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要說賈母這些年最後悔的事情, 莫過于看低了老大和讓老二娶了王氏這麽一個愚婦。
王家調教出的好閨女, 竟然膽敢拿着榮國府的帖子在外面放印子錢!
這事雖然不犯法,但是卻是件沒陰德的事情。
王氏此時額頭上滿是汗水,她的嘴唇發白, 兩手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賈母抄起手旁的茶盞, 朝王氏砸了過去,放冷了的茶水潑了王氏一面, 王氏卻躲也不敢躲, 擦也不敢擦。
“老太太, 到底出了什麽事?”賈政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如果不是出了大事, 賈母定然不會輕易對王氏出手。
賈母将幾張供紙往桌上一拍,“你媳婦做的醜事,我沒臉說, 你自己看!”
賈政眉眼間掠過幾絲郁色,他拿起桌子上的幾張紙來, 打眼一瞧,頓時間三魂飛了七魄,臉色倏然間由晴轉陰,手指顫抖着。
“老太太,這事當真是真的?”賈政第一個念頭是質疑這事的真假,他不想相信這事是王氏幹的。
賈母冷着臉,看向王氏的眼神充滿了嫌惡, “這上面白紙黑字,還有手印,丫鬟們也說了,這陣子的月錢是越來越晚發,你說是真是假?”
賈政的臉色變了又變,王氏低着頭,手指攥着帕子,指節因着用力而發白,“老太太,我……”
“啪——”的一聲脆響。
守在外頭的賴嬷嬷聽到裏頭的聲響,心撲通跳了一下。
王氏偏着頭,滿眼的不可置信,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右臉,指腹剛觸碰到臉頰,就是一陣刺痛,“你、你打我?”她放印子錢、做那麽多事,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他們二房?賈政居然打她!
賈政負手站在王氏面前,臉上溢滿了嫌惡,“毒婦!放印子錢這種傷天害理的勾當,你竟然也敢插手!”賈政一向自诩是儒士,最看重的就是顏面,如果今日這事傳出去,他以後還怎麽在仕林當中行走?
“你說我是毒婦?”王氏仰起頭,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她嫁到榮國府這麽多年,做得那麽多事,哪一件不是為了他賈政?賈政結交讀書人、養清客、交際應酬、給上司送禮,哪一件事不要錢?如果不是她籌劃,賈政哪能夠毫無後顧之憂的花錢!
“連放印子錢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不是毒婦是什麽?”賈政看着王氏的眼神就像看着惡心的東西似的。
王氏只覺得心如刀絞,她捂着臉,後退了半步,“好你個賈存周!我嫁給你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當我願意放印子錢嗎?我何曾不想什麽也不必做,當個貴夫人,你賈存周沒本事,這麽多年還只是個員外郎,要不是為了我們二房,我用得着做這些事嗎?”
“你!”賈政怒不可遏地瞪向王氏,臉上一陣燥熱,“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是你胡說才是!誰不知道你假正經的美名,當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養了外室嗎?!”王氏泣不成聲,字字含血。
賈政被王氏這般毫不顧忌地把面子扯下來,頓時更是怒火中燒,伸出手待要教訓王氏。
他高揚起的手卻是被攔住了。
“你幹什麽?”賈政轉過身,對上一臉冷漠的賈赦,瞬間有些弱氣了。
賈赦冷冷地甩開他的手,“打女人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做的事情。”
賈政神色陰晴不定,悻悻然收回手。
“好了,這場鬧劇也該收場了。”賈母一錘定音,那雙歷經滄桑的眼楮裏此時盡是疲倦,興許是老了,也興許是她确實是錯了,在方才的時候,賈母回顧起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情,老臉不免有些愧意,或許她不該管下去了。
王氏哭泣着,癱倒在地上,聽到賈母這話,身子就是一抖,她猛然回過神來,那種不詳的預感像無底的深淵一般把她吞噬進去,整個人不斷地下沉、下沉……
不、不行!
要是她出事了,大姑娘怎麽辦?珠兒、寶玉怎麽辦?
“老太太,媳婦知錯了!”王氏膝行到賈母跟前,哭得鼻涕眼淚一直流。
賈母垂下眼眸,瞧見賈母的眼神,王氏的心倏然間就涼了。
王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清醒,她做的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如果傳揚出去,被禦史彈劾,榮國府就是那架在架子上烤的羊,不死也得重傷。
現在,證據雖然在榮國府手上,但是只要有心,未必不能找到其他的人證物證來。
而她的下場,要麽是“重病去世”,要麽是被送回王家。
不管是前一個下場還是後一個下場,她都死無葬身之地。
“老太太,您不能這樣對我。”王氏醒悟過來,瑟縮地往後躲了躲,“我大哥可是京營節度使!”
賈母心更涼了,在這個時候,王氏竟然還敢拿王子騰來威脅她,她篤了下手杖,閉上眼楮,再次睜開的時候,滿眼都是見不到底的寒意︰“既然如此,就請王大人來說說吧,他們王家教出來的好姑娘!”
王氏瞬間睜圓了眼楮,難以置信地看向賈母,她的嘴唇咬得幾乎出血,神色變化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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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夫妻是滿頭霧水來的,若不是榮國府來的人手上拿着榮國府的帖子,王子騰必定要以為賈母是瘋了,大半夜的,火急火燎的讓人來請他們過府。不知道還以為出了什麽天大的事了。
可當王子騰到了榮慶堂,撞上被人從被窩裏喊起的賈珍時,他敏銳地意識到恐怕出大事了!
賈珍雖然是小輩,但是卻是賈家的族長,除非有大事,一般是不會也不必讓他出現的。
朝王子騰拱了拱手,賈珍心裏泛起了嘀咕,榮國府今年也夠熱鬧的,今兒個不知又出了什麽事了?
等到他邁進屋裏,瞧見癱軟在地上的王氏,一臉怒色的賈政,以及眼觀鼻鼻觀心的在一旁坐着的賈赦時,心裏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八成是二房又搞事,結果反而被大老爺教訓了一頓。
這二房也真是的,這大老爺要是他親哥,他能樂得放三天三夜的鞭炮來慶祝,有這麽個金大腿,自己就算再沒用,這輩子的榮華富貴也是唾手可及的。也就二房拎不清,硬把親哥得罪死了。
王陳氏瞧見王氏的慘狀,心裏雖然幸災樂禍,但是明面上的功夫卻是做得滴水不漏,不用王子騰開口,已經親自走上去,攙扶起這個能作妖的小姑子。
扶着王氏在椅子上落座,又拿帕子給王氏擦了擦臉上的茶水,王陳氏可謂做得很周全了。
只是,如果她知道王氏做了什麽事的話,王陳氏一定會後悔自己現在的舉止。
“老太太,這是怎麽了?”王子騰拉下臉,語氣生冷地責問道,“我妹妹就算做了什麽錯事,也是榮國府的媳婦,老太太何必這麽大動肝火?”
王子騰說完這句話,冷冷地掃了賈赦一眼。在他想來,這回這件事八成又是賈赦引起的。
賈赦對此只是勾唇一笑,懶得開口。
賈母絲毫不沭,這件事是他們賈家占理,就算真的對簿公堂,道理也在他們這邊兒,“王大人言重了,老太太可不敢有這麽個兒媳婦?”
一言落地,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了。
衆人表情瞬間都變了。
王氏是難以置信。
王陳氏、王子騰是錯愕和怒氣。
賈政是松了口氣。
而賈珍則是徹頭徹尾的迷茫,這王氏究竟惹出了什麽禍事,竟然要鬧的被休。
這休妻可不是件小事,尤其是高門大戶,本來結親是親家,這休妻,兩家人從此以後就是死對頭了!不管是什麽原因被休,那姑娘家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
王子騰蹭地一下直起身子,一雙劍眉氣得倒豎,瞳孔中蹿着火焰,“老太太,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莫不是欺我們王家沒人?”
賈母哼了一聲,“你們王家教出來的好閨女險些害了我們賈家百年名聲,休妻都是輕的!”
王子騰隐隐約約猜到了王氏肯定是惹出亂子來了,但是不管她做出了什麽事,賈家都別想休妻!
“老爺,老太太,我知道錯了,放印子錢的事是我不對!但我也是為我們榮國府着想。”王氏從出神中回過神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那聲音聽得王陳氏都是一陣牙酸。
不過,當王陳氏反應過來王氏說的話後,王陳氏臉色幾乎扭曲了!手上的指甲都掐斷了幾根!放印子錢,她王氏怎麽不去死呢!
賈珍驚愕地看向王氏,手中的茶盞一個沒拿穩,砸在地上。
不學無術如賈珍,也知道放印子錢是怎麽回事?這可是說不定就生兒子沒屁、眼,喪盡天良的肮髒事!一個不小心,鬧出人命來都是常有的事!王氏居然這麽大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