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元一平和梁與儀回辦公室,一起把一片狼藉的辦公室清理幹淨。辦公室能再打理,然而被洩露出去的床照再在也收不回來,梁與儀只能對學生家長說是和男朋友的照片,被偷拍了。
中午,點的外賣剛送到時,元一平接到了陳朔的電話。他盯着屏幕上”陳朔“兩個字,胸口像有什麽東西狠狠蹦了一下。
“一平,你在哪?”陳朔語氣溫和:“在公司嗎?”
元一平沒回答,問:“怎麽了?”
陳朔笑了一下:“我過來一趟,把東西給你,不會影響你工作,我給了你就走。”
元一平愣了兩秒,在心裏暗罵陳朔這個瘋子,他難道真的——
“報告單,”陳朔補充道:“檢查艾滋病的。”
他的聲音平和又溫柔,仿佛說出口的是“我今天可不可以請你吃飯”之類的情人間的絮語。
元一平的心揪起來,昨天他那樣說,其實只是找借口拒絕陳朔,當然也包含着一點口舌之快的成分。可陳朔竟然真的去醫院化驗了。元一平不解地想,陳朔怎麽能這麽平靜?他覺得無所謂是不是——這種元一平所認為是侮辱的東西,對于他,是無所謂的。
想到這裏元一平幾乎感到恐懼,如果陳朔覺得無所謂,那一定是因為他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某種準備,他知道或許某一天某個人會把艾滋傳染給他,然後他會死。從上個世紀艾滋在同志群體中瘋狂傳播開始,這種病似乎成了一種報複——報複他們的縱情享樂。盡管在醫學上艾滋只是一種死亡率很高的疾病——疾病麽,癌症的死亡率也很高,不是嗎?可元一平總覺得人們對艾滋的恐懼還包含着某種意味深長的原因,仿佛是,在越來越開放的性觀念面前,總還有些遮遮掩掩的心虛和自我懷疑:把身體和靈魂分隔開來,其實是愧對自己的身體的。
所以陳朔這算什麽呢,一種自甘堕落的向死而生?向死而生,一個總是用來描述英雄的詞,到了陳朔這裏,變成高潮時大腦的空白,和被丢棄在床下的用過的避孕套。
沒過多久陳朔真的來了,手裏還很貼心地拎着兩杯熱奶茶,梁與儀挑挑眉,笑着向陳朔打招呼:“好久不見呀陳哥,诶,加芝士的,我最喜歡這種。”
陳朔笑着把另一杯遞給元一平:“抹茶的,我要的三分甜,你嘗嘗可以嗎?”
元一平目光沉沉地看着陳朔,沒說話。
陳朔便把奶茶放在了元一平的辦公桌上。
“出來。”元一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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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朔跟着元一平走出辦公室,站在僻靜的走廊上。他打開手裏提着的袋子,從裏面抽出報告單:“一平,你要看看嗎?”
“陳朔,既然對你來說連得不得艾滋病都無所謂,你幹嘛要來找我?”元一平咬牙切齒地說。
那張白花花的報告單像個淩厲的巴掌抽在元一平臉上,客觀又殘酷地宣告陳朔這個人有多糜爛,就是這麽糜爛的一個人,他竟然總是難以拒絕。
“不是……無所謂,”陳朔明顯愣了,随即努力解釋道:“我,我和別人……絕對都做好了安全措施,一平,我是想讓你放心,你不是也确實不放心嗎,昨天……你看,我沒艾滋病,我們可以——可以的。”他睜大眼睛懇切地看着元一平,不知是不是在醫院跑了一上午的緣故,嘴唇有些幹燥,起了皮。
元一平別過臉去:“你沒病所以我就要和你上床?陳朔,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是只要有口氣在就要和別人往床上滾,你明白麽?!”
這下陳朔不說話了,他垂眼看着報告單,報告單被他的手上的汗沾濕,邊緣起了皺。
元一平想起昨晚梁與儀說的話,梁與儀說她知道那些事是錯的,盡管她還是做了。那麽陳朔呢?梁與儀是為了利益,為了混出頭,陳朔是為了什麽?
很明顯,濫交這件事能帶給陳朔的只有快感,他只為快感。而快感這東西并不值得通過犯錯來獲得——陳朔根本不認為他在做錯的事。
就像即便是對着他口口聲聲說喜歡說愛的元一平,他也能迅速脫下褲子。
元一平在心裏冷笑,當你真正愛着一個人的時候,怎麽敢在他面前脫褲子,你連看他一眼都戰戰兢兢。一滴淚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來,這畫面就夠你記一輩子。當他看着你,你就陷在那目光俯首稱臣。愛讓人敬畏。
昨晚有那麽一瞬間元一平覺得他能理解梁與儀,可對陳朔,他大概永遠無法理解。
“你放過我吧,陳朔,”元一平疲憊地說:“咱倆根本不是一路人,各過各的生活,不是大家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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