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次站在Mosuil公司樓下,仍是陽光甚好。
蘇沐一擡頭,還是有些頭暈目眩。
他揉揉額頭取出手機看了眼時間:8:55。
蘇沐放好手機,拉了拉衣擺,拎着不大不小的畫具箱,進門到服務臺報上姓名,接待小姐立馬畢恭畢敬的帶他走進刷卡門,并請他上電梯。
電梯還是停留在55樓。
位于55樓的科室助理讓蘇沐稍等,撥通了總裁助理辦公室的電話請示,沒一會56樓的總裁特助張可心就親自下樓領人了。
穿着一身黑色幹練冷硬職業裝的張可心,笑容可掬的帶着蘇沐走步梯上到56樓。
到了56樓以後,走在蘇沐的右側的張可心微微探腰:“蘇先生這邊請。”
蘇沐有些不适應:“謝謝。”
蘇沐在張可心的帶領下,經過助理辦公室門口,往總裁辦公室方向走的時候,在大廳中間拐進了朝南的一條走廊。
走廊不算太寬,能行人的路大約一米五,兩側種着的半人高的發財竹,簇擁着走廊,綠意盎然。
蘇沐上次就注意到了這個通道,但是中間有拐角的關系,并不能一眼望到盡頭的風景。
這次他踏上這條綠色走廊,才看到水養的發財竹下面的水槽裏,擺尾游曳着顏色絢麗的錦鯉。
看着騷裏騷氣的游魚,蘇沐的心情一下子放松許多。
“蘇先生,請這邊。”拐彎處,張可心微笑着開始解釋:“景總正在開會,會議在十點半結束,景總交代蘇先生可以先在花房稍作休息,如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我。”
蘇沐猛地籲了一口氣,剛點頭要說謝謝,就一腳踏進了百平的空中花園,腳底的透明鋼化玻璃下面是彩色游魚。
這裏……
仿若天堂。
明媚的陽光傾斜照耀着,為這一處灑滿溫暖的金光。
花園朝南,格局很講究,南段是隔熱玻璃頂,北邊是露天,花圃整個從中心往外擴散,像是個小八卦陣。
南段地勢高北邊四個臺階,大約高出半米,所以南邊設了玻璃路,下面是水,水中游魚,北邊則是相連通的露天魚池。
東西北方三面貼牆的位置鋪種着鮮活的密葉竹木,然後便是争相開放的各色花卉。
花海簇擁的正中是個圓形荷花池,荷花池旁邊擺着一個偌大的畫架,上面鋪好的宣紙,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淡淡黃暈。
突然間,西南角一棵兩人多高還未花開的桂樹上傳來一聲鳥鳴打破了寧靜,緊接着從密葉深處傳來兩聲噗噗聲,兩只翠鳥就一起從中鑽出來展翅飛走了。
遠處的天空,浩瀚而湛藍,寬闊而自由……
蘇沐勾唇:真是一對會找野戦場地的小壞蛋。
張可心見蘇沐停住腳步,回身輕笑道:“蘇先生,這裏怎麽樣?”
“哦!哦~”被張可心這麽一看,蘇沐耳朵有些發燙的斂眉:“謝謝,這裏很好。”
“嗯。”張可心點頭笑笑:“那我為蘇先生泡杯茶,請問您要紅茶還是綠茶。”
“不,不用了。”蘇沐把手中的茶杯往上擡了擡示意道:“我帶着茶杯呢,謝謝。”
“好。”張可心看了看蘇沐手中滿杯的茶水,探下腰禮貌道:“那蘇先生如果有任何吩咐,我就在助理辦公室。”
張可心離開以後,蘇沐望着滿院花色,順着從走廊延伸出來的小溝渠,和裏面游曳的錦鯉一起,緩步來到荷花池前。
荷花池不大不小,約六平,正中央豎立着一個緩緩轉動的采水大石磨作為裝飾之外,便是極為普通的蓮。
蓮葉肥大,只有兩朵帶着粉尖的待開的蓮花羞澀的從蓮葉中俏露頭角。
看樣子花期不遠。
蘇沐抿唇笑了:這裏應該種睡蓮的。
那有着劈叉的心形小葉只浮在水面上,每每清晨,無數仙女般的睡蓮便伸展着白天鵝般細嫩修長的脖子從小叉中脫穎而出,它們随着太陽升起,如嬌羞少女般袅袅亭亭的展開它們的花裙子,姿态優雅的玉立在一片綠葉之上。
就連詩人也贊嘆它們:本是天庭粉紅仙,傾心一戀動塵寰。傲骨中通嘆風雨,豈肯昏睡在人間。
很美吧。
而且更美的是,睡蓮因被大衆喜愛研究出很多品種,如今市面上極為普通的睡蓮,也能四季花開,盛出五顏六色的花瓣。
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偌大的荷葉在微風中對着蘇沐搖頭抗議起來。
蘇沐伸手輕輕撫觸荷葉的邊緣,雙眼環望着這一小片天堂,恍惚間,把荷葉上的手移到畫架的宣紙面上。
眼睛也落在有點淡淡黃的宣紙上。
這是質地極好的生宣。
大學時蘇沐用過這種畫紙,是用青檀木為原料做成并做過淨皮處理的,價格相當昂貴。
即便那時候有錢,蘇沐也只用過幾次。
生下蘇影之後,蘇沐為錢四處奔波,接一幅畫也就三兩千塊,自然不可能再用這種一平米造價就近兩千的宣紙。
蘇沐把工具箱放在荷花池和畫架中間的石桌上,指腹摩挲着宣紙上凸凹不平的小顆粒坐了下來……
景志軒輕步走進小花園的時候,蘇沐正拿着鉛筆在兩米寬半米多高的畫紙前走大線。
飛舞上紙張的線條幹脆利索,拿捏那支筆的手修長玲珑,在光線越發強烈的陽光下白皙的幾近透明。
景志軒站在蘇沐身後,嗅着蘇沐發絲上淡淡薰衣草香,很想把蘇沐擁入懷中,執起那雙漂亮精致的小手,把每一根纖細的指含進嘴裏,狠勁的允吸到通紅,烙上他景志軒的印記。
最好把蘇沐整個人都吞進嘴裏,輕輕噬咬慢慢下咽,讓蘇沐從此以後,只活在他的身體裏,徹徹底底被他一人寵愛、占有!
當景志軒的呼吸加重,蘇沐下意識的轉身,目光一觸到景志軒,手中的畫筆瞬間滑落。
鉛筆頭斷裂的聲音,清脆可聞。
“景、景總。”蘇沐連忙彎腰拾起鉛筆用力握在手中站起身來,低頭見着景志軒插兜的手,嘴唇嚅嗫了半天,卻:“景總開完會了?”
“……”景志軒把手從褲兜裏拿出來,順便取出煙和火機:“蘇學長,何時和我變得那麽生疏了。”
“呃……”蘇沐愣了半天,擡手尴尬的摸摸後腦勺有些疏離的笑笑:“都、都畢業那麽些年了,所以……”不習慣了。
景志軒擡眸睨着蘇沐把煙點燃,吸了一口,繼而把目光從蘇沐低垂的臉頰上落到畫幅上:“繼續吧。”
蘇沐擡起右手時的那一瞬間,他以為他要撩耳邊的發。
心中不免失落。
多年過去了,蘇沐右眼角的美人痣似乎又淡了些,在陽光照耀下,看的不真切。
似有似無的。
景志軒挪步靠坐在石桌上,他單臂環胸,修長的腿随意疊放,又吸了一口煙,借着吐煙霧悶籲了一口氣,目光透過煙霧定定的看着只有寥寥幾筆定性線的宣紙上。
蘇沐擡頭悄悄瞄了景志軒一眼,高懸着心髒如履薄冰的伸手從石桌上新取了一支鉛筆,婆娑着褲縫重新坐在畫架前面。
可是,剛才的構思被完全打破了,他腦海裏再也裝不下除了景志軒的任何人、任何事。
所以,他無從下筆。
此刻,蘇沐整個人都是悸動的,捏在手中的筆微微顫抖,心髒就像是被誰掐住了。
他想問問那一百九十萬的事情,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他的畫這輩子都值不了這個價,顯而易見!
可是景志軒拿這麽多錢砸他,是因為當年三萬每月而屈就他的反羞辱嗎?
他還記得那天景志軒戲谑的給他談完價碼後,被企小姐挽着胳膊離去的背影。
相較于蘇沐的心思複雜,景志軒倒是很悠閑的吸着煙,一霎不霎看着蘇沐的眼底有些許滿足。
但是他的手在擡起放下時,衣料會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看似安靜,存在感卻很強。
攪得蘇沐的心沒有一刻能夠平靜。
不知道的過了多久,蘇沐的手擡起、放下,一筆也沒落下,最後僵硬在半空中。
“昨晚沒睡好?”
景志軒突然開口。
“呃……奧。”蘇沐吓了一跳,轉臉看了景志軒一眼,又連忙把目光投放在宣紙上:“沒……”
剛被打破的僵局,很快就又恢複了僵局。
“那個……”蘇沐喉頭艱澀的滾動了一下,把景總兩個字咽了下去,身體微微緊繃,放下手中的畫筆輕斂眉道:“虎圖有很多種類,有上山虎、下山虎、卧虎,一只到多只的都有,對了,我昨天在家下載了一些老虎圖。”
說着,蘇沐伸手拿過他放在桌面上的畫箱旁邊的手機解鎖:“都存在手機上了,景總要不要看看……呃……”
剛解鎖完的蘇沐手指顫動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雖然他先見之明的把手機桌面上他和兒子的合照換上了風景畫,但是他的手機相冊裏仍存有大量兒子的成長照。
啊啊啊啊啊!!!!!
“好啊。”景志軒把蘇沐的表情看在眼裏,當即扔掉手中的煙頭,邊用皮鞋尖撚滅邊伸手:“那我可要好好選選。”
“……”蘇沐抿着唇做着激烈的思想鬥争,顯然現在說忘記下載到手機上,景志軒是肯定不會信的。
“那個,我幫您……”蘇沐抱着手機咬咬牙從凳子上猛地站起來向前一步,因為慌張急切撞上了景志軒伸來的手:“講解……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