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枳瞪大眼睛,心說您好歹一大明星,這麽勁爆的事兒,居然能跟我這麽輕易地說出口。
祝炎棠了然地樂道:“诶诶,不要害怕嘛,李先生就算曝光了這件事,又沒有實際證據,是沒辦法對我造成不良影響的,相反還會給我增加讨論度。不過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我只是覺得,你想的事,可能挺難實現的。”
“為什麽?李先生不就是個成功案例麽?”
“我沒有泡黃煜斐……”
祝炎棠眯起眼,道:“嗯我懂,我聽明夷哥說過,是黃少爺單方面迷戀了你很多年,今天見到李先生本人,果然比視頻裏更好看嘛,很值得喜歡哦。不過,你講的也在理,我想的事确實難做,畢竟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李先生也是一樣的,對嗎?”
李枳注視着十多米開外溫柔牽着謝明韻的右手,款款鞠躬,準備跳下一支舞的黃煜斐,注視他泛着矜貴柔光的深灰色襯衫,問祝炎棠:“你的意思是,需要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才可能輕輕松松地在一起待着?”
“是啊,因為人和人在這個世界上,生來就是有區別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
“李先生贊同嗎?其實我還總有這樣一種想法,什麽東西都是到手之前最好,你認為呢?”
“這得分人吧。”
祝炎棠蹙了蹙修剪精致的眉毛,李枳這才看出他畫了眼線。他似乎有點苦惱:“至少對我而言,明夷哥永遠不屬于我,只能默默喜歡,搶不到,摸不着,所以把他想得特別好,簡直完美。但是如果某天他變成‘我的明夷哥’了呢?我會不會發現他根本沒有我想的那麽棒,那豈不是比沒得到他還痛苦呀。這樣一想,現在這種愛上直男的情況好像也不是很難熬了。”
說完這段話,祝炎棠就投入了舞池,還邀請謝明夷跳了一支舞,倆人開玩笑似的相互争着跳男步,非常應對自如的樣子。
李枳這邊則要狼狽許多,他聽了祝炎棠的說法,有點如夢初醒,不禁自問:得到之前都是最好的,那麽,或者,假如,倘若,黃煜斐對自己就是那種百分百認真的“喜歡”,自己也百分百認真地和黃煜斐發展了一段關系,那麽自己的性格、家庭,自己作為一個連在睡覺時呼吸都做不好的廢物的事實,還有那可恥又慘痛的十七歲,恐怕早晚都會暴露在黃煜斐面前。
那他一定會失望吧。喜歡了這麽多年的Leeze,一回國就急着費勁找到的Leeze,現實中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确實距離感會把一個人美化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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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枳竟不敢再想下去了。方才被環抱的感覺,好像也終究會變得遙遠。畢竟連世界都不是同一個,誰金枝玉葉,誰街花野草,隔在兩人之間的,可不僅僅是“互不了解”這麽簡單,而維系在兩人之間的,又究竟是什麽呢?對一個網絡上的虛影的迷戀,還是幾十個個小時內莫名産生的好感?
都顯得太過脆弱了吧。
可是,為什麽非要想這麽遠,不能好好享受當下嗎?李枳這樣對自己說,至少他現在跟你表達了喜歡,雖然說過之後他照樣摟着別的女孩旋轉談笑,但你确實渴望他的擁抱。
他痛恨關鍵時刻優柔懦弱的自己,可卻還是無法控制般地背上琴溜出了這間巨大的、淌滿男女之間飛蛾般嗡鳴的房子。
看到黃煜斐從始至終都拉着漂亮大方的謝明韻跳舞,他就竄起一股邪火,心裏在想:為什麽不是我?又對自己發出冷嘲:當然不會是你,你他媽的連華爾茲舞步都不會,那鋼琴曲你倒是挺擅長,有用嗎。于是他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了。
到了樓下又覺得無處可去。回酒店?路倒是記得,但好像有點太窩囊。
李枳決定坐一會兒再走。
他抱着大琴盒,縮在小區纖塵不染的石凳上,盯着燈火通明的頂樓發呆。又起風了,頭頂的古老桂樹沙沙地響。
李枳眼前是黃煜斐的身影,幻覺,多美的幻覺。他默默對這影子道:可能因為你是那種,有人給你準備生日驚喜的家夥,所以才會起出“小橘”這樣甜滋滋的外號吧。可我好像真的不太行,“小橘”安在我身上,你百分百會很失望的。
我也早就不是當年的Leeze了。
嘴邊叼着的那根煙把李枳嗆得喉嚨和肺都是冰涼的。他突然超級想哭,一個人的時候,他是可以放心哭的,可又沒什麽眼淚。想要快點逃離這地方,卻又恨自己做夢似的邁不開腳步。
他又想:大不了坐一夜呢?反正現在是動彈不得,可萬一人家聚會散了,一下樓正瞅見我這慫樣呢?會不會給黃煜斐丢人啊。
可能也沒過多久,直到李枳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拓然的身影,匆匆向自己靠近,這胡思亂想才停止。
他咬了下舌頭,也差點咬斷煙杆——不是幻覺,是黃煜斐。從門洞裏出來,奔向自己。
關門太狠,樓道的燈都被震亮了。
黃煜斐跑到他面前,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卻好像松了口氣。他說:“對不起。”
又說:“幸好小橘沒有走。”
李枳還有點恍神,掐滅煙頭,擡眼注視他領口亮晶晶的玳瑁扣子,因為他不知道怎麽去看黃煜斐的眼睛。然後笑道:“我就出來透透氣,不用管我,你才跳了幾支舞呀,作為主角可不能缺席太長時間啊。”
黃煜斐在他身邊坐下,道:“我不回去了。”
李枳皺眉:“你不回去了?那是你家,放着那麽多給你過生日的客人不管?”
黃煜斐滿不在乎道:“無所謂,反正很多人我都不認識,認識的,也不太熟。和他們關在一起,演戲,又不知道小橘到哪裏去了,對我來說太殘忍啦。”
李枳轉頭看他:“哎,演技不錯嘛。”
“不錯麽?但是演到一半就演不下去了,還好有你在這裏等我。”黃煜斐細細看着李枳在路燈下白中透紅的眼周,柔聲道,“那些人是謝明夷自己招惹的,就自己處理,有祝炎棠在他也不會無聊的。”
李枳低頭,揉了揉眼睛:“真沒事兒嗎?他不是說要找你姐姐告黑狀。”
黃煜斐笑了:“告也無所謂,我們走吧?想帶小橘去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說罷他不由分說地牽住了李枳的手,把人往上拉,李枳跳起來慌慌張張背好琴,又問:“去哪兒,你不穿外套了?要不我把我的脫了給你反正我裏面穿得厚——”
黃煜斐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現在好想抱抱你。還是過一會再抱比較好。”
“啊?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黃煜斐領着他往停車場走:“小橘,你的外套我穿不上的,我們先回車裏,車裏面有備用外套,還能把琴先存起來,這樣背着看起來好累哦。”
李枳怎麽也沒想到,黃煜斐說的“有趣的事情”,居然是爬山。
他當時心裏想的明明是“我要回酒店,我不要走山路,我是死宅我不能長途跋涉”,結果緩過神來,自己就已經和黃煜斐并排站在小潭山頂。山下咫尺處,就是那條金碧輝煌的跨海澳氹大橋。
不過小潭山真的很矮,爬起來倒也沒有多累。從山腳往上走幾步,就到了一座荒廢的菩提禪院,再往上走幾步,甚至還來不及在路上多說幾句話,就到了山頂。站在山頂,也無法看得很遠,只聽見風吹着身後的香樟林,空氣濕涼,天上雲壓得很低。
李枳還聽見身旁黃煜斐的呼吸聲。
“我小的時候,經常來這座山上。那時候禪院香火蠻好的,還有很多貓。”
李枳站上山沿一塊石頭,回頭問黃煜斐:“過來拜佛?”
“不是啦。”黃煜斐眼神空空地望着淺灣對面的城市,好像陷入某種遙遠的東西,“是媽媽來吃齋修行,我就纏着阿翔和我滿山地亂跑,最後被媽媽和阿姐捉回去。有一次離家出走也是在這座山上,但是沒什麽藏身的地方,很快就露餡。”
“你小時候照片看起來很乖啊。”
“小時候不乖,比較蠢。”
李枳跳下石塊,走回黃煜斐身側:“我爸也信佛,每年要去五臺山請願還願,當然是他變成賭棍之前。他現在好像比較喜歡拜你們賭場門口拜那個要飯的。說是坊間流傳給那家夥點錢的話,手氣就會比較好?他還勸我去拜拜呢。”
“那個老伯過得要比拜他的人寬裕很多。”
李枳哈哈地樂,又突然咳嗽起來。他覺得是被夜風灌得。
“小橘在視頻裏也經常咳嗽,是抽煙的原因嗎?”
李枳揣着兜捏了捏煙盒,把剛抽出的那支煙又塞回去,道:“不是吧,那會兒我還是不抽煙的好學生呢。我呼吸道不太好。”他連忙轉移話題,“所以上山是來看夜景嗎?還真不錯,比北京繁華。”
黃煜斐則看了一眼手表,道:“趕上了。還有五分鐘。”
李枳也看了眼手機。11點55分。
“是啊,再過五分鐘你就是真正的23歲了。新的一歲要順順利利的。”他側目望着黃煜斐。
“如果要順利,我必須在這五分鐘內做成一件事。能讓我拉住你的手嗎?”
李枳愣了愣:“你這小心翼翼的搞得我跟大姑娘似的,都是男的能有什麽,想拉就拉。”
黃煜斐笑得很單純:“不對,就是因為能有什麽并且我很想有什麽,所以才要小心。我這邊動機不純,就更要裝作君子一點。”
李枳最受不了他邊笑邊說這種話,擡起手又別過臉道:“随你便,到底要做成什麽事?”
他本來等着那只手被牽住的一刻,卻發覺自己被人從後面環抱住。黃煜斐順着他右邊的袖子一寸一寸摸到手腕,手背,撫過幾枚黃銅和鍍銀的戒指,最後捉住發涼的手指。李枳胸口起起伏伏,還沒來得及閉眼欣賞自己腦子裏的煙花呢,他眼前随風湧動的暗紫雲團下,就出現了真正的煙花。
隔着一道淺灣和一條大橋,星光點點從鎏金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向夜空飛竄,沖湧,一簇又一簇,接連綻放。李枳眯起眼睛,只覺得本就不大的半島上空,好像全被團簇的煙火填滿了。
他從沒見過這樣宏大的煙火,他感覺像做夢一樣。
更何況黃煜斐還握着他的手,牽動他向遠方空氣張開五指,就好像一握就能把那些盛放的色彩盡數攥進手中。而煙花爆開的聲音卻如隔世般遙遠,四下靜谧無垠。
是被抱着做夢啊。
黃煜斐下巴抵在他肩上的毛領上蹭了蹭,乖乖地,他問道:“喜歡嗎?”
李枳難得誠實:“很喜歡啊,我也就奧運會那會兒見過這麽多煙花同時放,還放了這麽長時間。簡直比過年還厲害。你說半島上的人突然看到頭頂上這種情況會是什麽反應?覺得撞大運了吧。香港那邊能不能看到?”
“我是放給你看的。”
“給我?哈哈,我還以為是你要用來紀念自己逝去的二十二歲呢,這麽大手筆。”
黃煜斐松開他,抓住李枳肩膀把人轉到自己面前,着急道:“我不是為了慶生。我是為了告白。我昨天找到你之前,安排他們環島定燃放點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件事。”
李枳被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他最終只是說:“你也喜歡男人啊。”
黃煜斐倒是坦然:“我是雙性戀。”
李枳眨了眨眼:“你确定要告白嗎?對我這種人。”
黃煜斐屈指刮了刮李枳的下巴:“不是對你這種人,是對你。雖然設計比較俗套,煙花也不夠環保,但這是我短時間內能想出的最好方式了。”
李枳又笑,笑得非常刻意但他自己不知道。“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是一個很讨人嫌的人,說句喪的,和我扯上關系的人哪怕只是當朋友,最後好像都後悔了,或者覺得我是個二百五。所以,你如果只想圖刺激或者滿足你對Leeze的幻想的話,我勸你就此打住。咱倆你好我好,都少點麻煩。”
“你還在裝傻。”
“我裝傻?我是真不懂。從昨天開始你就一直讓我覺得莫名其妙。老做奇怪的事,說奇怪的話,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黃煜斐眯起眼睛,淡淡道:“我以為小橘會明白我的意思。”
李枳沒想到自己嘴皮子會這麽溜:“是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實話說吧,我這人很廢物,根本不值得你喜歡,我也不覺得你真正認識我之後還會喜歡,所以,我勸你及時止損,快點從你的浪漫構想裏醒過來,不然你會很難過的。然後我也會很難過。”
說這話時他插在兜裏的手緊緊攥着,被汗潤濕的戒指把他的手指硌得有點痛。
黃煜斐望住他:“你叫李枳,真的是非常理智啊。”
此時對面煙花又迎來一個高潮,李枳胡亂抓了根煙點燃,又忘了咬破爆珠。吸到嘴裏索然無味。他點頭:“我确實比你清醒一點,因為我很清楚,一個人站在臺上,拿着琴的時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自己,而一個人的真我往往不能要求別人去接受。所以,知道你那麽那麽喜歡Leeze的時候我簡直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黃煜斐注視着他嘴邊的火星,好像這東西比煙火更值得看。他又問道:“這些不是你需要顧慮的事情,我喜歡什麽,我自己很清楚。我只問一件事,你喜歡我嗎?”
見李枳不吭聲,他又補充:“從昨天到現在,你有沒有對我産生任何感覺?”
李枳又把煙放下了,心裏緊繃繃地皺縮:“喜歡又能怎樣,就算喜歡,我們之間真的有可能嗎。我又不是初中女生,喜歡看霸道總裁灰姑娘的小說,相信什麽一見鐘情,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
其實這些都不是他想說的。李枳從頭到尾只想說一句我也喜歡你,以一種讓我驚呆的速度喜歡上了,但我特別怕,我怕你騙我怕你後悔,可這話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黃煜斐則說:“我明白了。你在思考這些問題,還是因為不夠喜歡。哈哈,中意一個不夠喜歡我的人,對我來說是第一次呢。”
李枳一怔,急道:“什麽意思?憑什麽說我不夠喜歡?”
“或者說小橘并不相信我。你仍然覺得我是一時興起。”
“我确實不敢相信。你有錢,長得不錯,寂寞的話,全澳門的人都可以找來陪你,我不明白你怎麽會對某種東西那麽渴求。天啊地啊到底哪兒你不能去?你到底還要什麽?”
黃煜斐笑起來,笑得閃閃發光:“什麽天啊地啊,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只要你啊,小橘,我要你做我的人。”
李枳也笑,朦胧地看着黃煜斐:“你……你這樣我沒法當真的。”
黃煜斐沉默了一下,眼睛黑沉沉的,他們彼此注視着,在這冰糖一樣、冷而脆的空氣裏。“那我再說一遍,請你務必當真。”黃煜斐忽然打破這沉寂開了口,深深地把李枳看緊了,“我要什麽,我要天要地要你愛我。”
李枳差點爆哭,嗓子眼發緊,急着吸了口煙:“哈哈,未免太多。”
黃煜斐滿不在乎:“那天地不要了。”
李枳說不出一句話,但他能感覺到黃煜斐把他的煙拿掉,又捉住了他的手。好像一瞬間心跳聲就沒了。此時海灣對面的煙花已經熄滅,只留一片濃煙。風還在吹,天上仍是無邊黑雲翻滾。李枳感覺有天兵天将在雲上打架,還有孫猴龍王在灣裏翻攪,而腳下大地正在坍塌,黃煜斐松開手的話,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什麽天地不要了,要我愛你?我能理解嗎?
我……可以嗎。
我不配。更不想把Leeze的形象在你心裏打破,讓你痛苦,讓你因為我的狗屁人生而陷入糾結。距離産生美是真理你不懂嗎?
李枳确實很想哭了,他沒喝酒卻也像微醺了,本能般地、渾渾噩噩地抓住那人的手指,覺得這一切都太過魔幻,跟彩票随機選號中了頭獎似的。雖然不是說不想要,可他不敢接住。他已嘗夠做夢再被人打醒的苦頭。
卻聽黃煜斐在身前淡淡道:“五分鐘過去了,我做成了麽?”
李枳手足無措:“……你別這樣。”
黃煜斐笑笑:“看來我沒有做成啊。”
李枳想把臉縮進外套領子裏。
黃煜斐眼睫松松地垂着,又道:“是我的錯。我逼得太急,對于小橘來說,我只是認識一天的人吧,也是第一天開始說喜歡你,所以什麽都好像不太可靠。對不起,吓到你了。”
腦中再次響起警鈴,李枳覺得自己還差一秒就要哭了,簡直想要跪地質問老天為什麽要給他的鹹魚生活裏突然扔個這麽華麗的大炸彈。
哪知黃煜斐倒是先他一步揉起了眼睛:“但我真的好難過,追星好難,我以為一定可以追到你,我以為我會成功……怎麽辦,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瘋子?”
李枳完全慌了,他怔忪兩秒,急惶惶拉住黃煜斐的手腕,小聲說道:“你別這樣。追什麽星呀我又不是明星,我也沒有不喜歡你,沒有覺得你是瘋子,我一點也沒。”
“是嗎?”
“你真的是個特別棒的人,自己那麽厲害,還對別人溫柔,哪個、哪個小基佬會不喜歡你這款?”李枳快速抓住腦海中飛竄的思緒,一股腦往外說,“而且你從最開始就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我甚至在想,我到底行了什麽大運,居然能認識你這樣的人呢。只是,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想出一個答案,因為我現在很亂你知道嗎,貿然做出什麽決定都是對你不莊重、不負責,我真的不想這樣。”
“不會的。”
“我的意思是,才認識一天就冒冒失失地回答你,在我看來,這對你來說就是一種敷衍,或者玩弄,”李枳神情不知何時變得嚴肅,且誠懇,“如果這樣做了,我會讨厭自己。因為喜歡是兩方面的,你一個人這樣在感情上投入,根本就不公平,你值得更慎重的一個答案,所以我希望,如果可以的話,你能等等我。”
終于,他把十九年攢的勇氣全拿出來,沒掉眼淚,只是一句一句說完了。黃煜斐眼睛一點一點地亮了,捧住他被風吹得發紅的臉蛋,道:“太好了。小橘,你真的太好了。”
“啥?”
“不用急,我可以等!”
李枳金魚一樣鼓着腮幫子道:“那個答案?哇我突然好有壓力啊——”
黃煜斐搖頭:“是等你愛上我。我只要這個答案。”
李枳彎起眉眼,輕輕推他:“喂,我壓力更大了啊!我、我會盡快想明白的,一想明白我就告訴你!”
黃煜斐卻沒打算因他似有似無的反抗而停下;“我也會努力的。小橘一定也要等我,不可以愛上別人。”
李枳很清楚自己這會兒大概已經冒煙了。他彎腰從黃煜斐手下鑽出來,揉着臉道:“這種事不用說這麽直率吧哥,我們中國人不該含蓄一點嗎?總之先下山吧,這地方好冷啊現在。”
說罷他就轉身走上山路,踢着石子,插着兜埋頭往下走。風灌進他膝蓋上的破洞,把他吹得一哆嗦,直到現在李枳仍然泡在一種極大的虛幻感中,卻又說不清自己究竟在懷疑什麽。
他其實很想就這麽答應下來然後理直氣壯地要求至少一米八五的黃煜斐抱他走一段路,就像昨天抱着醉酒的他那樣。李枳癡癡地思念那種感覺,他覺得這是瘦子特權,結果卻為這想法再次感到羞恥起來。
他确實要認認真真地琢磨清楚自己。他不想對不起黃煜斐。出現這樣一個一心一意對他好的人就夠奇跡的了,更何況他那麽好,更何況自己确實對他也很……怎麽說呢,很着迷。他必須小心,用心,那人就跟玻璃人似的需要他輕拿輕放。
黃煜斐則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追到李枳身後。他剛才好像聽到了一句“哥”。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回憶起那人臉頰的觸感,只有一個感覺:好嫩。
他還有一個想法:今晚要帶李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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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橘同學只是還沒懂,自己已經這麽珍重地看待這次告白,這麽怕對黃煜斐有任何不負責任的地方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已經喜歡得不成恨不得過一輩子了吧。
不過他很快就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