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接下來的兩周什麽都沒發生,像是那個和曹舒相遇的夜晚,那種爆炸般的情緒只是陳厲關于上輩子的一個夢。
平靜的生活讓陳厲安下心來。
這段時間韓柯新帶了好幾幫朋友來“深藍”喝酒,都是有錢無腦的主兒,去慣了金酒那種地方,初來純粹喝喝小酒聽聽音樂的地方很是新鮮。更重要的,出去後還可以逢人就裝裝.逼——“喲,最近在哪兒浪啊?”“哪兒能啊,就在深藍喝點酒,純音樂酒館”。聽起來就少了些暴發戶的味道,特別小資。加上對于一群依靠家裏零花錢的富二代來說,天天去金酒消費确實太高了,家裏也不大樂意,換個地方喝酒自己新鮮了,順水推舟也算照顧朋友。而且現在正當時的,嫖小姐是一回事兒,誰手裏頭沒個姑娘在追着,想約姑娘出來喝酒去金酒肯定不合适,“深藍”就挺好,還能顯出自己有品味。
因此這麽一波朋友帶朋友的,自開業以來“深藍”居然也沒冷清過。陳厲閉關等死那會兒秦臻給建議找了經理,加上一幫挺拔漂亮的大男孩小姑娘當服務員。酒吧經理早上十點就來開門,吧臺随時放着各種複古風格的原聲大碟,角落裏放着秦小少爺友情提供的白色三角鋼琴。平時除了晚上來熱鬧的股東們的“朋友圈”,在街上逛累了的小情侶下午也會來坐坐,碰上會玩兒的再坐鋼琴前頭在自己對象面前秀一把琴技,小兩口氣氛好了出門左拐就是酒店。
陳厲被秦臻領着參觀自己逼格忽然拔高的酒吧的時候簡直嘆為觀止,深感知識就是力量。
在酒吧裏泡了十來天,陳厲意外接到了陳峰的電話。這個電話出乎意料的指數可以說是僅次于曹舒了,陳厲覺得除非他爸死了要分家産,不然他不該再和那個家有什麽牽扯——換個角度想,就算他爸真的出了什麽事兒,按照他之前從陳家獨立出來的說法,陳峰也應該是巴不得瞞他瞞得越緊越好——左右沒有什麽事兒,陳厲就答應和陳峰碰一面。
陳峰約他見面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就在陳氏集團大樓下面的咖啡廳,上26樓就是公司總部。陳厲到咖啡廳的時候陳峰已經在了,一身熨得筆直的暗藍色西裝的陳峰坐在光明幾淨的咖啡廳裏,握着茶杯的手露出一截帶着鑽石手表的手腕,不得不說,和之前在陳家被陳厲一段錄音憋的臉色鐵青的人有很大區別。
區別在于所謂的精英氣質,陳厲微微眯了眯眼。他上輩子和曹舒的關系能定義成包養與被包養而不是其他一些更美好的詞彙的原因,就是除了他們之間複雜的感情沒有愛情那麽純粹之外,曹舒的氣質和他也截然不同。這不是曹舒給他弄出一個金籠子、套上幾套衣服能改變的了的。他們那樣的人,從小被當成大家族的繼承人培養,接受高等教育,這樣人就算骨子裏頭再上不了臺面,但只要給他一身皮,放進他習慣的環境裏,他自然就能作出天衣無縫的精英模樣來。
就像現在陳峰。
陳厲在他面前坐下,很自然的叫了一聲大哥。陳峰也笑着和他問好,兩個人仿佛本就是關系親密的好兄弟。
“聽說秦家的小少爺最近和你走的很近啊?”
啊。陳厲略略掀了掀眼皮,有點明白陳峰今天叫他大約和秦臻有關系了。
“嗯?大哥你聽誰說的,只是見過秦少爺幾面而已。”
“不是吧,這你就不用瞞着大哥了。秦少爺的動向也不是什麽秘密,再說,關系不好……”陳峰往陳厲耳邊湊了湊,露出一個熟稔的笑容“他能把項目的事兒告訴你?”
“……這我還真不知道,什麽項目?”
“這麽說吧,陳厲。不管你我怎麽樣,總歸都是想要陳家、陳氏集團好的。集團本來就在這個項目上很有競争力,你在秦少爺那邊再為公司推一把力,等拿到這個項目,我把你的名字加到項目負責人上。你在公司挂名了,爸爸也會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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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很對。”陳厲心裏隐隐有些奇怪為什麽陳峰會把他和什麽勞什子項目扯在一起,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但我說了,我真不知道什麽項目。”
“這你就沒意思了,有什麽不滿意的,條件你提,嗯?”
“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陳峰盯着慢條斯理喝着咖啡的陳厲幾秒,驀地收了笑容。雙手猛地想上去拽陳厲的領子,被陳厲反手按着手背壓在了桌上,力道之大桌面都微微晃了晃,驚起白瓷杯裏一圈圈咖啡色的漣漪。
看着陳峰痛得整張臉皺着的樣子陳厲默然颔首,心裏不可避免的承認……這種人劣質的精英氣質,和曹舒還是有點區別的。
“你裝什麽蒜?你不知道市裏面的項目你會去那個破地方買房子?陳厲,不是我說,你自己掂量掂量自己,就算我把這個項目全部交給你,你負責的起嗎?你知道這個項目的總額是多少?讓你挂個名已經是你修來的福分!”
房子。陳厲腦子裏飛快的思索一番,秦臻屢次催着他買房的畫面在腦子裏飛快閃過。
“你的意思是初雲鎮要開發……?”
“現在不裝了?”陳峰把自己的手從陳厲手底下拽出來,陰着臉沒注意陳厲眼底的若有所思“回去好好找秦少爺商量一下,讓陳氏接手市裏對初雲的項目,我們合作對誰都有好處。”
“等開發之後,初雲鎮的房子總不是白菜價了吧……”陳厲在聽到陳峰承認開發的事情之後思緒就放空了,陳峰接下來說的屁話都沒有飄進他耳朵。腦子裏一會兒是很久之前金貴的秦小少爺咬着涼雞蛋和他蹲在馬路丫子上,聽着他說要買房養老後忽然安靜的樣子;一會兒又浮現出秦臻在茶點店一邊嘆氣他不上心一邊盯着他給那幾套房子的房主打電話的情形;最後定格在腦子裏的畫面是他第一次見到秦臻,小少爺和曹舒的氣質有三分相像,卻溫和像水又像風。真正溫室裏養出來的花朵,就算知道世事險惡還是能對世界報最大善意。
就算是真正的精英……人和人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他喝完了咖啡,沒再理會糾纏不休的陳峰,幹脆的拒絕了之後就徑直離開了咖啡店。
陳厲坐進車裏,拿出手機給秦臻打電話。打這個電話的時候陳厲忽然出現了很微妙的感覺。這感覺就像是他不再是一個背負了兩輩子的不科學的存在,一個徹頭徹尾的重生的亡靈。他就像這個世界上最普通的人一樣——像上輩子的陳厲一樣——熱烈的生活,好好的交友,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裏給剛偷偷給了自己驚喜的朋友打電話。
上輩子的他會說什麽?像他對同事那樣打趣?還是秉持吊兒郎當的風格問秦臻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但是等電話撥通,陳厲聽到自己的嗓音因為不自知的緊張微微發啞,鄭重的說了一句。
“謝謝。”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車內出奇的安靜——實際上秦臻在那頭只是停頓幾秒,然後小少爺的笑聲傳過來。
“神經病啊你。”
陳厲忽就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