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
四月過後,天氣很快就熱起來,大楚今年風調雨順,朝中無甚大事,就連潛伏在暗中的勢力也悄無聲息。
京中安穩,楚清宴無事可做,半個月內去賞了六次花,實在忍無可忍,決定去避暑山莊玩玩。
她提要求時,承安帝正在批奏折,頭也不擡地回答,“京郊那邊朕早就命人收拾好了,你若是想去就去吧。”
案臺上堆滿了奏折,加起來可能有一人高,承安帝半個身子都埋在桌子後面。
随手拿起一份批閱好的奏折,楚清宴問道,“皇兄跟我一起去嘛?”
手中的奏折來自禹州巡撫,三折六面的宣紙上只有幾個字‘禹州6日有雨。’
下面承安帝竟然還回複了,‘朕已知。’
——這什麽玩意?
繼續翻看,楚清宴發現奏折并非如她所想,記載的都是戰亂、災難等事,更多的則是向皇帝禀告一些新鮮事,或者是簡單的問安。
比如江南總督折子上就寫着,‘請安摺。’
——你能再簡略一點嘛?
“皇妹?皇妹!楚清宴!”說話都能走神,承安帝實在是有些無奈。
楚清宴一臉莫名其妙,“幹嘛?”
“朕說不去了,朕剛登基,朝中勢力還不穩固,不如留下來多看些折子。”承安帝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一個時辰。
繞到案臺後,楚清宴輕輕給對方捏肩膀,半是抱怨半是關心,“活該皇兄這麽忙,這折子你不會叫人挑出有用的再看。”
承安帝仰着頭看她,似笑非笑,“找誰?”
楚清宴一噎,奏折确實有專人審閱,不過,那個人是林丞相。
“就算他沒問題,這些朕也是要自己看的。”承安帝拿過來楚清宴剛剛扔下的那幾份奏章,一一給她解釋,“你看這裏,禹州前幾年都有旱災,但是今年雨量充足,巡撫才會禀明何日有雨,這意味着今年不必再撥款赈災。”
“還有這個,江南總督上月剿匪,如今問安,應該是事情結束了。”
把弄亂的奏章重新擺好,承安帝總結道,“有些話看起來無用,但是總能尋到蛛絲馬跡,只有朕親自看,才能更好地掌握大楚情況。”
楚清宴心中敬佩,她知道承安帝是個好皇帝,卻沒想到他連下雨、剿匪這樣的事都能同時兼顧,也難怪原劇情中他駕崩,京中自發滿城缟素。
“那行,我自己去避暑山莊。順便叫太醫多給你開些補藥,免得你堅持不住。”
承安帝回她一個冷笑并把她趕出了禦書房。
不情不願地從禦書房出來,發現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楚清宴百無聊賴,決定帶着她一衆小弟去內務府逛逛。
雖然習慣了公主的突發奇想,素兒還是有些好奇,“公主去內務府做什麽。”
楚清宴“找趙瑾。”
聽到這個名字,小丫鬟臉都綠了,哭喪着臉說,“公主,趙督主怎可能是您的姻緣,他可是……可是太監啊。”
“想什麽呢,本宮去找督主問點事。”楚清宴眨眨眼,一臉無辜。
——無辜是不可能無辜的,性命攸關的事,別說是太監,就是女人我都行!
自從得知對方叫趙明遠,還是個孤兒,楚清宴就派暗衛去調查對方的身世。然而時間太久,收養他的老太監早就變成一捧黃土,所以一直沒查到有用的消息。楚清宴等的心急,幹脆決定自己來碰碰運氣。
素兒似信非信的點點頭,小聲嘀咕道,“公主,再過幾月就是秋闱,要奴婢說,沒準那個林公子就在其中。”
為防止太監宮女驚擾主子,內務府被幾道厚重的宮牆隔開,望着看不到盡頭的紅牆青瓦,楚清宴幽幽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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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務府裏人來人往,宮女太監們有端着東西行色匆匆的,也有無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呵斥聲,好像是在教訓犯錯的宮女。
如此熱鬧、鮮活,仿佛不是在規矩森嚴的皇宮。
楚清宴邁過高高的門檻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然而衆人很快就如按了靜音鍵,倏地沒了聲息。
內務府總管陳保帶着人快步從遠處走來,跪在她三步遠的地方,“奴才叩見公主。”
無論多少次,楚清宴都無法習慣衆人一見她就變得誠惶誠恐,就像是你看見幾個朋友正在聊天,興致勃勃的準備參與進去時,她們卻同時閉上嘴。
“都起來吧,陳保你過來。”十幾個人站在門口什麽的也太蠢了,“趙督主可在。”
陳保今年四十左右,在複雜的皇宮混了半輩子,才僥幸成為內務總管,如今就盼着安穩度日,“趙督主一早就去慎刑司了,公主可是有吩咐。”
楚清宴頓時來了興趣,秉着絕不放過解鎖新地圖的機會,命他帶路,左折右拐進了內務府的最深處。
越向裏面走,遇見的宮女太監越少,走到慎刑司門前,已經看不到任何人,獨有一排低矮的房子,窗戶都被木板釘死,透不出一絲光亮。
門口雜草叢生,楚清宴看着今日剛換的珍珠繡鞋,咬咬牙走到了門口。
“公主,裏邊都是犯錯的奴才,恐怕髒了您的眼,奴才這就叫大人出來。”陳保看見公主還要進,急忙出來阻攔。
楚清宴也有些猶豫,只是站在門口,就能感受到透出的陰冷氣息,裏面估計情況更甚。然而趙瑾很可能是本世界的攻略對象,眼下的狀況一看就是刷好感度的重要時機,她怎麽能錯過?
胡亂在心中拜了遍諸天神佛,楚清宴心一橫,“你們不必跟着了,本公主自己進去。”
陳保欲言又止,但終究順從的退到一邊,在門外等她出來。
剛一開門,楚清宴就後悔了。明明是夏天,慎刑司裏面卻極冷,還隐約帶着一絲血腥味。這裏果真沒有光,只有牆壁兩側的火把在微弱的燃燒着。
門口守衛看見她十分驚訝,剛要跪拜就被她制止了,“不必多禮,告訴我趙瑾在哪。”
這裏的守衛明顯不一般,身上帶着煞氣,“啓禀公主,趙大人在第二個轉角右側最裏面。”
慎刑司裏構造簡單,中間一條主路,左右兩側各有十幾個對稱的路口,整體呈“豐”字形。
楚清宴點點頭,示意他們站着別動,自己帶着素兒朝說的方向走去。
慎刑司外面沒有人,裏面卻布滿了守衛,每個轉角處都有一名持刀護衛,身材魁梧面相兇悍。楚清宴一路走來有些心驚,這裏絕不是簡單處罰宮女的地方,恐怕是趙瑾把一些見不得光的犯人關在這裏。
二人剛轉彎,裏面就傳來了督主的聲音,不是在她面前的低沉悅耳,反而帶着尖銳刻薄。
“本官還是勸張大人好好想想自己做過什麽,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
“哈哈哈,你算什麽本官,你都不是個男人,你就是楚清衍的一條狗……”嚣張的話沒說完,就被一聲凄厲的呼喊代替,“啊——”
那聲音尖利刺耳,像是将死之人最後的掙紮,逼得楚清宴生生停下了腳步。
“張大人不會說話,那麽本官就來教教大人,省的以後見到那些死去的女子說錯話。”
楚清宴知道這個張大人是誰了。月初承安帝抓到一批行賄官員,為首的張方武不僅賣官,還強搶少女,害死好幾條人命。
大楚終究是封建王朝,貧民家的女兒地位低微,不被人重視。她聽聞這件事之後大怒,特意進宮要求承安帝嚴懲此人,沒想到最後落在了趙瑾手裏。
深吸口氣,楚清宴重新向前走了幾步,她也想知道這件事處理的怎樣。
停在唯一有光的門口悄悄向裏看。牆壁的鐵鏈子上拴着一個人,低着頭,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距離太遠看不清情況,但好像是昏迷過去了。
他旁邊站着一個守衛,此時正拿着烙鐵在火上烤,鐵板被燒得通紅,閃着可怕的光。
門口不遠,是背對着她坐的趙瑾,手中竟然還拿着茶杯,左手悠悠地撥動着茶葉,“潑醒他。”
“是”護衛放下烙鐵,走到角落提起一桶水,嘩的一聲澆在對方頭上。
楚清宴突然覺得有點冷。
這張大人确實有幾分能耐,醒了之後竟然繼續罵。趙督主不輕不重地放下茶杯,走到那人跟前,随後護衛呈上了什麽東西。
視線被擋的嚴嚴實實,楚清宴正好奇的向裏看,突然就聽見了一聲慘叫,這叫聲甚至比剛才還要凄厲,已經稱得上是歇斯底裏。
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吓了一跳,發出輕微的呼聲,卻沒想到被趙瑾聽見了。
督主眉目狠厲,呵斥一聲,“誰!”
趙瑾轉身太快,手上的東西随着動作飛了出來,正好落在楚清宴的腳下。
習慣性低頭看,竟然是一截帶着血的手指……楚清宴再也忍受不了,捂着嘴向外狂奔。
——不攻略了不攻略了,別人是要感情,我踏馬是要命啊。
年輕的督主認出了那片翻飛的裙角,臉上血色褪盡,一時竟比受刑那人還要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