芳逸卻依然覺得是那麽的孤立無援。

她踽踽走到窗邊，眺望着屋外濃墨般的夜色。突然，一道碗口粗的閃電劃過天際，襯得她的臉色一片慘白。林芳逸其實是過慣了安逸生活的人，現如今因為感情不遂而孤身北上，其實她的內心一直就缺乏安全感。而這樣的夜晚，恰恰正擊中了她原本并不強大的內心。

她覺得有些孤單，又有些想家。她想起當時自己毫無保留的付出，甚至明知道那個女人已然被領導排擠，亦不忍心看她被孤立在人群之外。林芳逸自嘲地笑了笑，笑容甚為慘然——正因為這份不忍心，自己想當然耳亦被劃為了她的黨羽，甚至從核心部門被排擠到了基層一線，而那個人，那個人只是毫不在意地說着：“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是啊，這都是自己的選擇，又有什麽可抱怨的呢？林芳逸一想到後來那個人知道自己對她的那份心思避之不及的态度，就覺得心底一片冰涼。“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那人是這麽對她說的：“再這樣下去，是要闖大禍的，你知道嗎！”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吧。”，那一次林芳逸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竟當真能花光所有的力氣。她迫切地想離開那個地方，即便是那個時候，林芳逸早已經過自身的努力和經營，又重回了領導的視線，但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沒幾天功夫，她便提交了辭呈。這一個決定，在家裏和單位都引起了軒然大波。所有人都認為她瘋了。

“小林，你是不是在考慮考慮？眼下廳裏年輕人裏面，你可是挺有希望的，你這麽走了，也太可惜了！”，她的老處長這般勸慰道。

“林芳逸！你是不是腦子糊塗了！放着這麽好的飯碗不要，你這是要作死呢？”，林媽媽拍着桌子責罵道：“去北京，你去北京做啥？你多大了，還是個未婚未育的，到了北京，你就讨飯去吧！”

“林姐，你特麽實在是太酷了！”，這是同單位小年輕的聲音：“說真的，我也覺得呆在這裏是混吃等死，但是我當真下不了你這樣的決心。我特麽真的太佩服你了！”

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祝福的，有反對的，有冷眼旁觀的，有嗤之以鼻的，卻沒有一種能夠阻擾她的決心。當林芳逸收到那張《公務員辭去公職批準通知書》的那一刻起，周遭的一切才悄然安靜下來。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但那個人，卻自始至終，沒有再跟她說一句話。

林芳逸的眼淚，又悄悄地蓄滿了眼眶，稍不留神，又如斷線珍珠般滑落面頰。她覺得身體有些冷，便用雙臂稍稍環住了自己，似乎這樣子，能夠給自己一些慰藉。

沈冰睡的迷迷糊糊出來喝水的時候，恰逢林芳逸正自傷心。她乍然看到一個孤單落寞的背影正自顧自的垂淚，頓時唬了一個激靈，連瞌睡都頓時醒了過來。

沈冰乍然間還以為自己家裏進了賊！就當她忍不住就要尖叫出聲時，才猛然記起自己之前因為大雨而将林芳逸帶回了家——只是眼前這個人，為什麽看起來這麽難過？

不知怎地，沈冰心裏陡然對眼前這個傷感的女人起了幾分好奇和憐意：“她究竟經歷過什麽事情，竟至于傷感到連一個背影都顯得那麽落寞？”

怕唬到窗前那個俨然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的女人，沈冰只好刻意地咳嗽了幾聲。眼見林芳逸恍然回神，似有慌亂之意，沈冰忙道：“這麽晚了還沒睡呢？”

林芳逸慌亂地拭了拭淚，強笑道：“對不起，沈總，可是我吵到您了？”，窗外的一道閃電恰好劃過，正好将她的面容清清楚楚展現在沈冰眼前：只見她眉長過眼，筆挺的鼻梁，配着一張櫻桃小嘴，雖不能讓人望而驚豔，卻竟是個耐看的。而此刻，她眼角淚痕尚存，清秀的面容上猶自多了幾分傷心，更是平添了幾分孩童氣——是的，林芳逸身上同時帶着成熟和天真兩種不同的氣質而不自知，這兩種氣質截然不同，然在她身上卻如同渾然天成一般，着實讓她平白增添了不少吸引力。

沈冰也正是被她因為獨自傷心而展現出來的孩童氣萌了一臉，又見她表現的彬彬有禮，恭恭謹謹，一副嚴守上下級關系的模樣，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在家裏不用這麽拘謹。林……林芳逸，早點睡吧。”，她看得出來林芳逸肯定是遇到傷心事了，但沈冰并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她非常注重隐私，故而林芳逸自己不說，她自然也不會去問。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可以跟我說。”，她只能點到為止：“很晚了，早些休息吧。天大的事情，也得留到明天處理。”

“好的，沈總，謝謝。”，無意中被沈冰看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林芳逸亦覺得十分尴尬。她微微漲紅了臉，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那我去睡了，晚安，沈總。”

看着她抱頭鼠竄的模樣，沈冰只覺得這個人着實有些有趣，她有些忍不住的微微抿嘴而笑，似乎覺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林芳逸，有點意思。”

第二天，當林芳逸睜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門的時候，卻猛然嗅到了面包雞蛋和咖啡牛奶的香氣。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廚房望去，卻見沈冰穿着一套清清爽爽的居家服，随意地挽起了頭發，正在廚房裏忙忙碌碌。

林芳逸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又有些難以置信地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發現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老總親自下廚做早餐？”，她有些意外：“這樣的白富美居然會親自做早餐！”。

林芳逸這樣的念頭其實着實是冤枉了沈冰。雖說她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然而因為自小在國外成長，因此很多事情都是習慣于親力親為的。雖然在香港的父母家裏照樣有管家保姆伺候，但她也不覺得自己照顧生活起居有什麽不好的。

更何況，沈冰并不喜歡在外面吃飯，因為她知道，外頭的食物為了追求口感，勢必得犧牲營養和健康。“真正的貴族，是在家裏吃飯的。”，這是沈冰小時候，祖母常跟她講的話。

“沈總早。”，既然看到了，林芳逸自然得上前打招呼：“沈總，讓我來吧。”，看到沈冰正準備煎蛋，林芳逸忙客套道。其實她并不擅長廚房，在家的時候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但是眼下的情形，她亦不好意思坐享其成，畢竟沈冰才是老板呢。

“不要緊，馬上就好了。”，沈冰看到林芳逸睡的猶如一頭亂草的長發，不知怎地又忍不住有些想笑：“你快去洗臉刷牙吧，洗漱用品已經給你放好了。”，她沖着林芳逸嫣然一笑：“等你洗漱完，正好一起吃早餐。”

林芳逸的心跳因為她的笑容漏跳了一拍，乍一回神，又猛地漲紅了臉，就連耳朵根子都紅了起來。她不敢再看沈冰，慌忙轉身快步朝洗手間走去，她一邊走一邊只覺得自己的心簡直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不由得暗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前車之鑒猶自歷歷在目，林芳逸不由得給自己敲響了警鐘：“同樣的虧難道再吃一次麽，林芳逸，你別又一次昏了頭！”。

林芳逸臉紅的模樣纖毫不落的映入了沈冰的眼中。“這個人的臉皮子可真薄。”，沈冰愈發覺得有意思起來。她知道自己長的好，也遇到過許多因為驚豔于她的外表而表現各異的人們。有的死纏爛打，有的大獻殷勤，有的欲擒故縱，有的圖具暗戀，各色人等應有盡有，卻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容易害羞的。

“看樣子是個老實人。”，沈冰暗暗在心中判斷道。就當她在餐桌上擺好盤後，林芳逸正好收拾停當來到了客廳。

“你來了。”，沈冰招呼道：“正好可以一起吃早餐，你要咖啡還是牛奶？”

“麻煩沈總了。”，林芳逸臉上又隐隐泛起一層赧色：“原本應該是我照顧您的。”，連她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什麽在沈冰面前，她這麽容易臉紅。——不管怎麽說，林芳逸也覺得自己是省級機關出來的人，怎麽地也算得上老司機，怎麽如今面對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沈冰，自己卻猶如初出茅廬的小年輕一般了。

沈冰的注意力卻不在她的客氣話上，她有些好奇的盯着林芳逸的臉看：“你沒化妝？”，她知道這麽問有些不禮貌，但林芳逸的皮膚質感實在讓她過于好奇，是以也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嗯，我不會。”，林芳逸老老實實的回答：“以前在單位裏，也沒見哪個人化妝。”。

沈冰有些難以置信：“什麽？你以前單位裏的女性，也基本沒人化妝？”

林芳逸有些迷糊：“是呀，化妝過的不都是大紅唇，還有五顏六色的眼影麽，我們以前單位沒有這樣的人。”，她撓了撓頭，突然叫道：“奧，對了，有人用睫毛膏！”，她很篤定的說：“這個我看到過。”

“……”，沈冰看着眼前這個信誓旦旦的人，簡直忍不住要捧腹大笑：“你沒聽說過有一種妝容叫做裸妝嗎？”

“裸妝？”，林芳逸一愣：“我好像在雜志上看到過這個詞。啊，您的意思是人家是化了裸妝，只是我沒看出來？”，她有些吃驚地道：“原來這化妝還能化的讓人看不出來！”，她下意識地開始盯着沈冰的臉看：“那您現在也是化了裸妝？”

沈冰簡直要被她打敗了，同時又被她毫不掩飾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這簡直是直男審美！”，她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話剛出口卻又忍不住笑将起來。

“你當真沒化妝？”，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這林芳逸已經是三十幾歲的年紀了，要是當真是純素顏，那這人的皮膚質地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妖孽了。

“這有什麽好騙你的呀。”，看她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林芳逸也忍不住笑将起來，這一笑之下，沈冰發現她居然還有兩顆深深的酒窩，愈發顯得好看起來：“你看。”，林芳逸的雙手在自己臉上重重地揉了幾下：“要是我化妝了，肯定能看出來了吧。”

兩個人這般一聊，關系一下就拉近了許多。林芳逸整個人不像之前在沈冰面前那般拘謹，而沈冰亦因為林芳逸的到來而多了一些歡樂。

“還真是。”，沈冰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林芳逸臉上的酒窩，只覺得滑滑嫩嫩的，手感特別好：“不過現在在公司裏，別人都化妝，你也該适當用點口紅什麽的提提氣才好。”，她有些捉挾般微笑道：“雖說是天生麗質，但也得跟大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