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脆弱
林含子是在最後一節課下課鈴打響之前十分鐘左右感覺到異樣的。
她本來趴在桌上側着頭刷微博,肚子突然傳來一陣痛,轉瞬即逝。
林含子沒想太多,以為是肚子餓了。
還沒這麽想完,肚子就開始鬧了起來。
她可以很明确的感覺到,痛意跟滾雪球一樣,由小變大,速度很快,最終化成幾乎要将她整個人痛翻到地上的卷腹般的劇痛。
但這種極致的痛意很快就消散開來,就跟暴風雨前帶來的響雷一般,轟隆一聲提醒人們,要注意了,暴風雨要來了。
林含子再沒了玩手機的心思,下腹一陣熱流,她再遲鈍也知道是經期提前了。
一瞬間,腦子刷的一下變得有些慘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個月的痛經會把她逼到幾乎想死的地步。
……
林含子從小到大,可以說什麽都不怕。
一般女孩子見了蟲子老鼠這些東西,總要呀呀叫兩聲,然後驚慌的跑開,更脆弱的,直接崩出眼淚來。
林含子不同,她曾經抓着爬行的毛蟲扔到那個總是揪她辮子的小胖身上,吓的小胖落荒而逃。
有時家裏來了蟑螂了,就會守在一旁等着,然後趁其不備時,啪一下,腳踩上去了。
林含子沒被什麽擊倒過,直到她初一那年來了初潮。
一向打針都咧開了嘴笑的林含子愣是被痛經折磨的躺在床上一天才緩過來。
從那之後,林含子開始對一樣東西有了畏懼之心,那東西學名為痛經。
Advertisement
每個月的這個時候都是林含子最抑郁的時候,什麽話也不肯說。
她就算乖乖躺在床上也痛,肚子裏就跟被強塞了根攪拌棒一樣,上下左右亂攪一通,疼的她恨不得立刻拿把刀把自己捅死了結好了。
林含子的痛是在經期來的第一天。
真正的經痛來臨之前總要先給她一個重擊,像是在提醒她,女人,爺我來了,快些準備好伺候着爺。重擊過後肚子會消停一點時間,雖然會時不時陣痛幾下,但也不會到要了老命的地步。但差不多半小時之後,她面臨的就是真正的地獄了。
……
此刻的痛意還可以忍,但身體已經自動發出了信號,額頭開始冒出冷汗,嘴唇開始泛白。
林含子忍着肚子裏時不時找幾下存在感的痛意,蹙着眉把手放在肚子上揉搓,想要減緩一些痛意。
離下課還有五分鐘,熬過這五分鐘後她只要平安走回寝室就可以躺到床上了。
但今天她明顯感覺到痛意較之前的更加強烈,估計是昨晚吃了燒烤的原因。
是周岸先發現了林含子的異樣。
離下課還有兩分鐘的時候,周岸收回了趴在徐子微桌上的身子,打算收拾一下東西等待下課。
視線一轉就看見了整個頭趴在桌子上的林含子,皺着眉,緊咬着的唇已經變成了毫無血色的蒼白,臉上布滿了細汗,整個人看起來跟生了大病一樣,虛弱的很。
“女神,你怎麽了。”
周岸差點吓壞,趕緊湊過來想摸摸她的頭,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聽見他話的陸鳴早就轉了身子過來,一巴掌拍開周岸的手,一臉兇樣,“手給我安分點。”
然後換了神色擔心的看着她,低頭在她腦袋邊上溫柔的問她,“你怎麽了。”
林含子痛的連頭都不想動,話也不想說,幹脆閉上了眼睛。
徐子微看見了她桌子底下捂在肚子前的手,立馬就明白了林含子正在遭受什麽樣的折磨。
先是打發走前面兩個不停詢問的男生,然後低聲在她耳邊問她,“很痛嗎?要不要給你買藥?要的話你就眨眨眼。”
過了一會兒後林含子沒動,徐子微又說,“就要下課了,我等下背你回去,給你泡點紅糖水。”
林含子一下子睜開了眼,使力張了張嘴,沒發出一點聲音。
徐子微看懂了她的嘴形,一臉嚴肅的拒絕她,“你這樣子還怎麽走得動,放心,我力氣大的很,可以把你背回去。”
林含子覺得痛意少了些,慢慢從桌上擡起頭,然後輕輕開口拒絕她的好意,“真不用了,我可以的,我現在還不會那麽痛,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盡管身子虛弱,仍然态度堅決的很,一臉的頑強。
徐子微見她這樣,只能嘆了口氣,順了她的意,“那你別逞強,我下課後先去開個短會,如果你發現走不了你就在這等我,我等下回來背你回去。”
“放心,我可以的。”
陸鳴雖轉過了頭,耳朵卻還尖着,兩人小聲的談話被他全數聽到了耳朵裏。
……
鈴聲響起,老師一說下課,班裏的人立馬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了教室。
徐子微走前最後問了林含子一遍,得到她一樣的回答後只能搭着周岸的肩走出了教室。
周岸也是體育委員,兩人正要一起去開會。
陸鳴拿了書,從座位上起了身,低頭看着又趴回桌子上的林含子,再次問她,“需要我送你回寝室嗎?”
林含子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麽冷淡的樣子也沒有了,一副虛弱到讓人想揉進懷裏疼愛的樣子,“不用,謝謝。”
陸鳴點點頭,不再堅持,一個人走出了教室。
教室裏很快就空了,林含子又感覺到了痛意,想着趴在桌子上再休息一會兒,等下痛意舒緩了就一鼓作氣的走回去躺床上。
許為清收拾好了東西,拿着手裏的垃圾往教室的後面走去,瞥見趴在桌子上只有後腦勺朝上的林含子,動作愣了一下,然後快速把垃圾扔了,走出了教室。
林含子趴着腦袋,這次痛意已經強烈到她覺得自己一點能用的力氣都沒有了。
教室裏很安靜,看來大家都走光了。
她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今天就痛死在這。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有陣聲音突然從她頭頂響起,她腦子昏沉沉的,只能依稀聽見那人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叫她的人是誰,她現在已經痛的沒法辨認出對方。
但還是擠出了一絲力氣,努力擡起頭想要告訴對方自己沒事。
她向來這樣,不會把脆弱展現在外人面前。
雖然外表是一副脆弱的模樣,骨子裏卻硬的很。除非逼不得已,她不會輕易依靠別人。
但擡頭看見對方樣子的那一刻她什麽逞強的念頭都沒了,她覺得自己堅強的外殼在那一瞬間就被輕易擊碎,她甚至覺得她的淚腺在那一刻變的格外發達,因為她可以感覺到有兩行清淚從自己的眼眶裏落下。
明明在別人面前可以忍着說還好,可以忍耐。
但面前人一站到她面前,她突然覺得很委屈,恨不得把所有的脆弱都展現在她面前。
所有的逞強都消失不見,她一下子軟了骨頭展露在她面前。
看見許為清木着臉站在她面前,她情不自禁就低聲開了口,帶着濃濃的委屈,像是承受着莫大的折磨一樣,“阿清,我好痛。”
……
許為清從沒見過這樣的林含子。
她此刻脆弱的彷佛一碰就會碎掉。
她本來沒想過回來,但林含子這樣一聲不吭的趴在桌子上的狀态很反常。
她不想多管閑事,但她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又退了回來,心控制住了,身體沒掌握好。
回來就回來了,本來想着也許林含子只是睡着了,那自己叫一下她就可以走掉。
結果就看見了這樣的林含子。
額頭冒着細密的冷汗,眼睛似乎因為疼痛,連睜開一絲縫隙都顯得費力,下嘴唇被牙齒咬出了一道牙痕,整個嘴唇,甚至是整張臉都是慘白慘白的。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應該就跟病入膏肓一樣,雖然很誇張,但許為清一時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她愣愣的站在那,林含子那聲輕輕的“我好痛”一下子把她從怔愣中拉回了現實。
此刻她腦子裏一點要逃離林含子的想法都沒有。
因為林含子現在這樣,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狠不下心去不管她。
她繞過桌子,坐到她身邊,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第一次柔和了臉色,溫柔的輕聲問她,“你怎麽了,是肚子痛嗎?”
林含子現在承受的痛是一陣一陣的,只不過舒緩過後迎來的陣痛将會比上一次更加磨人。
因為趴了一會兒,她感覺疼痛又沒了些,便從桌上把頭擡了起來,想要把書放進包裏,一邊開口解釋,“我來姨媽了。”
許為清從沒體會過痛經的折磨,但也見過各種被痛經折磨的死去活來的女孩的模樣。所以林含子這麽一說,她馬上就知道了她現在的樣子是痛經造成的。
見林含子要動手,趕緊先她一步幫她把書放好,整理好包後背到了自己身上。
在林含子看過來的時候移開了視線,淡聲解釋,“我來。”
如果是平常,林含子見到許為清這樣,肯定會燦笑着,然後開口調戲她,“阿清真好,還主動幫我收拾東西,我最喜歡阿清了。”
但今天她真的是什麽力氣都沒有了,見許為清收拾好了,便搭着椅背想起來,結果屁股剛移開椅子幾厘米,立馬就摔坐了回去。
這次的疼痛緩和時間縮短,來勢也比前一次更加兇猛,林含子一下子彎了腰,嘴裏發出低低的哀痛聲。
許為清見她這樣,明白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态肯定痛的連動都動不了。
沉眸想了下,站起了身。
然後把兩人的包背到了胸前,拿開了椅子蹲到了林含子面前,“忍一下,你趴上來,我背你回去。”
林含子覺得自己一只腳幾乎已經踏進了鬼門關,聽見許為清的話,輕微轉了下頭,看見了已經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的許為清。
有些詫異,從小到大除了她爸,沒人背過她。
一股暖流從心底滑過,她覺得疼痛都減緩了一些,然後強忍着肚子裏此刻的翻山倒海,一點點往許為清背上挪。
終于,整個人成功趴到了許為清背上,她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不想再使出一絲力氣。
許為清趕緊伸手穩住要往下滑的林含子,調整好姿勢後起了身,手放在她腿彎處控制着她,然後一步步慢慢的往門外走。
林含子肚子痛的要命,心裏卻軟的一塌糊塗,她的阿清,怎麽能不讓她喜歡吶。
許為清感覺到背上有股涼意浸透進衣服裏,以為林含子是又受了痛的折磨。
便輕輕歪過頭,朝頭垂在她左肩上的林含子說,“乖,等下回寝室睡一覺就好了,不要哭了,含子乖。”
林含子沒說話,聽了她的話,淚水頓時止不住一樣的往外湧,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因為痛還是因為什麽。
許為清不說話了,任由她無聲流着淚躺在自己背上,一手搭着她,一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動作溫柔的背着她一步一步沉穩的往前走。
仿佛背了全世界一樣。
……
兩人離開之後不一會兒,突然有陣響亮的腳步聲從底下由遠而近的傳上來,不一會兒,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
陸鳴左手提着一袋藥,右手拿着個保溫杯,裏面躺着一壺紅褐色的液體,因為抖動而不斷泛起漣漪。
陸鳴到了走廊後就放慢了步子,大口喘着粗氣,白皙的臉上一片紅潤,被汗浸透的發絲很是淩亂。
走到教室門外時,站定了身子,大口吸了兩口氣,然後擺出一副輕松的樣子走到門口,“我給你……”話沒說完,發現教室裏空無一人後臉上閃過一絲無措,接着又像是松了口氣似的轉回了身。
突然毫無預兆的轉身,把手中的袋子往遠處一投,袋子落進垃圾桶發出一聲悶響。
最後轉了身,拎着杯子一步步往樓下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北小天使再次投的手榴彈
哭唧唧的感動~
送一個大波波(*  ̄3)(ε ̄ *)
特地加更到4000,表達我的感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