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羅淮先笑起來,“一個朋友幫忙。查到IP,查到人,查到季靓靓。”
時牧晴盈着潋滟波光的雙眸也透出笑意,“巧了。我也是一個朋友幫忙。查到IP,查到人,查到季靓靓。”
下一秒她沖進羅淮的懷裏,“她們……真的好過分哦。”
語氣可憐,聲音委屈,聲調嬌軟,跟剛才殺氣騰騰的樣子判若兩人。
羅淮拍着她的後背,垂着眼睑,把适才冷峻的樣子徹底掩飾,“我知道。”
然後問:“剛你說的朋友是?”
時牧晴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高中同學。”
羅淮也哦了一聲,“巧了,我找的也是高中同學。”
此時,兩人手機同時滴滴響起一聲。
兩人同時松開對方,點開手機。
“羅少,有人在我之前删掉所有造謠的帖子和搜索路徑。還有誰比我們動作更快更幹淨?圈內哪個大神出手了?”
“姐,我發現有人也在尋找這個IP背後的數據。你弟弟我技高一籌在他之前删掉所有痕跡。姐,快誇我!”
看完之後,兩人同時擡頭,朝對方意味深長地笑了下。
羅淮伸手牽住時牧晴的手,一起走進會所。
正準備給裏面的人發保密協議的酒店經理立馬把保密協議藏在背後。
時牧晴看見季靓靓忍不住笑起來,這個世界上最不缺腦子有坑的人。要是她來做這件事情,一定做得天衣無縫而不是被人幾分鐘內逮到然後被捶得死死的。當然,她這麽正能量的人,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季靓靓又氣又窘,丢人丢到時牧晴面前是她最不想面對的事情。
時牧晴長得比她好,人緣比她好,羅淮對她還死心塌地,除了沒她有錢外,什麽都比她好。不過,話有說回來,羅淮在她面前隐藏身份,怕是對她有忌憚之心。畢竟不是哪個女人在這麽多錢面前還能保持從容。所以,兩人之間的愛到底有多牢固還不好說呢。
羅淮瞥了她一眼,“說吧。”
季靓靓死死咬着唇,艱難張嘴道:“發帖正式道歉永久置頂不删帖,字數不少于三千字,态度要誠懇。明天中午廣播在全校老師同學的面前向時牧晴正式道歉。”
說到這裏她頓住,一臉哀求地看着羅淮。
只可惜羅淮壓根不看她一眼。
季靓靓眼淚啪嗒啪嗒地流,哽咽了兩聲道:“還有就是我退學。”
退學什麽的,她不怕,大不了轉學到國外。關鍵是,她怕今天回到家會被爸爸吊起來打。爸爸一輩子的心血被她給徹底毀了。
羅淮一出手全是死招。不僅毀了她的聲譽,毀了她的學業,還徹底毀了她的生活。早知道如此,她說什麽也不會招惹時牧晴。太蠢了!
時牧晴哦了一聲,轉身笑道:“行啊。我滿意了。”要是她來料理季靓靓,大概也是個方向。
羅淮笑了下,“那就好。我們回去吧。”
“哎呀,這個時間點,公交車好像停運了。”時牧晴驚呼道。
羅淮揉了揉她的頭發,“那我們坐地鐵回去吧。”
季靓靓:“…………”坐……坐地鐵??
當晚校園網首頁飄起一篇催人淚下的道歉信。字典裏能翻到的關于道歉的成語幾乎全在裏面。字裏行間全是季靓靓的悔不當初,要是給她重新活一次的機會,她絕對不會腦抽地指示黃喻晨和沐瑤做坑害時牧晴的事情。
黃喻晨和沐瑤連夜回家,以為能躲過風頭,誰知道季靓靓在道歉信上将兩個人的名字标紅加粗。這兩人氣得半死,但也無法。
這封信發出後,所有人都震驚了。
校園網向來不缺八卦,像今天這種當事人還沒現身,爆料者卻真身下場寫下三千字長篇道歉信的,這是頭一次。反轉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帖子留言又炸了。
#之前罵時牧晴的人也出來道歉啊!別裝縮頭烏龜。
#真是大開眼界,季靓靓形象崩塌,以後怕是不敢在學校露臉啦。
#雖然但是,我就吃時牧晴的天然顏,季靓靓的漂亮是拿錢堆出來的。
#據說那個男的是人家時牧晴的爸爸,親爸爸哦。季靓靓這幾個人腦子真有病。
#之前我為時牧晴說了一句好話就被季靓靓的腦殘粉噴的死去活來。來呀,讓我噴回去!
#那些盼着羅淮分手的女人們死心吧。
訪問量太多,帖子一度404。
這波讨論還沒結束,第二天中午廣播時間,清北大學方圓兩公裏內的範圍內都聽到季靓靓欲泫似泣的道歉聲。廣播站旁的電線杆上站着一排麻雀,聽得歪了嘴。路上剛下課去食堂覓食的同學們,也駐足聽得認真。
“我,季靓靓,沒有經過認真求證,僅憑想象,随意污蔑時牧晴同學的事實不容我狡辯。”
“我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我失去了一個新時期大學生該有的精神境界。”
“我走進圖書館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在本專業的基本素養為零,物質貪欲蒙蔽了我的眼,社會毒瘤思想侵蝕了我的大腦。”
“我對不起學校對我的栽培,對不起老師對我的期望,更對不起父母。”
“我再次向時牧晴同學深深鞠躬,向你鄭重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
時牧晴此時正和趙珞瑜在食堂吃飯,耳邊聽到的是季靓靓又懇切又認真的自我剖析和自我貶斥,以及對時牧晴的深深歉意。
整個食堂的人默默邊吃邊八卦,同時集體把目光投向當事人。
只可惜他們什麽也沒看到,時牧晴全都視若無睹,一臉淡定地吃着飯。
趙珞瑜的筷子在一顆米上鬥争了好久都沒有把它夾起來。她索性放下筷子,低聲道:“這裏面肯定發生了什麽?不然季靓靓怎麽這麽聽話,又是發帖道歉又是廣播道歉。這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是她那種驕傲的白天鵝能幹出來的事情。”
時牧晴拿筷子的手頓了下,“她等會還會說自己會退學。”
趙珞瑜目瞪口呆,“……她不光道歉,直接自動消失了?!”
不過也是,季靓靓都這樣丢人了,自然沒臉在學校繼續讀下去。
果然,季靓靓在廣播上宣布自己因為需要時間反思決定退學一年,全場震動。
時牧晴在讨論聲中端起餐盤放到回收區,擡腳走了出去。
趙珞瑜急忙跟過去,“晴晴,是不是你拿刀威脅她?”
時牧晴無奈道:“你看我能拿得動刀嗎?”
趙珞瑜搖搖頭,“拿不動。”
時牧晴笑起來,随即她微微皺眉,羅淮到底跟季靓靓說了什麽?
季靓靓當天中午廣播後便以極快的速度辦好了退學手續,偷偷離開學校。黃喻晨和沐瑤也請長假躲風頭。想繼續看熱鬧的人只能把目光投在時牧晴和羅淮頭上。然而,這兩人還跟從前一樣,上課、打工、約會,簡簡單單的學習生活,好似之前那場熱鬧跟他們無關。
不過此事之後清北大學的校園網那些似是而非的八卦流言少了很多,大家許是看到季靓靓的下場怕了。原先有人會偷偷拍羅淮照片發到網上去供顏狗們舔,現在也沒人敢發了。
恰好臨近暑假,考試周讓所有人都忙得灰頭土臉,過了幾天後再也沒人提及這場鬧劇。
別的院系考試一門課一個大階梯教室,黑壓壓地坐滿了人。考古系大三的期末考試在老師辦公室即可。一左一右兩個位置,時牧晴和趙珞瑜各占一個,沒必要浪費公共資源。所以,她們兩個只能憑真本事。
斷代類的考古專題課包括《舊石器考古》、《舊石器考古》、《商周考古》、《戰國秦漢考古》以及《甲骨文考古》、《中國佛教考古》、《中國瓷器考古》、《古代繪畫》等,還有考古技法類如《考古繪圖》、《考古攝影》等都會在考試內容中涉及。
盧旭東盧老師主考,他一邊伏案看書做筆記,一邊監考。
從上午到下午,從周一到周五,考了整整五天。兩個人直接都考傻了。
沒辦法,考古系的學生需要牢記大量的知識,而且知識體系需要極為完備才能旁證左引,運用自如做研究。
兩人剛走出辦公樓,時牧晴便火燒火燎地跟趙珞瑜道別去找羅淮。
這幾天兩人都忙着考試周,連見面的機會都減少了。今天羅淮考完試去了他之前實習的建築事務所,讓時牧晴考完試直接過去找他。
這所建築事務所在城南,時牧晴坐了十幾個站才到。
事務所在一處紅磚廠改造的時尚藝術社區,裏面開了很多個人工作室以及和藝術相關的公司。其中一條街上對外開放,一間又一間的咖啡店是人們日常愛來的地方。事務所在社區的西南角,一座獨立的磚質房子之前是磚廠的倉庫,結實高大的鋼結構,恰好适合辦公。
事務所幾百人,個個忙得不可開交,不是伏案畫圖就是對着電腦建模型,還有好多人湊在一起讨論項目。
時牧晴推門而進,第一時間并沒有在座位上看到羅淮。
羅淮從大一開始,每年寒暑假來這家事務所實習三個月。這裏的老板叫儲星,是清北大學02級校友,算是羅淮的師兄。
現在快到暑假,照例羅淮要來實習兩個月,今天他先來報個到,過幾天等學校正式放假他就準時過來上班。
沿着走廊往前走了幾步,她終于在老板辦公室裏看到羅淮。
儲星比羅淮矮一些,原本該坐在老板椅上的他,竟然站在羅淮面前,低着頭,似乎在哀求什麽,眼神裏有藏不住的忐忑,雙手不停地搓着。
而羅淮後背挺直,神色冷清,看不出喜怒,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實習生該有的樣子。
時牧晴皺眉,這個神情她似乎在哪看過!
對了,她在五姨夫安錦丞的臉上看過。
五姨經常帶她去安氏集團總部頂樓辦公室找五姨夫玩。
五姨夫對待下屬的神色就是如此,清清冷冷,不怒自威,給人隔着山隔着海的陌生感。
就在這時,儲星先看到時牧晴,他臉色一變,随即咳咳兩聲,往後一退,轉身回到座位上。
羅淮回過頭,朝她笑了下,頓時春暖花開。
時牧晴也彎眼笑起來,朝他使勁揮揮手。
羅淮徑直走出來,“你來了?”
時牧晴點點頭,揉着肩膀撒嬌道:“考得我頭暈眼花,肩膀酸疼,手腕也疼。”
羅淮輕笑一聲,伸手捏住她右手的腱鞘部輕輕揉了起來。
時牧晴非常受用,美滋滋地朝着他笑。
儲星像是看傻了一樣,看着這一幕發呆。
揉了一會,羅淮把時牧晴帶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先等我一會。我跟儲師兄說兩句話咱們就走。”
時牧晴乖巧說了聲好。
羅淮再次走進辦公室,冷聲道:“師兄,你剛才的提議,我拒絕!”
儲星一臉喪氣,“羅淮,只需要你跟你爸爸提一下咱們事務所的名字就行。這次的競标國內外四十家公司參與,競争極大。畢竟一千萬的設計費太吸引人了。”
他口中的競标是正威集團旗下某家連鎖酒店建築設計招标,五星級标準,占地面積達五萬平米,是建築設計公司最喜歡的項目類型,做得好的話很有可能獲得國際大獎。
“你今年接了三四個類似的項目,所有人加班加點今年都幹不完,你再攬下來這個項目能保證設計質量嗎?”羅淮下巴微微一擡,“還是你最近太缺錢?”
事務所這幾年勢頭突飛猛進,設計費幾百萬上千萬的項目每年都有好幾個,口碑和業績雙雙表現亮眼,羅淮來了三年,除了儲星沒人知道他的身份,儲星也從未向他提過類似的請求,全靠真本事把事務所從無到有做大。
羅淮的話讓儲星臉色驟變,他揮手否認,“不是錢的問題。我就是想多接點項目。”
說到這裏他嘆口氣,“你也知道我老丈人是清北大學建築系的老教授老專家,他這輩子設計的房子不是地标就是具有劃時代意義。我太太呢,是著名青年建築師,還是建築系正教授。我要是再幹不出點成績,我在家裏,我擡不起頭我!”
羅淮來儲星的事務所工作是他太太左靜雲介紹的。左靜雲在清北大學建築系帶博士生,羅淮上過她的選修課,期間因為別出心裁的作業獲得左教授的賞識。左教授聽說他家境困難就把他介紹到自家先生的事務所。
儲星雖然專業能力不如老丈人和太太,觀察人的本領卻是厲害。羅淮來這裏一個月,儲星已經猜到他的身份,有一次兩人在電梯裏見面,儲星故意提了一嘴,羅淮笑笑沒吭聲。儲星心知肚明地保守秘密,連太太左教授也未告之,直到今天……
羅淮盯着儲星,眼睛像是可以洞察到他的內心世界,饒是在外面混慣場面的儲星也抵擋不住這樣的眼神。
“我女朋友還在外面等着我!”
儲星苦笑一聲,“行。”說完伸手去拿手機,打開屏幕胡亂翻了兩下又煩躁地關上。
羅淮看在眼裏,點了下頭走了出去。
時牧晴看見羅淮走過來,立馬迎上去,“可以走了嗎?”
羅淮嗯了一聲,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兩人約好今晚去看電影。
電影院就在附近,最近新出的一部愛情片口碑還不錯。
其實時牧晴并不愛看這種膩膩歪歪的電影,最愛看恐怖懸疑驚悚片。但想着她給自己造的人設,嬌軟可愛妹子怎麽能有一顆糙得對血腥無動于衷的心?如此一想,也只有愛情片和動畫片比較适合。
不過沒關系,兩個小時的電影時間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看什麽無所謂。
拿着爆米花冰可樂,兩人高高興興地走進電影院。
屏幕上男女主在草坪上轉圈追逐大笑,觀衆全被他們的情緒所帶動,由衷地為他們美好的愛情感動,同時期望自己的愛情或是未來的愛情也如他們一般。
然而,時牧晴的眼睑越來越沉,好像重物壓在上面,怎麽都擡不起來,不一會就在歡聲笑語中睡着了。
羅淮側臉瞥見這一幕,不由地輕笑一聲。
兩人自從确定戀愛關系,到今天為止總共看了30次電影,幾乎每次看電影期間時牧晴都能睡着。部部如此,區別在于她開映後幾分鐘內睡着。
時牧晴歪着腦袋靠着他的肩膀睡得安安靜靜像一只小暖兔。她确實也挺厲害,總能夠在電影結束前五分鐘醒過來,先是偷偷看他一眼,察覺他沒發現便輕輕松口氣,然後用誇張的語氣說:“好甜啊。太好看了。羅淮,你說對不對?”
羅淮每次都會說對。自己的愛情已經夠甜蜜了,對他來說,壓根不需要看愛情電影來找感覺。
時牧晴的小腦袋依舊靠着他,他打開手機調到靜音,然後發出幾條微信,默默地等候消息。
在電影快結束的時候,對方回信,他看了一眼,眸光沉了沉把手機重新放回褲兜。
這時候,時牧晴準确醒來,惺忪着眼睛有點懵。
屏幕上男女主破鏡重圓終于和好如初,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發出震耳的掌聲。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鼓起掌來,“哇偶好棒!”
羅淮忍着笑,也鼓起掌來。
從電影院出來,兩人去旁邊的肯德基吃宵夜。
時牧晴捧着薯條笑得像個傻子,沖回到座位上,然後小心翼翼抽出一根熱乎乎的薯條,把端頭沾滿番茄醬,然後一口吞下,瞬時臉上綻放出滿足的笑容。
隔壁桌子上一個小孩正在對着媽媽發脾氣,“天天吃薯條,我都吃膩了。”
時牧晴:“……”
她雙手捏着沾滿番茄醬的薯條,默默吃了進去。
羅淮看着心疼,這丫頭連吃個薯條都吃得這麽滿足,可見小時候吃得不多,甚至壓根就沒吃過。所以才每次對這種垃圾食物保有熱烈的感情。
時牧晴邊吃邊感嘆,從小看着別的小朋友吃薯條,眼饞的時候外婆就會告訴她:這種高熱量的食物會讓女人的身材變形,皮膚變糙,絕對不可以碰。其結果雖然她身體健康,臉色紅潤,但對這種食物有着深深的執念。
再說這是羅淮買給她吃的,她更有吃的理由,更能吃出幸福感。
羅淮送時牧晴回到宿舍,然後轉身走出學校,再次回到儲星建築設計事務所。
十點多鐘的紅磚藝術區只有那條咖啡酒吧街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除此之外的地方全部黑暗吞噬。羅淮沿着街道往事務所走去,腳步聲噠噠噠,一聲聲撞進黑暗怪獸的心裏。
轉角走到那座獨立的房子前停住,擡頭看過去,原本這時候燈光應該亮着,建築設計師們應該有加班任務,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竟集體提早回家。
用指紋打開大門,羅淮擡腳走了進去。走廊盡頭那間白天待過的辦公室已然亮着。
果然。
他伸手敲了敲門。
儲星擡起頭來,臉上滿是紅暈,桌子上放着一瓶洋酒,已經喝下去半瓶。
辦公室滿是酒味。
儲星猝不及防在這時候看到羅淮,大着舌頭說:“你,你怎麽來了?”
羅淮走進來,站在辦公室中央,默默看着他。
儲星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笑,“你這孩子,年紀輕輕的,眼神吓人。”
他比羅淮只大了十來歲,卻稱呼他為孩子。
羅淮顯然不喜歡這個稱號,他皺了下眉。
“你不願意向你父親求助,我很理解。”儲星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拿起酒杯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正準備仰頭喝光,羅淮走上前把他的酒杯奪走,随手丢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鋪着地毯,杯子滾了兩圈後停在了一邊。
房間裏的酒味更濃了。
儲星臉色有點難看,他瞪了羅淮一會,忽然頹然坐下,像是身上的力氣全被撒光的酒抽走。
“清北大學建築系高材生儲星,創辦建築設計事務所七年,設計費從年幾十萬到年幾千萬,大獎無數,美譽無數。”羅淮坐到他的對面,一字一頓地說。
儲星有氣無力地看着他。那樣子哪像揮斥方遒的青年才俊,反倒像半只腳踏進棺材的老年人。
“沒想到背地裏竟然是個大賭徒!”羅淮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然後一動不動地盯着儲星。
儲星臉色驟然一變,“你,你胡說什麽!”
“你公司和個人賬戶上還剩下幾萬塊。後天就是事務所發工資的時間。”
“過去一年,你給一個叫溫海峰的男人前前後後轉了兩千多萬。他是你的債主吧。”
儲星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也是,僅僅三個小時過去,羅淮已經把他的老底給查到清清楚楚。這事羅大少爺有本事做得到。
“這些錢全是你在水榭玫瑰郡的那套房裏輸的。你們四個人,除了這個溫海峰,還有另外兩個男人。你和溫海峰是多年的好朋友。另外兩個男人都是身價上億的大老板,我說得沒錯吧。”
儲星艱難點頭。去年年底他在一場初中同學會上和溫海峰再次見面,兩人十幾年沒見,再見自然親熱異常。那種場合,同學情充溢着他的腦袋,他把他的家庭,他的事業,甚至他每年賺的錢在酒精的作用下全告訴了溫海峰。後來溫海峰便頻繁約他出來吃飯,再後來溫海峰說自己認識兩個大老板,大家聚一聚,說不定會有什麽合作機會。只是有一點,這兩個大老板不喜歡聚餐唱歌,就喜歡玩兩把麻将。
儲星表示理解,欣然赴會,結果兩位大老板玩得很大,不到一下午的時間儲星竟然贏了二十多萬。
他不敢收,想把錢退回去。兩位大老板一臉怒氣,說不過是二十幾萬,零花錢而已,值得推來推去嗎?
第二次,儲星依然赴會,結果一天之內輸了兩百萬。這兩百萬一下子激發了儲星骨子裏的賭徒基因,他哪裏還管當初來赴會的原因是想和大老板們談項目,竟一門心思想把輸掉的錢贏回來。
然而,第一次贏那二十多萬就像是他唯一的好運,後面幾次他越輸越多,欠得越來越多。
沒錢的時候他問溫海峰借錢,溫海峰借倒是肯借,不過還是向他讨要了友情價利息。行情三分利息,對他兩分五利息。要是這時候儲星還沒覺察出溫海峰的歹毒心理,他可就真是傻到家了。
兩人大吵一架,溫海峰惱了當場要他還錢,他拿不出,反被揍了一頓。
所以他急需再中一次千萬設計費的大項目,以填補這個大窟窿。
羅淮瞧着儲星快要哭出來的臉,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你們玩牌那套房的隔壁,還有四個人。他們面前擺着四臺監視器,鏡頭正對着你、溫海峰還有兩個所謂的大老板。”
儲星吓得酒都醒了,“你說什麽?”
多年不見的溫海峰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純真的少年郎,他帶着詐騙團夥剛好遇到儲星這頭肥羊,以同學情為誘餌,将儲星一步一步引入陷阱中。先許以好處,再利用人性中最不可被勾起的賭性,将他的一切掠走,分毫不剩。
監視器內,誰拿着什麽牌一清二楚,儲星要是還能贏才怪。
“羅淮,師兄求你!求你救我!”儲星總算清醒過來,連滾帶爬地沖到羅淮腳邊,抱着他的腿懇求。
羅淮眯着眼睛瞧着哭得稀裏嘩啦的儲星,“報警吧。”
儲星一聽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說話。
考完試的這個周末所有人都輕松地飄着走,時牧晴暑假期間不打算回家,她已經安排了好幾個學術研讨會要參加,有本市的也有外地的。最主要的,留在本市可以經常和羅淮見面,回到家連發個短信都要偷偷摸摸的。
趙珞瑜決定回家,她家在南方某個山區小縣城,父母就她一個女兒,早都念叨着讓她暑假回去。
宿舍過幾天就會封閉,時牧晴會搬到隔壁小區去住。當然,她給羅淮的解釋理由是對方家長要她集中精力給學生補課,她搬過去住省得來回折騰。
時牧晴把趙珞瑜送到火車站,剛坐上地鐵的時候接到大姨盛若涓的電話。
“豌豆。我是大姨呀!我在京市!”
時牧晴又驚又喜,“大姨,你不是在國外參加影展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大姨是金牌經紀人,手裏握着好多位大咖明星的經紀約。
她最大的本事是捧人!只要你長得不那麽歪瓜裂棗,情商不那麽低得無可救藥,演技不那麽爛的人神共憤,她都能把人捧起來,至于紅到什麽程度,紅多久那看個人造化。但起碼經過她這麽一調、教,在業內能叫得上名號,演個配角掙得比普通人多。所以削尖頭想進她公司的人數不勝數。
“我只是去談幾個合作,我又不走紅毯,評電影,搞完我就回來了啊。”大姨的聲音又脆又快,一聽就是個性格超級直爽的人。
“你在哪啊?我在你們學校表演系挑演員呢。過來玩呗!”
時牧晴當場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我在地地鐵上。剛送室友去火車站,現在正往回趕呢!”
時牧晴說完就後悔了。應該說自己在的士上。在大姨眼裏,她永遠是個孩子,不清楚地鐵的123456號線怎麽走,搞不懂ABCDEFG出口往哪邊開,僅憑兩條腿會在這座城市迷路。
盛若涓一聽那個心疼啊,“快從地鐵出來,打的回學校。我在3號樓演播廳等你。”
挂了電話,時牧晴嘆了口氣。
她以最快的速度走下地鐵回到地面打了車。等趕回學校的時候,3號樓的演播廳外已經站着好多漂亮高挑的男孩女孩。
最牛掰的經紀公司來挑演員,誰不願意來試試,萬一被挑中了呢。
黎櫻第一眼就看見時牧晴。自從上次搬離宿舍後,她對這個女孩存着又嫉妒又仇恨的情緒。今天站在這裏排隊等候的,幾乎全是表演系舞蹈系的專業演員,時牧晴一個考古系的跑來湊什麽熱鬧?
真以為自己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
時牧晴壓根不知道人群中有人對她存着這種想法。
黎櫻湊到旁邊女孩的耳邊低語了兩句,然後戴上口罩躲進人群中。
那女孩點了下頭,和另外兩個女孩上前堵住時牧晴。
時牧晴停下腳步,看着她們三個。
經過季靓靓事件後,校園裏幾乎沒有人不認識時牧晴,大家都踮起腳湊上前看熱鬧。
“時牧晴,你也來試鏡?”
時牧晴對這三張臉毫無印象,不知道為什麽,她在大姨公司遇見的那些知名女明星個個都美得不可方物,但學校裏表演系裏的預備女明星們都長得差不多。所以,她不太能辨認出來。
她後退一步,靜觀其變。
“考古系就業很難的,誰願意從清北畢業後一個月只掙幾千塊錢。”
“你說錯了。他們考古系畢業即失業,連幾千塊錢都掙不到呢。”
“所以人家來搶我們飯碗,可惜啊,我們的飯碗不是誰搶就搶得到的。”
幾個人你唱一句我合一句,不停地拿話擠兌時牧晴。
時牧晴保持微笑,“對不住了。我就是來搶你們飯碗的。”
說完,伸手招呼道:“我在這裏。”
大姨盛若涓的助理餘璐疾步走過來,一見到時牧晴當即沖過來和她來了個大擁抱。
所有人直接看傻了眼。
黎櫻咬着牙一臉憤恨,時牧晴怎麽跟誰都認識?她剛才費了好大勁才打聽出來,這個叫餘璐的女人是金牌經紀人盛若涓的助理。還沒等她想出來什麽方法讓自己的往前排,時牧晴越過衆人已經跟着餘璐往裏走。
方才叽叽喳喳嘚嘚瑟瑟的三個女孩被臊得滿臉紅。
“你大姨一直念着你,都沒心思挑人呢。”餘璐小聲笑道。
時牧晴無奈,“我過來就跟大姨打個招呼。這裏人太多了。”
餘璐明白,“沒事。你就坐在我們後面,看他們演戲。可好看啦。”
時牧晴笑道:“璐璐姐,你怎麽跟我大姨一樣把我當小孩哄。”
餘璐笑起來,親熱地把她推進演播廳。
偌大的舞臺上,一個女孩正在跳舞。
大姨盛若涓坐在主席臺正中央,旁邊還坐着表演系的系主任管言。另外還有一個戴眼鏡的女人。
餘璐悄悄把時牧晴帶到後面一排位置坐下來。
盛若涓年輕時候美豔動人,又A又飒,即便現在年齡漸長,只不過增添了些更加淩冽的氣質。
臺上的女孩原本跳得不錯,盛若涓擡頭看她一眼,随意說了句念一首你最喜歡的詩吧。
那女孩便當場卡在那裏一動不動,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個字。
“休息一會。”盛若涓無奈擺擺手,回頭看見時牧晴笑嘻嘻的臉。
“臭丫頭。怎麽現在才來?”
主席臺其他幾個人也回過頭來,管言笑道:“涓姐,這位是?”
時牧晴立馬朝大姨擠眉弄眼。
盛若涓笑道:“這是我之前……因緣巧合認識的小朋友。是你們學校考古系的。”
時牧晴嘴角抽抽,大姨這個解釋還真是棒棒的。
管言哦了一聲,“考古系?女生?我聽說考古系最近幾年就招了兩個女孩子!”
盛若涓很想吐槽一句:我家孫輩裏好不容易就這一朵嬌嬌花,卻被考古系給擄走了。搶都搶不回來。
“對。我就是其中一個。我叫時牧晴。管主任,您好。”
管言不由可惜,就憑對面女孩這張臉,稍微培訓一下進軍娛樂圈輕而易舉。她去了考古系,過幾年,再嬌嫩的臉都會被那些厚重的文化歷史給折磨沒了。
不過也真奇怪,盛若涓向來求賢若渴,身邊有這麽好的苗子竟然沒下手圈進手心裏。
不知道這女孩有沒有轉系的想法?考古系本來夠可憐了,生源嚴重匮乏,和表演系每年烏央烏央的報名人數成強烈反比。哎呀,算了,不能下手。
管言饒是內心有諸多想法也沒表露在面上,應聲打了個招呼,轉身喝茶。
戴眼鏡的女人正是這部戲的編劇宣玉琪,她把時牧晴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和盛若涓前前後後已經看了不下上百個女孩,還沒找到一個符合女主的人。不然也不會費勁來清北表演系挑人。
時牧晴見宣玉琪看她,她謙恭地朝她笑着點頭打招呼。結果她這一笑,讓宣玉琪的心咚咚連續跳了兩次。
劇中的女主樣貌嬌美又不失灑脫,眼眉彎彎看着好相處,卻又給人距離感。純真中好似藏着許多秘密。
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人?
宣玉琪笑起來,“涓姐,你這位小朋友不知有沒有興趣試鏡?”
對于編劇來說,能找到符合原著人設的演員太珍貴。有時候一角選錯,整部劇就毀了。
時牧晴一愣,看向大姨。
盛若涓想都沒想張口拒絕,“她不行!”
宣玉琪急了,“涓姐,她怎麽就不行?我找了這麽久,就覺得她讓我心動。”
管言咳咳兩聲,剛才他怕考古系的主任殺來找他算賬,所以明明覺得時牧晴合适卻不敢吭聲,還是編劇大大厲害,敢直接說出來。
時牧晴對這個場景一點也不陌生。從小到大,很多人上門請她出鏡走秀、演廣告、演戲,家裏人全給她拒絕了。這個行業烏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