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5座橋
第15座橋
一周過去,別墅的地基已經起好了。開始慢慢展開後續的工作。
陶知秋每天都會來給兩個哥哥送飯。然後順帶也會給沈輕寒帶一份。說是順帶,可他的那份夥食卻總是更好。都是精心烹調的美食。
沈輕寒基本不下筷子。好吃的全數進了穆惜顏的肚子。
小姑娘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了。沈輕寒明裏暗裏婉拒了好幾次。可陶知秋就是壓根兒聽不懂。他尋思着得找個适合的時機,開門見山的跟她說清楚不可。
幾人飯吃到一半,陶知秋給兩個兄長使了個眼色。陶知臨會意,忙溫吞吞地開口:“寒哥,明天是我爸的六十歲生日,他打算在家裏擺兩桌,請親戚朋友一起來熱鬧熱鬧。今早我出門,我爸媽特地交代,讓你明天一定要去。這些年你這麽照顧我們兄弟,他們都很感激你。”
農村人都比較看中六十大壽,一般人家都會好生操辦。陶父不喜鋪張,就邀請親朋好友一起來家裏吃頓便飯。
沈輕寒說:“叔叔的壽宴,我自然是要去沾沾喜氣的。”
陶知臨的目光轉向穆惜顏,“顏姐也一起來。”
陶知秋忙接話:“顏姐你一定要來,人多熱鬧。”
陶知行滿面笑容,笑呵呵地說:“我們農村人過壽,特別熱鬧,顏姐你可不能錯過。”
既然人家都當面邀請了,穆惜顏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她滿口答應下來,“我明天一定準時到。”
雖然工地也無聊。不過好歹有人跟自己說話。不用一整天都和七喜大眼瞪小眼。
陶知行那孩子就是個逗比,簡直是行走的笑料。有了他在,穆惜顏的生活就一點都不空洞單調了。
一上午過去她跟陶知行早就混熟了。
Advertisement
穆惜顏一個女孩子在工地也幫不上什麽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就幫沈輕寒他們拉拉線,定定點,再就是燒燒開水。
吃過午飯,忙活了兩個多小時。
沈輕寒收起卷尺,朗聲道:“大夥兒歇下吧。”
一群大老爺們當即盤腿坐在地上。整日裏在工地裏忙活,身上髒得不行。他們也從來不在意。
穆惜顏過去在片場随意慣了,掀起裙擺直接坐在地上,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裙子,特別不耐髒。
沈輕寒瞥到她的動作,不禁擰了擰眉。這姑娘還真是随意,一點都不講究。
陶知行給小工們發煙。發完煙看到穆惜顏坐在地上,忍不住開口說:“顏姐你不怕髒啊!”
地上滿是黃土,泥沙和水泥到處都是,時不時還有廢鋼筋和鐵定。
“怕什麽!”穆惜顏爽朗一笑,“本來就不是淑女,不遭那個罪!”
陶知行:“……”
陶知行嘴裏叼着一根煙,手裏捏着煙盒。見穆惜顏盯着他的煙盒,忙詢問:“顏姐,你抽煙嗎?”
“抽!”穆惜顏利落地應一聲。轉手就從陶知行手裏拿了煙盒和打火機。
“噗呲”一聲,火苗竄出,淡淡的一縷青煙袅袅升起,煙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動作如此娴熟,一看就是老煙槍。
“顏姐,看你這動作,平日裏沒少抽吧?”陶知行夾着煙,手指彈了彈煙灰,揶揄道。
“抽得不多。”穆惜顏就着濾嘴輕輕吸一口,吞雲吐霧,嗓音低迷,近乎嘶啞。
娛樂圈紙醉金迷,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勾心鬥角,暗湧橫生,壓力巨大。她入圈多年,一步步往上爬,該經歷的她一樣都沒少。她很早就學會抽煙了。只是她沒什麽煙瘾,想抽就抽,想戒也能輕松戒掉,從不迷戀。
她席地而坐,背靠着水泥包,手指夾着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五髒六腑全是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
抽一口,她眉頭一皺,很快又舒展開。
表情沉醉,又享受,
煙不是什麽好煙,二十幾塊錢的玉溪。只是她許久沒抽煙,多少有些懷念。純當過一把煙瘾罷了。
細碎的陽光在女人臉上打了層朦胧光影,隐約中仿佛打了層蠟,影影綽綽。
她輕輕夾着煙,眉眼精致,動作娴熟,舉手投足間卻有股與生俱來的風情萬種。
明明長了張顯小的娃娃臉,可卻天生有媚骨,抽根煙都能讓很多男人神魂颠倒。
沈輕寒站在一旁看着,眸色漸深。
做飯,飙車,抽煙,喝酒,好像就沒有她不會的。
穆惜顏看到他,彎唇一笑,“先生看到我抽煙,好像很意外。我說過我會抽煙的。”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音色沉沉,“抽煙有害健康。”
穆惜顏:“……”
老幹部又開始一本正經的教育她了。
“咱們寒哥可是實打實的好男人一個,煙酒不沾。”陶知行笑着打趣。
穆惜顏聽着多少有些汗顏。沈輕寒如此自律克制。可她卻怎麽放肆怎麽來。抽煙,喝酒,飙車,蹦迪,她什麽都會。
——
傍晚回去,沈輕寒死死把控着摩托車。穆惜顏想再過把瘾都沒機會。老男人實在是太小氣了有木有!
陶父生日,穆惜顏一直為難随多少禮金。總不好白吃白喝。
不管随多少禮,她都得向沈輕寒借錢。她如今就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第二天早上,兩人坐在一起吃早餐。穆惜顏跟沈輕寒提及這件事。男人聞言擡眸看她一眼,輕飄飄地說:“你不用随禮,跟我一起去就行了。陶叔陶嬸都是實在人,你送了他們也不會收的。”
穆惜顏一聽,“啊”了一聲,忙說:“不随禮多不好意思啊,總不好白吃白喝啊!”
她的臉皮可沒那麽厚啊!
“我會送。”男人音色舒緩,言簡意赅,“你是我妹妹,一家人不用分那麽清。”
穆惜顏:“……”
她嘟囔一句:“可我明明不是你妹妹啊!”
“這不重要,他們都當你是我妹妹。”
穆惜顏:“……”
“農村人思想封閉,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難免惹人非議。”男人勾了勾唇,黑眸染上點點笑意,“所以就暫時委屈你當我的妹妹了。”
沈輕寒說得是有道理的。2008年的農村仍舊封閉,人們的思想也不前衛,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不論清不清白,都說不清楚了。他此舉也是在保護她。
她可以暫時當他的妹妹。可她卻不甘于只做他的妹妹。她有更加宏偉的目标。
沒了随禮的壓力,穆惜顏一下子就輕松多了。
晚上去陶家吃飯,她為顯莊重,特地又穿上了她的雪紡襯衫和西裝褲。
這身裝束知性幹練,很有職場女性的派頭。
那天傍晚在暈倒在木屋門前,不省人事。七喜那孩子最先發現了她。對着他狂叫。
他不明所以,忙從屋裏走出去。她就那麽刺喇喇地躺在地上,懷裏死死抱住一只雙肩包。
她的穿衣打扮時尚前衛,可一點都不像是桃源村的人。
陶家是村裏的大戶,陶父又受人敬重。說是随便擺兩桌,請些親戚朋友來熱鬧,可還是來了大半個村子。村裏的幾個長老都到場了。
穆惜顏覺得自己長見識了,第一次見識到一個現代農村還有長老制度的。不得不說神奇。
陶父陶母都是樸實無華的農村,淳樸善良。沈輕寒能到場,陶父陶母都特別開心。
沈輕寒也算是桃源村的大人物了。以一手好手藝而出名。他一向獨來獨往慣了,一個人住在山上。除了工作,很少和村子裏的人接觸。他突然帶了個漂亮姑娘來陶家,衆人都表現得十分好奇。很多人都在猜測姑娘是不是他對象。
沈輕寒輕聲解釋:“我的遠房妹妹,來咱們這邊找工作,在家裏暫住幾天。”
陶母細細打量着穆惜顏,笑容燦爛,“這姑娘長得可真标致,比我們家知秋還漂亮。”
穆惜顏被誇得特別不好意思,忙說:“阿姨您過獎了。”
沈輕寒包了紅包。陶父執意不收。可最後還是架不住他堅持,最終給收下了。
農村的流水席,大圓桌擺在院子裏擺了十幾桌。一大群人圍桌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特別有氣氛。
穆惜顏還是小的時候在鄉下外婆家才吃過這種流水席。時隔多年再碰到,她還真有些懷念。
陶父壽宴,陶知秋特意穿了一條新的千鳥格長裙,身材娉婷,面容嬌美。
二十二歲的妙齡少女,花一樣的年紀,正是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時間段。
看到陶知秋,穆惜顏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二十二歲。
她的二十二歲在幹嘛?剛剛大學畢業的她,應該還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四處遭人白眼吧!
她不願聽從父母的安排,跟着好閨蜜謝思依留在橫桑打拼。那時剛剛入圈不久,懷揣着野心和夢想,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當一個人的實力不足以支撐她的野心時,很多時候就會摔得格外慘烈。她早已數不清究竟有多少艱難的日子,哭過,累過,迷茫過,無助過,掙紮過,徘徊過,打碎牙齒和血吞。咬咬牙,又繼續前行。
抽煙,喝酒,K喝,蹦迪,飙車,甚至是打高爾夫,她都是在那時學會的。
她的二十二歲是最狼狽的年紀。娛樂圈紙醉金迷,捧高踩低,充滿了争鬥和猜忌。一個毫無人脈和背景的姑娘,要想在這個圈子裏立足談何容易。
謝思依年少成名,一直順風順水。她有基礎在,又有經濟公司在背後替她包裝。而她穆惜顏卻完全只能靠自己。
最難最累的時候,她整個人幾近崩潰。一遍一遍地問自己,這麽堅持有用嗎?她為什麽就不能像她的那些同學一樣,接受父母的安排,甘于平凡,甘于安逸,回老家考個公務員,或者進事業單位,再不濟就當個老師,過過普通人的生活?她一個女孩子這麽拼命究竟是為了什麽?
即便是這樣,她仍舊沒有放棄。被否定了無數次以後,她終于拿到了第一筆投資,籌拍了她人生中的第一部紀錄片《青芒》。二十五歲她獲得了金雞獎最佳導演獎。二十七歲小有成就,深受追捧。
如今二十七歲的穆惜顏,回首往事,她由衷地感謝二十二歲的自己。沒有當年那個拼命三娘,就沒有今天的她。
思緒飄散,一時間就想得多了。
再回神,直接對上男人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他看着她問:“你在想什麽?”
他的眼神總是那麽的平靜,宛如一片沼澤。那片沼澤漫無邊際,深不見底,似乎還藏着無盡的心事和秘密,神秘莫測,惹人猜測。
明明知道那是沼澤,她很有可能會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可她仍然忍不住想要踏進去,迫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因為它是她魂牽夢繞,整整夢了十年的桃花源。
她想親手撥開他眼中的那團迷霧,刨開他的心,看看裏面究竟藏着什麽樣的心事和秘密。
二十七歲以前,穆惜顏為自己而戰。二十七歲以後,穆惜顏為沈輕寒而活。
年輕的女人抿嘴一笑,音色愉悅,“我在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穆惜顏:“土味情話了解一下?”
沈叔叔:“……”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