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元一平!”陳朔的臉“唰”地白了,被對面酒吧亮綠色的燈光一照,更顯慘淡。
元一平轉身就走,他不想再看見陳朔,他想他會忍不住再動手。
“元一平!你別跑,你什麽意思,你——”陳朔大步沖向元一平,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朔朔啊,”站在一旁的胖子這時嘆了口氣:“沒事讓他走,他喜歡你喜歡得要死呢,你就不能按我給你說的,端着點兒嘛。”
“滾!”元一平狠狠揮開陳朔的手,陳朔攥得緊,但元一平使出了十足的力氣,陳朔一個踉跄險些摔倒,松開了手。
“你就這麽看不起我麽,”陳朔忽然不動了,聲音裏卻帶上些微哭腔:“元一平,這都十年了,十年都不能讓你原諒我?”
“你他媽算什麽東西,”元一平胸口劇烈起伏着:“你算什麽東西讓我原諒——元一智當年真是瞎了眼。”他兇狠的目光刺在陳朔臉上,像淬了毒的劍。
陳朔的聲音變得粗粝,元一平知道這是他強忍着眼淚的原因:“……我承認,我是在那個時候就有點兒喜歡你,但是後來和一智在一起我也是真心的,我沒騙他。”
“放你媽的屁,”元一智想也不想就罵道:“元一智才死了多久你就出去約.炮?那些照片短信是他媽鬼發給你的?”
“我——”
“還有他,”元一智掃一眼那胖子:“那天晚上在長沙,如果不是碰到我,你們不就去開房了嗎?你自己不是說有空就去鄭州石家莊約嗎?六月二號那天我哥十年忌日,白天你給他掃完墓晚上你就去打炮——陳朔,你要爛成什麽東西我不管,但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陳朔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話來。
倒是那胖子又開腔,語氣很無奈:“這個——小兄弟吧,你可能對我們這個圈子不太了解,不過大家都是男人你也能明白吧,你說倆gay湊到一起,除了那事兒,還能幹什麽呢?再說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我們也是提倡那個……性解放的,對吧。陳朔他就是愛玩了點兒嘛,你看,要是你倆談戀愛了,那他肯定不這樣,是不是,陳朔?”
然而陳朔沒有回答。
他哭了。
元一平清晰地看見淚珠從他眼睛裏滾出來,順着臉頰,在下巴尖上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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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一平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哭,只記得上一次見到陳朔流淚,是取元一智骨灰的時候。在醫院元一智去世的時候他沒哭,在殡儀館遺體告別的時候他沒哭,一直到元一智被火化完,他們去骨灰。
工作人員用夾子揀出幾根未被燒成灰的灰白色骨頭,把它們裝進一個布袋,收緊封口,然後把那骨頭揉碎了。
這就是骨灰了。
全程渾渾噩噩的元一平,在這一刻,發現陳朔的肩膀在抖。
像有一把匕首在他胸口瘋狂地搗來搗去,他整個人,就跟着這把匕首不停顫抖。
陳朔在哭,從壓抑着的嗚咽,到聲嘶力竭的痛哭。元一平看着他把臉貼在那冰涼的骨灰盒上,眼淚順着骨灰盒的棱角滴在地上。
“元一平,”陳朔的聲音打斷了元一平的回憶:“如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這些我都可以改,真的,我只要你……我是真心喜歡你……”
“那元一智呢?你把元一智當什麽?”元一平忽然覺得疲倦,在這燈紅酒綠的酒吧街上,他卻和陳朔撕扯着十年前的舊事,有意思嗎?
元一智已經死了十年了,他死了——永遠死了——所以他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結,永遠邁不過的坎,他橫亘在元一平和陳朔之間。永遠。
“我沒有對不起元一智,”陳朔一字一句說:“那個時候,他走了,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麽辦……你不懂我的感覺,元一平,你知道嗎?他确診的前一天還在和我商量去威海玩兒,然後他就……”
陳朔沒有說完,他低下頭,狠狠抹了把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