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節晚自習，我把那張語文卷子寫完了
應，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其實我很想見她一面。于是我便答應了，開玩笑地跟她說，我也是滄城人，應該我盡地主之誼，請她吃飯。
她問我什麽時候有時間，我約了第二天中午，晚上不太合适，還是白天比較好。
她很爽快地答應了，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我也挺高興，不過同時也有很多顧慮。又考慮了一會兒，我問她，用不用帶她老公一起？畢竟她快要結婚了，怕是我單獨和她見面有些不合适。
過了一會兒，她發了個害羞的表情，然後說要帶着她老公一起請我吃飯。
我笑着答應了，心裏淡淡的，不知是什麽感覺。
聽說她剛大學畢業那年就和李潤澤分手了，不知是什麽原因。之後的三年，網上再沒有她的任何一絲消息。她的校內網幾乎不上了，個人狀态還是五年前的一句“趣多多真好吃[吃貨臉]”，而她的企鵝更是潛水，從來不在線。她整個人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誰都沒有她的消息。
我猜那個時候，她很難過吧，畢竟和李潤澤在一起四年多。我也沒想到他們兩個異地戀，竟然能堅持那麽長時間。
然後再有她的消息就是婚紗照了，突然她就要結婚了。
照片上的新郎很帥，可不是李潤澤，也不是我所認識的任何人。
但她依偎在他的身邊，笑得那麽幸福，她現在是快樂的吧。
第二天中午，我卡着時間趕到百貨商場南門，約定碰面的地點。
剛過完馬路，就看到她了——橘紅色的呢子大衣，黑色打底褲黑色高跟長靴，右肩挎着一個銀鏈子背帶的黑色小包；她紮着半高的馬尾辮，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皙紅潤，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正側着頭跟她旁邊的帥哥說着話。他們手牽着手，估計那人就是她老公，看着倒是比他們婚紗照上的樣子更精神一些。
時隔七年的久別重逢，沒有多少熱切和激動，只是簡簡單單的，平平淡淡的。我默默看着她，心裏平靜得好像一汪凝固的湖水，在寒風中結起厚厚的冰殼，再大的風也吹不起波瀾。
我慢慢走過去，她看到我了，擡起手打招呼，“張重深！”
她笑得燦爛，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我緊步走過去，“不好意思，過來晚了，你們來了多會兒？”
“沒多會兒，我們也剛到。”她笑着點頭，然後拉過旁邊的帥哥給我們互相介紹。
“你好，”她老公微微一笑，和我握手，“劉山。”
“你好，張重深。”
我們簡單握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松開了。有些事情，男人的直覺比女人更準确更敏銳。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可以把尴尬的氣氛忽略過去，彼此都裝作若無所覺。
“快中午了，先找個地方吃飯吧。”劉山問我，“帥哥，你喜歡吃什麽？”
“我都可以。”我又轉頭問陸薇，“陸薇你想吃什麽？”
陸薇想了一會兒，說道：“去‘城南故事’吧，那邊菜比較好吃。”
女士的話就是聖旨。
我跟着他倆去取車，一輛黑色的科魯茲，想來他倆結婚後的生活還不錯，至少有輛車開着，不至于風吹日曬。
車開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城南故事，一個裝修挺不錯的院子，江南煙雨的徽派風格。中間大堂是櫃臺和點菜區，左右兩邊的長廊用竹簾分隔成一個一個的小間，走道一側拉着半高的紮染布簾。
随便點了幾個菜，有葷有素也有海鮮。滄城這邊靠着海，所以海鮮很普遍，不過這種年節的時候天寒地凍的，海鮮也不便宜。
一張長方桌，服務員給上了茶水，我在西邊坐下，陸薇和劉山坐在對面。本想給他倆倒茶，劉山卻搶先了一步。他說話不多，但是禮貌周到，看起來成熟穩重，像個可靠的人。
“你在國外怎麽樣呀？”陸薇問道，“那邊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嗎，和咱們這邊差別大不大？”
我解釋道：“海法那邊景色還行，綠化面積比較大，不過好玩的地方比較少，沒有幾個景點，主要就是宗教民俗之類的地方還有些特色。吃的東西和這邊不太一樣，那邊吃肉食比較多，算是主食，有蔬菜的話一般都是生吃。”
“生吃？”她很驚訝，“是吃生菜嗎，還是所有的蔬菜都生吃？”
“全都是生吃的，”我笑着點頭，“當地居民他們認為蔬菜生吃比較好，能夠最大程度地保留住營養成分。”
劉山問道：“那味道怎麽樣，吃着沒問題嗎？”
“味道還行，”我笑道，“吃習慣的話，也別有一番風味。”
不一會兒，菜都上齊了，三個人一邊吃菜一邊聊天，氣氛倒是融洽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007 此後餘生
“小深，你研究生畢業以後還要讀博嗎？”陸薇問我。
外面恰巧響起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我一個字都沒聽清。
待鞭炮聲過去，陸薇又重複了一遍，我搖頭道：“不了，準備工作。”
她哦了一聲，又問了句什麽，結果又被一陣轟鳴的鞭炮聲淹沒了。
正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很多做生意的年後開業都選擇在這天，從天不明就開始聽到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一直到中午都不停。
見我又沒聽清，陸薇笑了一下，然後低頭喝水，等着鞭炮聲過去再跟我說話。
一頓夾雜着鞭炮聲的午飯，吃吃停停，說說笑笑，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劉山說話比較少，大都是我和陸薇聊天，然後她問問題我解釋，所以基本上一頓飯大都是我在說話。
很久沒說過這麽多話了，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的口才也能這麽好，随便閑談着還能穿插幾個笑話，基本達到了談笑風生的水準。看到陸薇掩着嘴笑得挺開心，我覺得自己這份幽默用得還算合适。
該走了，我起身去總臺付賬，劉山也過來了，說他請客。
我不讓，他也不肯讓，最終我懇切地說道：“還是我來吧。平時我基本不請客，這次是真的想請。”
劉山默了一會兒，笑着點頭說好。
結完賬，我去了一下洗手間，出來後看見他們正在門口等我。
門口旁邊擺着一架仿綠藤架子的秋千，陸薇正坐在上面玩，比劃着一個剪刀手，劉山給她拍了張照。
這秋千應該是酒店裏提供給來吃飯的顧客們帶的孩子們玩的，幾個小朋友守在秋千架旁邊蠢蠢欲動，陸薇拍完照吐了吐吐舌頭，連忙跳起來給小朋友讓地方。
我看着想笑，又忍不住心酸。
回程的路上，陸薇他們要把我送回住處，我問他倆去哪兒？
陸薇說是要去新房子打掃衛生，他們的婚期馬上就到了，要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我哦了一聲，又問地址在哪兒？
陸薇說在正陽路，倒是離我姐姐家很近。
知道自己很冒昧，也很沒禮貌，可我還是開口了，問她能不能去他們家參觀一下，然後我可以自己走回住處。
她有些驚訝，似乎也沒想到我會這樣要求，不過很快就笑起來，說沒問題。
于是我們就去了他們的新房子，一個不大的住宅小區，綠化挺多，環境還不錯。
進了門，聞到一股油漆味兒，估計是剛剛裝修完。劉山把幾個窗子都打開通氣，然後要燒水泡茶。
結果不知出了什麽問題，沒有電了。劉山連連說不好意思，沒什麽招待的，我說不用了，是我不好意思才對。
陸薇不知從哪裏找出兩個蘋果，洗幹淨了要給我吃，我也沒好意思拿，總覺得自己在這裏是個格格不入的存在，其實我本來就不應該來這裏。
劉山搬出工具箱要修理電路，我也幫着檢查了一下電表，雖然不是學電工的，但是總算還懂一點。最後發現大概是保險箱的問題，很常見的那種，換個保險絲就好了。
只是他們家裏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保險絲，需要臨時去買。劉山忙活去了，陸薇便說要送我回住處。
我說不用了，但她堅持，于是便和她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邊走邊聊，說了說大學生活，還有我在國外的生活。陸薇依舊是問問題比較多，而我是回答的那個。從海法那邊的氣候講到哈馬斯的恐怖/組織，從伊斯蘭和猶太教義講到老幹媽和豆腐乳在國外的一百種吃法……不管我講什麽，不管講得再啰嗦，她都聽得很認真，好像很有趣。
而當我問起她的情況，她便微笑着說，還行吧，挺好的呀。
對于過去的事，她只字不提。
我也很識趣，什麽都不說。
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吧，過去的事情，很大部分，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真正有意義的是未來，是以後的日子，所以人們總是說要向前看。
“你畢業了以後準備回國工作嗎，還是要留在國外？”陸薇問我。
我想了一會兒，說道：“如果有機會，我準備申請一些國外的公司，畢竟已經有這個基礎條件了，若是不行就回國。”
陸薇哦了一聲，“那也挺好的，哈哈……等你明年再回來過年，說不定會帶回來一位金發美女呢！”
我笑道：“但願吧。”
一公裏的路程算不上多遠，不一會兒就到了我姐住的小區，陸薇向我道別，我笑着說，要回程再送送她，然後我自己再回來。因為男士送女士是基本的禮貌。
陸薇連連擺手說不用了，用不着那麽麻煩。
但是我堅持要送她，這邊整個一條大馬路，人流車流都很多，叫她自己一個人走回去，我有些不放心。
她堅持不讓我送，說自己也不是小孩了，走這麽點路沒問題。
最後我讓了一步，說要把她送到前邊路口，剩下的路她自己回去，這次她終于同意了。
短短百十米的距離，陸薇依舊說說笑笑的，我随聲附和着，心裏卻漸漸湧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傷。
這就是最後的見面了吧。
從此以後天各一方，她會留在這個小小的城市裏，結婚生子，柴米油鹽，沉浸在這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中。幾十年後，慢慢變成一個笑容慈祥的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兒孫繞膝，親友滿堂，和她的老伴頤享天年。
那是她自己的故事了，再沒有我的參與。
我和她的故事，到此為止了。
行到路口，陸薇停下腳步，轉頭微笑地看着我，“小深，你留步吧，回去好好休息。”
我點頭，“好的，你自己回去路上慢點，看着點車。”
“放心吧。”她又叮囑道，“你在國外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有事情需要幫忙的話，一定要說啊，至少我可以給你寄點想吃的辣椒醬啥的。”
我應了一聲，沒說話。
“那好，我先回去了啊。”她伸出右手要和我握手，笑道，“小深再見，多保重！”
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和她握手，只是微微張開雙臂，看着她說道：“抱一下吧。”
陸薇怔了一下，然後笑了，走過來抱住我，用手輕輕拍拍我的後背。
我也輕輕抱了她一下，然後很快松開。
“陸薇，再見。”
她笑着點頭，然後轉身一步步走遠了，沒有回頭。
這天是正月初八，距離她的婚期還有三天。
三天以後，她就要嫁給別人了。
三天以後，我要坐飛機離開這裏，回到海法。
這就是故事最後的結局。
再見了，我的姑娘。
以後的日子，希望你一切順心，過得幸福。
我會離開這裏，不一定去什麽地方。
在這二十多的年紀，什麽都沒有，又什麽都想要，我想我會變得很忙碌，因為除了你以外，我還有很多的夢想。也許能實現，也許不能，未來又有誰能那麽肯定。
當然我也不會只顧工作，變成一個毫無情趣的機器人，我也會照顧好自己，遇到喜歡的姑娘，我也不會再放過了。我會成家立業，生兒育女，最後變成一個花白頭發沒有牙齒的老頭子。
到那時候，你一定認不出我了。只是在我心裏，你依舊是那個十□□歲，素藍校服，紮着馬尾眼睛大大的小姑娘。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