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暴君1
燕飒看似名正言順的登基,但只要有腦子的大臣都看出他幹了什麽,均對他嗤之以鼻,更有剛烈者,直接告老還鄉。
登基後的燕飒不但沒有因為終于坐上了皇位而掃清心中的郁郁之氣,反而整日生活在被三皇子奪取皇位的恐慌之中,生怕別人對他登基的事懷有疑慮。
燕飒被三皇子陷害,讓皇帝乃至大臣都認為他心思陰沉,氣量狹小。但最可悲的是,他自己經受不住流言蜚語的折磨,在與主角的作對中當真一步步走向了這個深淵。
在朝堂上,他看不慣大臣對他的抵抗,動用雷霆手段直接将幾位位高權重的大臣斬首,弄得朝廷內部一片動蕩,燕飒更是得了個暴君的名聲。
與此同時,三皇子燕岚不僅拿到了聖旨,更是借着聖旨得到了鎮北大将軍戚岳的支持。戚岳抽調一部分鎮北軍,親自護送三皇子回京城登基。
在燕飒的對比下,燕岚越發的寬容,越發的出色,幾乎一開始就虜獲民心更得到幾位大臣的裏應外合。他手持聖旨,很快就揭發當初燕飒篡位的真相,在一衆大臣的擁護下手刃燕飒,自己順利登基。
而燕飒完全就起了個反面襯托的作用,在他為數不多的在位的時間,南部洪澇,北部幹旱,百姓怨聲載道。
燕岚一登基,北部就立刻下了場大雨,更讓人稱燕岚為天命之子。篡位的燕飒則成為歷史上為數不多的暴君,遺臭萬年。
現在,卿雲剛好重生在宏明帝大限将至的時候。燕飒經過近兩年的運作也已經控制住了皇宮中的大部分力量。
他垂眸打量着自己這具虛弱乃至破敗的身體,身體的問題難不住他,現在他的靈魂已經開始對這副命不久矣的軀體進行修複。
但燕飒的難處是因為這具身體嗎?并不,他想坐上皇位并不難,但想坐穩卻不容易。三皇子和他手中的聖旨只是一個原因,而更大的原因卻是燕飒自己在朝堂上甚至在百姓中的風評。
若是卿雲像原來那樣,趁着宏明帝駕崩僞造聖旨登基,那麽他這将是他整個生涯中永遠抹不掉的污點。只要三皇子活着,卿雲就擺脫不了被他借此攻擊的危機。
但偏偏三皇子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卿雲這個外來力量還不能将他殺死。
卿雲嗤笑一聲,一個普普通通的皇位而已,他可不像原主那般拼命去争去搶。
說來這次原身的經歷跟卿雲本身有幾分相似,身體同樣虛弱帶病,更是不被任何人看好。卿雲更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拼命搶來皇位即使走上了至高的頂點,迎接他的也是他人的諷刺和诟病,平白帶給三皇子翻盤的可能。
所以,卿雲這次如果想徹徹底底沒有後顧之憂的完成任務,就要堂堂正正的坐上皇位。不僅如此,卿雲要讓不看好他的宏明帝,要讓那群攻讦他的大臣,求着他坐上這個皇位。
但是卿雲想堂堂正正的坐上皇位,宏明帝就不能死。
景陽宮中,躺在龍床上垂死的宏明帝揮手打掉蘇公公手中的藥碗,他扯着蘇公公的手喘息着問:“聖旨……聖旨可是送出去了?還有戚岳……朕給他的消息……”
蘇公公忙安慰他:“皇上您放心,不日聖旨就會送到三皇子手中,給戚岳将軍的消息也一并送了出去。現在您最重要的是保重龍體啊!”
說着他扶起年老的帝王,心裏卻是深深的嘆了口氣。能想到把聖旨送出去,這就說明宮內的情況已經嚴峻到了什麽程度。
現在皇上已經大限将至,景陽宮中竟然連位太醫都沒有,各位大臣妃子也不見蹤影。
聽到蘇公公的話,宏明帝緩緩舒了口氣,他靠在床頭上,不由冷笑一聲,聲音蒼老:“龍體?朕清楚自己的身體。”
說着宏明帝又咳嗽了幾聲,鮮紅的血絲頓時陰濕了金色的絲帕。
對這種情況顯然習以為常,宏明帝冷漠的掃了一眼窗外依舊一片莊嚴肅穆的皇城:“朕原以為老大心思深沉,但還不至于陰鸷到這種地步。卻沒想到,朕還是低估他了。”
現在景陽宮這副衰敗模樣,自然是因為燕飒已經控制住了整個皇宮。他當初知道宏明帝已經決定把三皇子立為太子的時候,就起了心思,先是裝成殘廢,降低宏明帝和三皇子對他的戒備,又借苦肉計激起宏明帝心中的溫情。
這樣麻痹了宏明帝和三皇子之後,他才暗中接着皇後留給他的力量在宮中大肆攬權。等到宏明帝發現不對的時候,自己身邊就只剩下一個可信的蘇公公了。
蘇公公低着頭不敢答話,心裏卻是覺得心冷。大皇子能隐忍到這種地步,步步為營,甚至不惜假裝殘廢,也卻是應了皇上那句心思陰沉的評語。
“朕現在最慶幸的就是當初選了三皇子,若把大燕交給老大這個心狠手辣的東西,朕的百姓,朕的江山怕就是要毀在他的手裏!”
說着,宏明帝臉上露出一股悔意,他捶着床上的絲帕痛心疾首:“原本朕只是憐惜他的身體,才将他留在身邊,沒像老二那樣趕出去出宮建府,沒想到竟然是養虎為患!”
看着年老的帝王這樣頹廢的模樣,蘇公公悲從心來,不由得抹了兩下眼淚。
但宏明帝突然又笑了起來:“他現在就是執掌了皇宮又如何,就算是篡了位,以他的行事手段不出三年就會被人趕下皇位!況且岚兒手中還有聖旨,還有戚岳相助。”
兩人談話之際,蘇公公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應和聲,他頓時了然,雖然在現在這個時期,但是能夠不經任何通報就進入帝王寝宮的,怕是只有大皇子的人了。
蘇公公轉頭,立刻就認出了來人,正是大皇子身邊的陳炳陳公公。
對宏明帝忠心無比,哪怕到了現在依舊不離不棄的蘇公公當即迎上去,擋在了年老帝王的面前:“不知大皇子又有何事,竟然排了陳公公親自前來?”
陳炳倨傲的笑了笑,他跟着大皇子,要的就是現在這一天。原本拿鼻孔看人的蘇公公,現在還不是要尊敬的叫他一聲陳公公?
但是想到今早大皇子的一舉一動,陳柄眸光卻閃了閃,他總覺得大皇子與往日相比似乎有些不同。
之前,大皇子眼裏有着極深的執念,那雙眼睛時時刻刻都刻着陰鸷,像是一個困獸臨死前的反撲,而現在大皇子整個人突然就沉靜了下來,一雙漆黑的眸子裏全然都是冷靜。
這股宛若能将人看透的睿智和冷靜,讓陳柄心中發寒,因為原本大皇子性格雖然乖張卻有跡可循,現在的大皇子一舉一動均讓人看不透。
就比如說,現在差他來辦的這件事。
想到着,陳炳将心裏隐隐的疑慮壓下,朝身後招招手道:“陛下病痛纏身,大皇子心裏挂念,親嘗湯藥,特地命令奴才給陛下送來一碗藥。”
一個宮女端着碗漆黑的藥汁走上前來。
蘇公公一看見那藥,某個念頭閃過心頭當即氣的他咬牙切齒:“大皇子竟敢行此逆謀篡位之事?也不怕遭天譴!”
蘇公公當真震驚了,他完全沒想到大皇子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謀殺自己的父王,縱觀大燕幾百年歷史,即使是再過荒唐的帝王,也幹不出這樣膽大的事。
弄清了眼前的狀況,宏明帝卧在床上嘶啞的笑出了聲,想他一世英名,與政事雖無突破但也無錯處,最終竟然落得被自己親子毒死的地步?
都說皇家無真情,當年争奪皇位時宏明帝感受并不深刻,這時候卻是看得真真切切。
蘇公公護主心切,哪裏願意讓陳柄将這毒藥喂給宏明帝,立刻上前就要打翻藥碗。
陳炳立刻攔住了他,他一揮拂塵:“來人,将蘇公公制住,可不要讓他将大皇子送來的要給弄撒了。”
後面立刻站出了兩個帶刀侍衛,将蘇公公壓制在了地上。陳柄差人上前要給宏明帝強制灌藥。
見狀,蘇公公立刻發絲散亂滿面狼狽的叫喊:“逆賊!你敢!你這是以下犯上,傷了陛下龍體,可是要誅你九族!”
眼看跟随自己到最後的蘇公公狼狽不已的掙紮,宏明帝深吸一口氣,硬撐着身體從床上站了起來:“大膽!給朕放了他!”
他用盡全身力氣拂開要給自己灌藥的宮女,朗笑一聲:“朕就是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不是你們這些奴婢能夠肆意磋磨的。”
宏明帝心知今日自己是躲不過了,他寧願自己動手死的體體面面,于是伸手端過了藥碗。他蒼老但精明依舊的雙眸狠狠的掃過在場衆人。
甚至陳炳在他眼神中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老大的手段,朕算是見識到了。”宏明帝看着漆黑的藥汁沉聲對陳炳道,“回去給老大帶個話,告訴他,朕最驕傲的就是有了岚兒這個兒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怎麽掐死他這個孽子!”
說完宏明帝一仰頭,将碗中的藥汁喝的幹幹淨淨。
“不!皇上!”蘇公公痛哭出聲。
“啪!”細膩秀麗的瓷碗摔碎在地上,瓷片迸濺的到處都是。
宏明帝頹然坐倒在龍床上,他捂着胸口喘息,連眼睛也不由閉上。
陷入黑暗中回想着自己一生的宏明帝突然覺得有些不對,苦澀的藥汁下肚,不但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不适。宏明帝反而覺得有股溫暖的力量在他體內流竄,迅速的修複着他瀕臨崩潰的五髒六腑。
他甚至感覺連呼吸都通暢了起來。
這是回光返照嗎?宏明帝睜開眼睛,竟然一下就從床上做了起來。
他捂着胸口,表情驚奇。而哭的滿臉都是淚水的蘇公公也愣住了,看着狀況好了不止一點半點的宏明帝:“陛……陛下,您?”
看着這主仆的模樣,陳炳嘴角帶上了諷刺的笑意,他陰柔的嗓音慢悠悠的對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跪伏着的太醫道:“太醫,還不快給陛下診脈,看看大皇子送來的藥湯療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