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哪裏都是你
腦海裏，你的笑容太徹底
·
這兩天唐姝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從這個暑假開始她已經養成習慣每天晚上複習到午夜十二點，有時候若是鑽研一道數學題鑽的深了，她也經歷過淩晨兩點才上床去休息的時候。只是這兩天，她平躺在滿是星空的床簾圍起來的小床上，總是模模糊糊想起好多從前的事情來，越是睡不着就越容易想，越是想就越睡不着。
最難的是淩晨三四點入睡，六點又要起床洗漱去上魏教授的專業英語課。淩海理工不是那種重本的一線院校，學生的自主學習性不高，逃課的情況屢見不鮮，只要來上課的人不是少得過分，很多教授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獨魏教授獨斷專行，他秉承每節課課前和課後雙點名的傳統，一手拿手機，一手現場錄入到教務系統，事後求情都不管用。
唐姝頂着一雙大黑眼圈，失眠過後的有些泛黃的小臉十分沒有精神，她沒有心情化妝，換好衣服戴了只黑色口罩捧着書就扶着陸曉曉晃晃悠悠地去教室了。
“有沒有這麽誇張？要不然你請個假得了，在床上躺着吧。”陸曉曉對這種事早已經習以為常，她請假的理由常常是信手拈來，經常把老師唬的一愣一愣的。
唐姝有氣無力地說：“算了，老魏太麻煩了，還要輔導員開的請假條，我惹不起。一會兒下課我還要去趟輔導員辦公室，反正也是要下床的，早下晚下都得下。”
方妍又一次兼職太晚沒有回宿舍，這課她無疑是趕不上了，鐘韻昨晚大概是通宵打了游戲，整個人興奮得有些詭異，她大膽表述自己的觀點：“這瞌睡啊，是永遠都睡不夠的，唐姝啊，你一會兒打一局游戲，肯定就精神抖擻了，咱熬的過去。”
唐姝無力地瞥她一眼，微微張嘴：“我唐姝行走江湖，一不打游戲，二不泡酒吧，三不理傻子。”
陸曉曉沒憋住，笑了。
魏教授的課，真要是聽進去了，其實也沒那麽乏味，他很喜歡和同學們互動，最喜歡叫他有印象的同學用單詞造句。魏教授叫道方妍的名字時，唐姝知道她在劫難逃了，專業英語課在小教室，就她們數學系的兩個班，大部分人魏老師都有印象，方妍還是魏教授誇獎過的口語特別标準的得意大弟子，她不來上課，沒有人能幫她打掩護。
“完了，她今天真是點兒不好。”陸曉曉小聲跟唐姝嘀咕。
“回頭找她談談，什麽都沒有學習重要，畢業最要緊。”唐姝給陸曉曉和鐘韻丢過去眼神，一邊掐着表算距離下課還有多長時間。
除了是學生會的副主席，唐姝還已經連續擔任了數學2班三年的團支部書記，這幾周是系裏評選特等貧困生補助名單的時間，唐姝知道輔導員找她過去，是要就班裏一些同學的家庭狀況做一些了解。
系裏之前的那位助學金補助生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辦理了休學，所以現在空出來一個名單，可以供她們競争。唐姝覺得，方妍家來自農村，母親下崗，父親是工廠職員，家裏的收入來源很緊缺，她總是靠做一些兼職來改善生活也不是長久的辦法。
這馬上就要開始論文選題了，她必須要把心思都放回學習上才行，唐姝重點和輔導員蘇灏源老師彙報了方妍的情況，說沒有私心是假的，班裏同學那麽多，別人的情況她可能沒有那麽了解，但是方妍，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幫助到她。現在還是初步了解階段，待多了解幾位候選人之後，蘇老師會親自再找方妍談話。
唐姝從來沒有這麽慶幸過自己，雖然她的家庭并不美滿，但是從小到大，她至少沒有因為貧困而發過愁，沒有在想要擁有某件衣服的時候被她吊牌上的價格打回原形，她所有的無力感，都不是因為這些最基本的物質生活。
不為面包而發愁的人才有心思去琢磨愛情，唐姝覺得自己就是矯情。
想着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就是研究生考試了，現在已經到了正式報名的時間了，唐姝不再去糾結那些最近發生的偶然性因素，依然堅持本心選擇報考科大，不管将來會不會和何蔚風擡頭不見低頭見，她都不想這麽早就因為這個人而改變自己的目标和計劃。
見唐姝複習壓力這麽大，陸曉曉提議：“你下午學完了，今天晚上就別再頭懸梁錐刺股了，我們舞蹈社這兩天要去對面科大的中心公園表演，你也去湊個熱鬧呗，順便幫我捧捧場，到時候淩尚也在，我跳舞的時候你幫我陪他說說話，我怕他無聊到時候就自己走了。”
淩尚這個人唐姝又不熟，她不知道陸曉曉怎麽想的要讓她去當陪客，她搖搖頭，轉身搬救兵：“鐘韻，要不你去吧，陸曉曉把他男神托付給你照顧，光榮感十足的任務。”
鐘韻專注地在描眉補妝，眼皮都沒擡一下：“我可沒興趣，晚上約了我們家老李去看電影，忙着呢，你們沒事別cue我。”
陸曉曉立馬不開心了，沖着唐姝臉黑黑的，埋怨她：“我是看你學習這麽累，變着法的想給你減壓，你別不知好歹。”
“得嘞。”唐姝可不敢惹怒這位大小姐，她認命地合上英語教輔，終于對晚上的舞蹈演出表現出了一丁點兒的興趣道：“為什麽要去科大？咱們學校不好嗎？”
“你這就孤陋寡聞了吧，舞蹈社單身男青年那麽多，咱們理工大學這種男女比例，僧多肉少的，他們當然願意去科大撩小學妹了。”陸曉曉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又補充道：“而且科大中心公園那麽大，晚上還有沿湖噴泉，看的人多呀。”
人多。嗯，唐姝對這兩個字有點敏感，在人多的場合，總是會出現一些意外吧。
果不其然。舞蹈社這邊音響才剛接好，陸曉曉把外套脫給唐姝，叮囑她：“淩尚晚一點兒過來，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吧，幫我盯着點，有小姑娘找他搭讪要電話號碼什麽的一律給我擋下去，聽見沒？”
“放心吧，淩尚在我在，淩尚不在我負荊請罪。”
熱舞還沒到達高潮，這邊圍着的人已經不少，唐姝對舞蹈沒什麽了解，也不太欣賞得來那些戴着大耳釘，梳着小髒辮的所謂的“潮男”。她偏了偏頭，被不遠處更大的一圈人群所吸引。
唐姝正想過去看看是什麽活動，這邊舞蹈社的人也發現了，觀衆有不少被那邊的盛況吸引走了，此時噴泉表演已經開始，據從那邊走過來的同學說，那邊有人在表白，聲勢浩大。陸曉曉最是喜歡看這種戲碼，直接舞蹈暫停，先去那邊看故事。
沒有玫瑰花，也沒有大氣球，唐姝好不容易被陸曉曉拉着擠進人堆，就看見那個抱着大大的電吉他，正盤腿坐在地上自彈自唱《情非得已》的小女生，她一頭利索的齊肩短發，眼睛很大，滿心歡喜地望着站在她對面的男孩子。
男生個子很高，從唐姝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背影，他站着，居高臨下的和那女生僵持着，終于受不了這越來越多的看熱鬧的人，他動了動一只腳，并沒有離開，但是聲音裏滿是無奈：“能不能別唱了，你說你喜歡我，OK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并不願意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我根本連你的名字叫什麽我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麽跟你談戀愛。”
聽得出來這個男孩子已經很克制，他在路燈下喉結滾動，輕輕地，緩慢地回過頭來看向圍觀的群衆，鞠躬，道歉：“很抱歉讓大家失望了，這裏沒什麽好看的熱鬧，大家都散了吧。”
彈吉他的女孩終于跳起來了，他拉住男孩的袖子，似乎對他的不悅情緒早有準備，她放下吉他，一字一頓地對他說：“你聽好，我、叫、宋、詩。”
“我去，這女生也太A了吧。”陸曉曉忍不住感嘆：“我要是有她一半勇敢，淩尚早就是我的盤中餐了。”
陸曉曉終于想起來淩尚，她拍拍唐姝的胳膊：“你繼續看着，我去找下淩尚。”
唐姝點點頭，木讷地看向所有人關注的焦點，那個冷漠的男孩子十分不給面子地看着那女生，也是很堅定的拒絕語氣：“很抱歉，我現在的心思都在學習上，暫時不考慮談女朋友的事。”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而且，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他還是這樣子，拒絕別人都拒絕的這麽不留情面，他絲毫不顧及對面女生的自尊和自信，就這樣說出這一番話，真的，真的十分欠揍。
唐姝默默地退出圍觀人群，她漫無目的地走到湖邊，湖水平靜，噴泉很美，她低着頭，感覺到有濕潤的液體從自己的眼眶裏往外流，她擡手果斷地擦拭掉，心裏忍不住想，她全心全意喜歡過的男孩子，永遠是這麽的耀眼奪目，他就是站在最黑暗的角落裏，也有人可以發現他的光芒。
何蔚風，你真的，讓我感到特別驕傲，同時也特別特別特別地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