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自己始終是不明白。
華陽慢慢的從懷中拿出了絕,劍鞘都捂得熱了。拔出匕首,幻出一道夢境般的純銀色彩,光芒流動,傾瀉而出。
輕輕的撫摩著匕首,寒意沁膚。
冷且硬。
鋒利,奇毒。
趙高出去應承蒙家,終於,等到了。
漸離,是你先毀約食言的。
自己再也不能等待了,
思念,
刻骨,銘心。
這種滋味,
多一刻也不願再去品嘗。
死,是悲哀的嗎?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人愛你,那麽,──是的。
不過,悲哀的,傷心的,流淚的,痛苦的,
是活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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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的,不會。
也,不能了。
如果,我死了,
我想,
我一定會,
很幸福。
紅色,其實,也很美麗,
那緩緩流出的,
滾燙的,
濃稠的液體,
帶著生命的芬芳,
流走。
難道,不是很美嗎?
華陽看著匕首上的紅色,在搖曳的燭光之中,散發著迷夢般的光彩,
一滴,一滴,
慢慢凝聚,墜落。
原來,
這才是世上最美的顏色。
華陽的嘴角微微上揚,身體緩緩地倒下。
也許死亡,真是幸福的。對於,──死的人來說。
可是,對於活著的人呢?
當哀樂響起,
當贏政冷酷的答複高漸離,說,
這是他的哀樂。
他死了。
然後問,
動聽嗎?
是不是很美妙?
這個時候,
高漸離,被最最深沈的絕望,
最最深沈的哀傷,
深深的刺痛。
錐心,之痛。
死,是悲哀的嗎?
是的。
傷心的,
流淚的,
悲哀的,
痛苦的,
是活著的人。
二十四 上
如果說,事事都有好的一面的話,那麽,坐牢的好處就是,這個世界是你自己的。
可以靜靜的悲傷。
可以思考很多,
可以回憶很多。
現在,華陽死了。贏政打破了這平靜,他問高漸離,
那麽,你呢?
我?高漸離習慣性的擡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深而略濕的眼睛,讓贏政內心一顫。
你,──想怎麽辦?
他沈默。
難道,你不想死嗎?不會覺得這樣活著太痛苦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愛她?
他笑了,明媚而美好。
這種反應讓贏政突然感覺有點不知所措,他狼狽。但很快就掩飾好,問,
如果,我給你機會選擇,生或死呢?
我會選,生。
即使,你失去了他?
是的。
假如,你會因此失去音樂呢?
生。
假如,你生存在這個世上所有理由都不存在了,你依然會如此選擇嗎?
高漸離又笑,反問,
生存的理由?
生存還,──需要理由嗎?
難道不需要嗎?冷硬的贏政也居然會有一點困惑,
你們這種人,不是把情感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嗎?沒有任何一個人需要你,沒有任何一個人愛你,也沒有你所愛的人,這樣的世界,你,有能力生存嗎?
愛的人不在了,不等於愛就不在。
就算愛也不在了,只要,我還是活著的,那我就要活著,這不是很簡單嗎?
簡單?
簡單。
贏政沈默。
他們,果然,是不同的。
那麽,你就活著吧。
贏政凝視著高漸離,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光明,可是,那裏所蘊涵的某些東西似乎更加的深沈和耐人尋味了。
假如,你還想刺殺我的話,我奉陪。
你讓我想,徹底的擊敗你。
高漸離搖頭,
你,已經擊敗我了。
是嗎?
贏政注視高漸離的目光充滿了玩味的意思。
二十四 下
時間匆匆流過,扶蘇因為受到刺殺事件的牽連,而蒙恬則因為華陽公主的逝世而被降職,和扶蘇一起被趕離都城,到長城腳下戍邊。
胡亥終成功了,他讓贏政厭惡了扶蘇,讓蒙恬無法立足鹹陽,就連鄭妃也逐漸失寵。
可他,并不滿意。
非常的不滿。
因為,華陽。
他沒有能夠得到華陽,盡管交代了趙高,盡管除去了匕首上的劇毒,可是,他,終究還是死了。
那是胡亥除去王權,唯一的執著。
他也越來越不能了解父王了,雖然現在贏政對他極為寵愛,可是,也并沒有立他為太子。這讓他多少有點不安。
還令他奇怪的是,那個樂師高漸離,居然好好的活著,而且贏政還把他放到了身邊,每日召見。
又是午膳過後,偏殿。
高漸離,現在對這裏已經熟悉到不用別人帶領了。
他清楚的知道這裏的一物一件,因為自己的緣故,贏政也吩咐了趙高不可移動室內的任何東西,他自己,又偷偷的拿回了那個特別的築。
他自己也覺得很奇怪,贏政居然是一個如此迷戀音樂的人,竟然每日,一定會在這裏,在這個時候,召見他,聽他彈築。
贏政還沒有到來,高漸離靜靜的坐著,随意的撫弄著琴弦,思緒飄遠。
早春的時候,他還在和華陽在老太後的宮裏,興奮的談論著這個築,他們的未來,他們的幸福和希望。
粉碎,這一切,現在,全部被粉碎了。
贏政站在門口,沒有出聲,他看著高漸離,幽深的眼睛,略帶憂郁的表情,修長而消瘦的身形。
竟然被深深的吸引了。
當他意識到這個的時候,多少有一點疑惑。擡腳走進偏殿,跪在了幾案前。
高漸離聽到聲音,知道贏政到了,跪拜行禮。
舉止從容而優雅,
開始吧。
美妙的音樂,似仙境。
又一種滋味,這一次的又和上次的不同。
為什麽一樣的樂器,不同的人來演奏會有如此之大的差別,甚至是,同一首曲子,他演奏起來,就會那樣的勾魂攝魄。
即使是同一首曲子,如果是他來演奏,也能擊打彈奏出層出不窮不同的感覺,所以令人百聽不厭。
一曲終了。
贏政沒有像往常一樣吩咐他離開,而是走到了高漸離的面前,俯下身去,抓住了高漸離的手,慢慢的拿到自己的眼前。
他用目光撫摩著這雙手。
高漸離突然覺得空氣有些異樣。
這雙手,令人著迷。
高漸離一驚,楞楞的,思維忽然停頓了一瞬。這樣的話,以前贏政也說過,語調冰冷而威嚴。
可是,這一次,竟是那麽的,──柔和。
如果,高漸離可以看得見贏政的話,會被他那樣的目光吓呆。
執著而專著,甚至,是赤裸的溫柔。
輕輕的,手上感覺到一陣溫暖和柔軟,
是唇,是贏政的唇。
當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高漸離徹底被震住了。身體每一個部分都徹骨的寒冷。
他甚至忘記了他該憤怒,他該立刻的抽回自己的手。
忽然感到手背的濕滑,居然,被舔了。
被贏政的──舌頭。
他突然的恢複了理智,大力的抽回自己的雙手。
拼命的喘著氣。
渾身上下都被驚濤駭浪般的憤怒吞噬了,身體劇烈的抖動著。
贏政,異常狼狽。
自己的血液在沸騰,他喪失了自己最為堅強的意志,和自己那顆冷硬的心。
為什麽?
為什麽無論自己有多喜歡的妃子,也從沒有能夠令自己失控?
(可是他讓自己被緊緊的捕獲。)
為什麽每個女人給自己的感覺都只有一種?
(可是他的音樂他的人卻讓自己每天感受不同)
為什麽在見到高漸離以後自己內心裏就開始渴望華陽死去?
(甚至當時就想一劍殺了他)
為什麽一定要讓他嫁給別人才可以消恨?
(他可以有很多方法殺了華陽逼死他)
這一切的一切,現在,贏政的心中有了答案。
他默默的看著高漸離,看著他的惶恐,看著他的憤怒,看著他的沈靜。
安靜。
很久,
高漸離說,告退。
他擺擺手。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感覺,
那感覺是,
沮喪。
二十五 上
真心,是什麽?
什麽叫真心?
真正的心?
真實的心?
純真的心?
我要到你,我是真心的。
贏政這樣宣告,像要進行一場戰争。
铮,緊繃的築弦,斷了。
啪的打到高漸離的手指上,鮮血,一滴滴的順著細長的傷口流了下來,高漸離默默的沒有動。
贏政慢慢的走近高漸離,拿起了他受了傷的手,看著修長的手指上細細的傷痕,滲著鮮血。
外面,略帶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很多不同的香氣,天上的太陽爆發著力量,比什麽季節都來得耀眼刺目,沒有一絲的風。
各種各樣的昆蟲大聲的鳴叫著,各種各樣的花竟相的開放著,忙忙碌碌的年輕宮女們笑嘻嘻的穿梭著。
我愛你。
贏政注視著高漸離。
高漸離很平靜,
我恨你。
贏政輕笑,但霸氣十足。
我,愛你。
高漸離将頭轉向一側,他可以感受到那灼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