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暴君5
戚岳等人很快來到了京城之外,未免大皇子早有防備,他們裝扮成進城送貨的腳夫通過城門的檢查。
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檢查,就讓戚岳皺了眉頭。倒不是說遇到了什麽麻煩,而是城門駐紮的士兵風貌與往日大不相同,戚岳乍一看到有些不可置信罷了。
往日城門處的士兵僅僅有入城排查的職責,慢慢的除了那一身铠甲,幾乎已經消磨掉了身上屬于軍人的氣質,嚴肅兇悍之氣也只是硬裝出來吓吓初次到京城的外地人罷了。
但現在呈現在戚岳面前的風貌卻大有不同,這些護城軍不說目光如鷹,單就執行任務的态度來說就認真了許多,往日裏亂糟糟的城門一片秩序井然,堵塞吵鬧之相一掃而空。
本以為宏明帝被軟禁,大皇子攝政的京城會亂成一團糟的戚岳大感意外,他擡頭往城內忘了一眼,城內繁華依舊,但往日嚣張無比的世家公子卻收斂了不少。
因為卿雲看不慣世家盤踞的狀況,早就着手打散了這一股股抱團而立的勢力,這些世家弟子擔心自己處境還來不及,哪裏敢像往常一樣在京城裏惹事?
正要接受官兵搜查時,戚岳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傳來,不由轉頭看了過去。
城牆上的士兵看到遠處情景,立刻朗聲喊道:“禦林軍回城,閑雜人等靠牆肅立!”
官道上策馬奔來的軍隊逐漸出現在人們眼前,身上铠甲锃亮,武器精良,更有一股威懾力傳來,特別是為首幾人目光炯炯,自有一番龍精虎猛之氣。
臨到城門,随着為首之人一聲低喝,整個隊伍整齊劃一的停了下來,徐徐的進入城門。這些士兵顯然是剛剛訓練歸來,身上帶着一股汗水夾雜着血腥的氣味。
隊伍雖長,但從頭到尾均是一片肅然,沒有一人面上帶着松懈之色。
這個氣勢……這是禦林軍?
看了看這隊人馬铠甲上的标志,戚岳等人均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特別是戚岳,他心中一種奇異的感覺漸漸升了起來,他才一年沒有回京,難不成這京城的禦林軍已經蛻變成如此精良的模樣。
戚岳自己就是将軍,當然看得出這隊人馬的優勢,雖說身上血腥兇悍之氣不足,但已顯出虎狼之相。更為特別的是,這些禦林軍有一個戚岳見過的所有軍隊,甚至他自己麾下的鎮北軍都比不上的優點,那就是紀律。
軍紀嚴明,但規範到如此地步的軍隊卻是極為少見,戚岳甚至注意到,這從頭到尾不管是前方騎兵還是後方的步兵,連手中的持槍姿勢乃至步伐大小均如精細丈量過一般,分毫不差。
這種對自己身體精細的控制,以及整個隊伍的團結與配合,看似不起眼,但放在實戰中絕對是制勝必要因素。
戚岳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愛才之意,這隊人馬如果再經過多次實戰的磨煉,畢竟成為銳不可當的戰争利器!
不知禦林軍現在的首領是誰,竟能訓練出這樣的隊伍?
戚岳知道,這對人馬絕對經受過最為嚴格的訓練,但是支撐這種訓練的有兩個必備要素,一個是軍人的意志,另一個就是首領的絕對支配。
這兩者缺少其一,都訓練不出這樣紀律嚴明的軍隊。
但是要保證首領的絕對支配,就必須讓每一位軍人心中對這首領絕對的信任,乃至狂熱的崇拜才行。
首領是帶頭的那人?戚岳暗中觀察着為首的統領,着重掃過統領的眼神。
不,不是,這人并沒有如此才能,而且這每個軍人雖然連臉上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嚴肅,不過看着遠處皇城的目光卻隐隐帶着一種狂熱。
訓練這批軍隊的人,絕對是皇家之人,難不成是大皇子?
戚岳心中泛起一波波疑慮,他僅在早年皇後還在世的時候見過大皇子一面,只是隐隐約約覺得是個精明的孩子罷了。後來皇後過世,戚岳早已經到了邊關,偶爾回京也只是聽說大皇子殘疾,人也變得陰郁,卻從未提起大皇子有這種領兵才能。
禦林軍有序快速的通過城門,向皇城走去,雖然穿過繁華的集市,卻沒有給任何百姓帶來困擾。周圍攤販似乎已經對此見怪不怪,除了偶爾用驚嘆又自豪的目光看看禦林軍之外,并未顯出任何恐慌之色,顯然禦林軍出城訓練,在京城已是常态。
凝神看着禦林軍緩緩走遠,又看了看恢複熱鬧的集市,戚岳眼中第一次泛起了凝重之色。他想了想自己帶來的三隊人馬,有對比一下今日見到的禦林軍,皺了皺眉頭輕聲呢喃:“失策了。”
戚岳一直料事如神,在軍事上更是毫無遺漏,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輕敵。
雖然對付現在的禦林軍,戚岳帶來的三隊鎮北軍遠遠不夠,不過已到京城今日他們幾個的計劃還是要執行下去的。
幾人通過了城門官兵的盤查,走進京城。
先前僅是遠遠一撇,城內呈現的繁華有序就已經給了戚岳很深的印象,但是越往裏走他就越驚訝。大燕已經繁華百年有餘,自從當年去往邊關時戚岳就發現,這個看似鼎盛的王朝已經有了衰敗之相,許多嚴重的問題隐藏在繁華的表象之下,若是爆發定然給大燕帶來滅頂之災。
宏明帝同樣察覺了這個問題,他雖與政事上勤勤懇懇,卻沒有将這種衰敗之相扭轉。
但是今日再次回到京城,戚岳卻發現,這個繁華的城市某些糜爛腐敗的情況已經被止住,甚至有些隐隐的生機煥發出來。
皇子奪嫡,皇帝被囚,閣老楊輝告老還鄉,按理說最先受到這種動蕩時局影響的就是京城才對,為何現在京城的氣氛如此平和,如此的秩序井然?
戚岳越往京城內部走,眉頭皺的越厲害,京城能呈現出這種面貌,就說明現如今的管理者已經被百姓所接受,甚至被他們所推崇。
這就直接表明,如果此時發生戰亂,不說兩軍交戰情況如何,僅僅是京城的百姓就會為了保護自己和平生活的家園而拼死抵抗。
一路走到了落腳的客棧,戚岳都沒在京城中看到有關三皇子的通緝令,大皇子根本沒有着手對付三皇子,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的。
戚岳眸色又深了一層,他原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皇子奪嫡之争罷了,沒想到情況竟然如此複雜。
皇帝病重,大皇子攝政,還做出了一番功績,而且又沒直接撕開臉面與三皇子争奪皇位,這完全讓人挑不出錯處。
況且大皇子的聲望已經在京城打響,這對三皇子來說是絕對不利的。
将自己看到的信息細細整理一番,戚岳的眉頭已經皺成了死結,一雙眸子也是黑沉黑沉的,幸虧他沒有莽撞的直接帶人攻城,否則即使三皇子手中有聖旨也會被打成反賊。
這個大皇子,絕對是極有謀略之人。但是想到自己這些年,陸陸續續接到的關于京城局勢的消息,戚岳眸光卻閃了閃。
若是大皇子有如此才能,應該早就大放光彩吸引宏明帝目光才對,絕對等不到現在。現在行事風格轉變那麽大,應是身邊有了幕僚指導。
戚岳在京城觀察兩日之後,他手下的人也聯系上了他早年在京中埋下的暗線。
“将軍,屬下得到消息,大皇子今日微服出宮去了青陽樓。屬下認為……這是個好機會。”軍師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禀報給戚岳。
戚岳沉吟片刻,很快硬下了心腸。他與這大燕王朝唯一的牽扯就是宏明帝罷了,雖然大皇子執政時百姓安樂,但他此次回京的目的就是救出宏明帝,若是宏明帝有了意外,就扶持三皇子登基。
所以,不管如何,這個大皇子都不能留。
“走,去青陽樓。”
卿雲一襲白衣,手握折扇,正向着青陽樓走去。他穿梭在人群中,渾身貴氣全隐在眉宇之中,也并未因為身邊普通百姓的碰觸而産生不悅。
反倒是跟在他身邊粘着假胡子的太監陳炳急的滿頭冒汗,在卿雲身邊格擋着人群,還時不時的攙扶着他,生怕這個身體虛弱的大皇子摔倒:“殿……公子,您可慢點。”
“起開。”卿雲拿着折扇,将陳炳那張貼滿了絡腮胡子的臉推遠了點。
這可不只陳炳一人緊張,卿雲身後的衛臨也是滿臉慌張,生怕卿雲磕了碰了:“公子,陳公……咳,說的沒錯,您身體本就虛弱,現如今乍一行走,自然要當心。”
大皇子執政已經兩月有餘,不少大臣都臣服在其計謀之下,如今已經成為整個朝廷主心骨的大皇子在那些不管儲君人選,僅一心為民的官員眼中可是個金貴的瓷娃娃,哪裏能傷到半點?
當初得到大皇子贈藥衛臨,現在已經完全臣服于卿雲,更是幫他把楊輝在朝中的勢力拔除了大半。此時衛臨的妻子服了卿雲給的藥方,身體已然大好,得知藥物是大皇子所贈的她,沒少借此諷刺當初衛臨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畢竟,大皇子燕飒的名聲現如今在京城不說口口相傳,也是極受贊頌,衛臨的夫人更是大皇子的頭號腦殘粉。就沖着他整治了許多貪官污吏,受世家磋磨依舊的平頭百姓就要叫一聲好。
反倒是先前名聲盛極一時的三皇子,慢慢的淡化下去,畢竟百姓能記住的都是真正讓他們感受到好處的統治者。
其實當初衛臨見證了卿雲的才能和手段之後,就已經決定,即使大皇子身體殘疾終身離不開輪椅,也要将其推上王位,畢竟大燕的開國皇帝也是個殘疾。
但是今日的大皇子卻是給了衛臨一重驚喜,他沒想到大皇子身體竟然恢複了,只要能下地行走,那作為儲君可是一點可指摘的地方都沒有了。
“先生喚我表字翔風便可,今日我們也算是微服私訪,萬萬不可洩露了身份。”卿雲雖如此說着,但其實若是沒見過他真容的人,定不會認出他大皇子的身份。
畢竟京城人人皆知大皇子身體虛弱不良于行,但于政事又勤懇異常,身殘志堅讓人敬佩。
想到這卿雲不由笑了笑,他今日也算是出來放松一下,整日憋在深宮中處理事務,他也是頗為疲憊。
更讓卿雲有些心焦的是,往常在其他世界,他都是很快就遇到那個男人,現在卿雲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個多月,卻還沒見到可能是他的人。
只盼着今日出宮,能見到他吧,卿雲嘴角翹起個輕微卻愉悅的弧度。
幾人很快就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卿雲仰頭看着青陽樓,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若是我沒記錯,這樓的主人應是楊輝最有出息的門生吧?”
衛臨躊躇了一下,勸說卿雲:“翔風,這青陽樓的文人一向膽大,大燕尚文,且于政事上也沒有限制……不若去別處?”
“無妨,整個京城,也就這青陽樓名氣最盛,怎可錯過?”卿雲搖搖扇子,踏進了青陽樓,朝樓上包間走去。
他轉身踏上樓梯之際,一個身材極為高大氣質卻十分儒雅的男人與他擦肩而過,卿雲束發的發帶甚至掃過男人的臉頰。
感到臉頰一陣輕柔拂過的戚岳下意識的轉頭,卻只看到一個猶如青竹一般瘦弱卻挺拔的身影。
先前被青年發帶掃過的臉頰一陣發燙,這熱意詭異的燒到了戚岳的心底,讓戚岳移不開自己追随青年背景的目光。
看着戚岳發愣,他身邊的軍師立刻湊過去詢問:“将軍,怎麽了?找到大皇子了?”
被打斷思緒的戚岳眉頭一皺,但看清樓梯上其餘兩人的時候,眸光立刻轉為鋒利,若是他沒看錯跟那青年一起的明明是衛臨衛閣老,而旁邊那人明顯是個太監。
戚岳已經打探到消息,衛臨早已歸順大皇子,這樣說先前那個青年也是大皇子的人?
“看到衛臨了。”戚岳收回視線,跟軍師交談。
“可是并沒有看見坐着輪椅或者不良于行的人啊?”軍師不解,但他随後又自言自語道,“興許是我們來晚了,大皇子身體殘疾怕是早就在包間內等待。”
“的确有此可能。”戚岳目光凝重的掃過樓上包間。
“那我們……”軍師朝戚岳比了個動手的姿勢。
但戚岳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剛剛那白衣青年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如同貓抓一樣不得安穩,因此只是搖了搖頭,道:“先看看情況,弄清大皇子在哪個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