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隔五年,他們,終于重逢了。
這種重逢,再也不是蘇沐午夜時分的夢幻。
眼淚充盈眼眶的蘇沐再不敢擡頭。
他把臉藏的像只鴕鳥,腦子裏嗡嗡作響,耳朵裏除了景志軒的呼吸聲,仿佛什麽也聽不見了。
景志軒!
景志軒!
景志軒!
滿腦子的景志軒!
這是他最愛的男人,他兒子的父親!
自從五年前他踹他的小蝌蚪跑了路,他從沒敢奢望過,他和景志軒還有重逢的一天。
就在蘇沐心亂如麻的時候,只聽景志軒輕笑一聲,迅速直起腰杆,“怎麽,學長不歡迎我?”
景志軒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可是眼裏的溫度迅速下降。
“……”何文卓擡手拍在蘇沐的右肩,邊起身對着景志軒扯着嘴皮漫不經心的笑:“哈喽啊景學弟,好久不見,真是越長越俊了,聽說不久前凱旋回歸整家不小的公司,Fierce!牛逼!恭喜了!”呵呵→_→
景志軒挑高眉梢朝何文卓舉舉酒杯,毫不謙遜:“謝了,何學長。”
再次聽到景志軒的聲音,癱軟在座位上的蘇沐,這才張皇失措的扶着桌沿撐站起來,因為腳軟,身子不由得趔趄,還是何文卓眼疾手快的撐了他一把。
蘇沐心中一暖,努力挺直脊梁。
景志軒迅速伸出的左手,在這一刻握成拳,不着痕跡的收了回去。
他強迫自己忽略何文卓扶在蘇沐腰間的那只手,握了握手心擡起右手中的酒杯,目光打在蘇沐的臉上。
他瘦了,腰肢比當年更窄。
其實,蘇沐的臉依舊低垂着,仿佛要低進塵埃裏,微長的發遮着額頭,居高臨下的景志軒連他的額眉都看不見。
有意思,他的學長什麽時候變得這般低調了。
還有明顯不過的寡淡疏離!
這和當年那個追着他狠追猛打的厚臉皮比起來,一點都——
不!可!愛!
景志軒眯起眼睛,越發煩躁,語氣不禁冷硬三分:“學長,我來給你敬杯酒,不會不給面子吧。”
“不,不……”
蘇沐語無倫次的抖着手在褲縫上胡亂抓一把,咬咬一口小白牙,顫着下巴緩緩擡頭,最終,眼睛打在比他高出一頭的景志軒的下巴上,彎起眉眼和嘴角。
送上一個輕輕柔柔的笑容。
“!!!”
景志軒瞳孔猛縮一下,這才看到蘇沐光潔亮麗的額頭,弧線溫柔的柳葉眉,還有他纖長卷翹的睫毛,再往下……
是蘇沐的裹着一層水汽的眸子,在耀眼的頂燈下泛着忽明忽滅的陰郁華麗。
景志軒的心窩也跟着猛縮了一下。
送了笑容的蘇沐,深深的嗅了兩口屬于景志軒的特有的氣息,回身抓起桌面上的酒杯,卷在手心緊握了一下,繼而擡頭看向景志軒。
沒有人知道,他此時需要多大的勇氣,才沒讓自己一頭栽下去。
或許,他會栽到景志軒的懷裏,然後再被他一把推開。
一如當年,他追他時的情形。
“景、景學弟,”蘇沐的眼眶熱了熱,他望進景志軒幽深的瞳仁裏,那裏的深度仿佛要吸走他的靈魂:“我敬你。”
蘇沐說着舉起手中的U型酒杯,不等景志軒和何文卓反應,閉上眼睛一個仰頭把二兩白酒盡數倒進胃裏。
熱辣滾燙。
“!!”景志軒眼底閃過一絲令人戰栗的寒芒,唇角的線變得冷硬,卻并未出手阻攔,只是看着蘇沐因揚頭而拉開的優美頸線,眸光順着他唇角溢出的一滴酒延伸進他的V型衣領。
清冽之光随之渾濁。
“我.操!”何文卓慢半拍的奪下蘇沐手中的酒杯,奈何酒杯已空空,“你特麽的不想活了,空腹喝白酒,能耐啊!”
“哼~”景志軒用只有何文卓和蘇沐兩人聽到的聲音冷哼了一聲,然後舉起手中的酒杯,一口幹了。
他的土豪金主,還是一如既往的病嬌。
蘇沐沒理會何文卓的咆哮,擡頭仰望景志軒下酒時律動的喉結,一臉癡态。
他的心跳速度跟着景志軒下酒的速度不斷攀升,還可恥的有了生.理反應。
這是身體對景志軒最忠實的記憶。
還好,一個小芽芽,撐不出什麽大輪廓。
蘇沐軟噠噠的腰身悄喵喵向後弓,他的男人,無論幹什麽,都帥的招人。
雖然,那個男人看他的目光是一貫的清冷無情。
而他,果然還是很愛很愛面前這個人,分開五年,感情不減反增。
景志軒喝完酒,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空酒杯遞到蘇沐面前左右轉動半圈。
這是他幹酒之後的習慣。
“!!”蘇沐慌亂的收回目光低下頭,嚅嗫着嘴唇還沒來及說什麽,就看到那雙純手工定制的牛皮鞋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旋轉。
然後,景志軒毫不猶豫的轉身……
景志軒一離開,蘇沐眼前一空,身體瞬間癱軟。
無力的就像是被景志軒狠狠.幹了一頓,可是,不是。
而且,就連空氣仿佛都随着景志軒的離開而被抽走了,蘇沐大喘着氣胸口卻還是悶悶的,他扶着椅把手,望着景志軒越走來越遠的背影,眼裏的痛楚潰不成軍。
“呵呵,”何文卓哼笑兩聲,拉着蘇沐的胳膊扶他坐下,“媽奈批,比早些年還能裝逼。”
景志軒微怔了下身子,蘇沐慌張的收回目光,握住何文卓的手腕:“別,別說了。”
“嗯哼,不說了不說了,人家當窮小子的時候就天天曲項向天歌,別說現在成了大老板,不拽才怪!”何文卓沒落座,直接拿過蘇沐面前的小瓷碗,給他盛了一碗西湖牛肉羹,放在他面前才坐下:“趕緊喝,壓壓酒,胃裏難受不?”
“……”蘇沐茫然的搖了搖頭,拿起面前的調羹,舀了一勺麻木的送進嘴裏。
食不知味。
再溫熱的粥,也暖不了他寒流肆竄的身體。
此時此刻,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麽撕裂了一般,痛的幾欲失去直覺。
喝完這碗粥,和何文卓說一聲就離開吧。
“沐沐,”蘇沐對景志軒的感情,同窗了幾年的何文卓如何不知,他看着埋頭不語的蘇沐憂心道:“沐沐,你……沒事吧。”
“……”蘇沐又搖了搖頭,整個人恍恍惚惚。
“沐沐,你別這樣,要不喝完這碗粥,咱們就走,我帶你去吃……”何文卓的話沒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黃扒衣的專用來電鈴音。
何文卓操了一聲掏手機:“幹他娘的,查你妹的崗!”
說着何文卓拍拍蘇沐的肩膀,起身道:“我先去接電話,回來咱就走。”
“……嗯。”蘇沐聲如蚊蟻。
“喂,”何文卓捂着手機嘴巴對着話筒小跑步,聲音柔的差點溢出水:“老公……”
何文卓一離開,蘇沐的眼淚就滴落進西湖牛肉羹裏。
沒有聲音,但是濺起了一個小小漩渦,蕩的蘇沐心口越發的疼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是思之噬骨、求而不得、不可進卻又退無可退的愛戀,是多種傷與痛交雜在一起彙織而成的煎熬。
蘇沐喝不得酒,認識的他的人都知道,包括景志軒。
一是皮膚過敏,二是一沾上頭。
還好,自從生了蘇影經歷一遭鬼門關,他的體質發生了些許改變,皮膚不會像從前那樣嬌嫩了。
喝了幾勺牛肉羹,大概酒勁兒上了頭,蘇沐感覺腦袋瓜子越來越大、越來越沉,情緒也越發難以控制,眼前的盤子勺子都變得虛飄起來。
意識逐漸因醉與疼而被抽離。
“景學長,聽說您這次回國經營了一家跨國大公司,好厲害啊,不知道我這學經貿專業的,有沒有福分被您收留啊。”嘤嘤嘤~
“當然,”景志軒的聲音,是不同于剛才的溫文儒雅:“這是我的名片,随時歡迎。”
“哎吆,景學弟,人家也要嘛。”又是一聲嗲到頭發根兒的女音:“你可不能偏心啊。”
“哈哈,怎麽能少得了柳學姐的……”
不遠處,那些‘打情罵俏’的‘污言穢語’聲傳來,更是刺激的蘇沐手腳發顫,很想上去扯着那些矯揉造作的賤女人們的長發幹一架!
……卻只能任由心生生被鈍刀子挖去一大片。
鮮血淋漓。
曾經,景志軒被一個學姐拉着告白,蘇沐直接沖過去扯着景志軒的衣領,把他拽到宿舍後面的小竹林,牛逼哄哄的把景志軒怼到牆上,狂親……
那一次,他們在那個随時可能有人經過的小竹林裏熱情似火的糾纏在一起。
景志軒很有力氣,他剛在景志軒脖子上狠狠咬出一個标記,就被景志軒整個托起來反怼在牆上,兩條修長美被景志軒高高架到肩頭占有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這個清冷禁欲男的火熱、強悍與兇猛。
那樣的景志軒就像是中了藥,隐藏在深處的暴虐因子仿佛一下子被炸了出來,像只野獸。
最後,他被景志軒摁趴在牆上抽脫了力,身子軟如稀泥,兩腿噠噠顫,還是景志軒抱着他上的樓。
逢人問時,景志軒說他熱中暑。
可是,如今,他身體熱的幾乎到要着了火,而……
他再也不能把景志軒從那堆騷蝴蝶裏拉出來,然後拽住他,找個無人的地方,然後——
被他反怼到天昏地暗。
狂妄恣肆的揮灑他無邊的醋意(汗水)。
呵呵。
不知道,此時的景志軒是不是正對着那群花癡彎起唇角,施展着迷人微笑,今晚會不會對她們敞開懷抱,用擁抱過他的臂膀擁抱她們,用灼燒過他的熱度溫暖她們,用狠.狠.愛過他的力度去愛她們,徹夜颠鸾倒鳳。
鼻子酸的無法忍受!
蘇沐閉了閉眼睛,兩手撐着桌沿,顫顫巍巍站起來。
耳朵裏清晰的調笑聲模糊了,眼前的桌子、椅子、人都成了散發着光暈的色彩塊。
一塊一塊的,全都失去了原本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