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什麽?!老大是瘋了不成, 怎麽把這事情攬了下來?”賈母瞪圓了眼楮, 氣得胸膛直起伏,流蘇連忙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着氣。
賈政嘴巴一撇,嘲諷道︰“大哥攬下這件事, 老太太還不明白嗎?他啊,是一門心思想要掙功勞, 卻是連累了咱們府上。”
賈珍一得知消息,也連忙趕來見賈母了, 這會兒和賈政同仇敵忾, “老太太, 您啊,可要和大伯父好好說說, 我們寧國府可出不起那麽大一筆銀子。”
這廂是賈珍的叫苦不疊,那廂是賈政的添油加醋,賈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賈赦要争功勞,要上進, 都不是什麽壞事,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他們榮國府去冒險。他和那秦見深負責這事,必定會得罪不少權貴,到時候要是連累了他們阖府,叫她怎麽去和死去的老太爺交代。
“賴大,去叫大老爺回來,我得和他好好說說。”賈母左思右想, 怎麽也坐不住了。
賴大應了一聲,利落地備了馬去了。
“恩侯這次應下這事,怕是難以和府上交代。”秦見深此時正和賈赦坐在春風樓二樓一間雅廂內,桌子上擺着數盤珍馐,碗筷卻是還沒動過。
賈赦點了下頭,他估摸着這件事這會兒估計已經傳到了賈母耳朵裏了,他那好弟弟想必要他給他們一個交代。
“不必替我擔心,我有辦法。”賈赦挑了一筷子的魚肉,“今日這餐過後,往後怕是要忙得腳不沾地了。”
秦見深見他從容不驚,心裏便放了心,撿了一塊筍,略微嘗了幾口。
“賈大老爺,您府上的下人來找您。”店小二敲了敲門,在門外朗聲說道。
賈赦眼皮都不帶擡一下,夾了一筷子魚肉到秦見深碗裏︰“讓他等着便是。”
店小二爽快地應了一聲, 跑下樓去。
賴大聽到店小二的回話,臉一下子就青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賴大想了想,還是乖乖地在下面等着。
賈母在府裏起先是火冒三丈,而後等着等着,火氣也漸漸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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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賈政也是曉得的,他面沉如水,這老大果然是越來越心思深沉,但是這回他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
“大老爺回來了。”丫鬟們往裏傳話,賈政面色一肅,對賈母說道︰“老太太等會兒也得好好和大哥說道,這長者請,都拖了這麽大半天,日後還得了。”
賈母垂眉順目,道了聲知曉了。
“二爺,不好了,”燕兒從外頭聽到消息,連忙回榮禧堂去告知賈琏,她跑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額頭上滿是汗水。
賈琏正練着字,聽到這話,手中的筆不停,随口問道︰“出什麽事了?”
燕兒素來穩重,若非出了大事定然不會這般驚慌失措,但是賈赦教他是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就算發生再大的事情,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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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方才回府說大老爺接了個麻煩事,得和那秦侍郎大人負責和各家讨還虧欠國庫的銀錢。”燕兒喘着氣說道,賈政回來的時候是帶着滿臉怒氣,他在榮慶堂告知賈母的時候也沒有放低音量,因此這事很快就傳得滿府的人都知道了。
“什麽?”賈琏很快破了功,将狼毫筆擱在筆架上,“爹可回來了?”
“已經回來了。”燕兒說道。
賈琏聽到這話,瞬間就放心了,他爹既然回來了,想來這件事也不難辦,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唇角勾起,狡猾的模樣有幾分和賈赦相似,“燕兒姐姐放心,爹不會有事,這樣,咱們帶上迎春妹妹到榮慶堂瞧瞧熱鬧去。”
二叔火急火燎地回來,想來一定是以為抓住了爹爹的把柄,賈琏牽着迎春的手進了榮慶堂,聽得裏頭傳來的熟悉的聲音,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卻不知爹做事向來都不會落人口舌,這次二叔是自己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給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珍大哥哥請安。”賈琏和賈迎春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賈琏不動聲色地偷偷瞧了賈政一眼,見他滿臉漲得通紅,心知自家爹爹果然是占了上風。
“大哥,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賈政被賈赦一進來就說的那句話說得面紅耳赤。
賈赦手指一揚,彈了彈衣角上的灰塵︰“什麽意思?二弟讀了這麽多年書還不懂嗎?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這句話不是出自《論語》嗎?二弟連這句話都不懂不成?”
賈政握緊了拳頭,脖子上青筋都蹦了起來,他就是因為懂,才要問賈赦是什麽意思,他賈赦說這句話不就是罵他是小人嗎?
“二叔不知道嗎?”賈琏裝作懵懂的說道︰“這句話啊,意思是說君子心胸寬廣,而小人則斤斤計較。二叔可記好了,別忘了。”
賈政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怒斥道︰“賈琏,這兒是長輩說話的地方,你這晚輩插什麽話?!”
賈珍也附和地說道︰“是啊,琏弟弟還是安靜在旁邊聽着吧。”他不敢直對上賈赦,畢竟賈赦的輩分可比他高,也有官職在身,就算他是族長,也壓不住賈赦。
賈赦卻笑了,手中的扇子搭在掌心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珍佷兒也是晚輩吧?你說得,琏兒怎麽就說不得?何況他還是我們榮國府的長子嫡孫,往後榮國府都是他的,現在學着也是應該的。”
賈珍被賈赦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吶吶地應了聲是,摸了下鼻子閉上了嘴巴。
許是長子嫡孫這四個字刺激到了賈政,賈政怒氣沖沖地拍了下桌子,顯然是不欲再和往常一樣僞裝那讀書人的模樣了,“大哥,今日這事不管如何,你都得給我們一個交代,大哥要立功勞,也不是這樣個立法,若是為了大哥一人,讓我們榮國府、寧國府得罪了滿朝權貴,豈有這樣的道理?”
賈珍颔首道︰“二老爺說得對,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我爹現在好那道術,一年到頭少說花個幾萬兩,我們這寧國府現在是入不敷出,就連媳婦想新裁一身衣裳也艱難。”
他說到最後,還擠出了幾滴眼淚出來。
如若不是知道賈珍前番在青樓中為了花魁重砸了數千兩銀子,賈赦怕還真會相信他的鬼話,寧國府人口單薄,賈敬也就只有他那麽一個兒子,數代積累下來的家産足夠賈珍一輩子什麽都不幹,現在叫窮只不過是不願意還錢罷了。
“行了,別說了。”賈母按着額頭,擺着手說道,賈珍也是個混不吝的,真當她老婆子什麽都不知道不成。
“老大,這件事你既然應了下來,可有打算怎麽辦?”賈母見賈赦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心裏頭也隐約帶着期盼,若是以往,她定然是要将賈赦痛斥一頓,但是近些日子來,老大的變化實在太大,她畢竟人老成精,內心雖然有火氣,但也不至于像賈政那般火急火燎。
賈政嗤了一聲,“老太太,這事還能怎麽辦?老太太在府裏不知道,我在外頭卻是已經聽說各家權貴都竄說好了,咬定府裏沒錢,老大這回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怎麽?各家怎麽這麽快就收到消息了?”賈母大吃一驚,這賈母畢竟掌過幾十年的家,對這俗務還是頗為精通,這讨錢向來是件麻煩事,如果是尋常人家,大可讓衙役、地頭出頭,但是這回讨錢的人家都是權貴,誰敢替他們出頭?順天府尹肯定是不會露面的,這本就是件難事,再加上衆人串通好,就簡直難于上青天。
“是啊,老太太。”賈政捋着須,冷冷地說道。他賈赦這回還不栽個大跟頭,真以為上回揚州立了功勞,這次也依舊能立功勞不成。
賈珍臉上擠出擔憂的神色︰“那大伯父可怎麽辦?”
“能怎麽辦?”賈政冷笑一聲︰“反正我近日來是忙得很,恐怕無法幫大哥的忙。”
賈赦手中捧着茶盞,聞言擡眼觑了賈政一眼,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賈政被賈赦這一笑笑得愣住了,反應過來賈赦是在嘲諷他後,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大哥這是在笑什麽?”
大房、二房早已撕破臉皮,賈赦也懶得在外人面前給賈政留面子,當下笑盈盈地說道︰“我只是在笑二弟實在過于實誠,二弟放心,大哥絕對不會找你幫忙,畢竟二弟可是工部員外郎,每日都忙得很!”
他這話無異于直接在賈政臉上啪啪打了兩個巴掌,寧榮二府誰不知道政二老爺當那個員外郎當得是最清閑的,每日點卯後便無事可幹。
饒是賈珍此時是和賈政站在同一陣線上,也抑制不住笑意,嘴角微微翹起。
流蘇等下人更是低下頭,遮掩住笑。
賈琏的手握成了拳頭,擋在嘴巴面前,果然,他的想法是對的,二叔那嘴皮子功夫在爹面前完全是不夠看的。
“老大,老二,你們都少說幾句。”賈母呵斥道。
賈政臉上有些挂不住,往日賈母都是站在他這邊兒,今日竟然替老大說話,賈政越想心裏就越不舒坦,因着賈赦的事情,他之前在工部裏沒少受到膈應,但他沒想到,賈母竟然也是這樣的人。
母子同心,賈政打小是賈母看着大的,他這神色一變化,賈母立即就看透他心裏在想什麽,當下,心瞬間就涼了。
擺了擺手,賈母有些喪氣地說道︰“你們兩個也都大了,我老太婆橫豎是管不了的,罷了,罷了,這事你們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流蘇,你拿了我的對牌去把咱們府欠的銀錢點出來,拿給大老爺。”
流蘇脆生生應了一聲。
賈政愣了下,“老太太!”
“不必再說了。”賈母依靠在扶手上,單手撐着側臉,一只手按着額頭,“今日我也乏了,你們去吧。”
賈珍吶吶地應了聲是,遲疑地和賈政對視了一眼,老太太把榮國府的錢一交,那他們寧國府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