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非奸即盜
趙家的生意圈涵蓋了多個領域,每個領域都有一個大掌櫃管理,各個分店下又分別有一個小掌櫃。當然,這些掌櫃都是趙運國信得過的人,比如福安客棧的大掌櫃段進財,就是段先彙的堂弟。
趙運國雖嘴上說着要讓她跟着接觸接觸生意場,但李硯娚心想,男權主義這麽強的人,怎麽可能讓她一個婦道人家接觸他的生意呢?這一點,從他不想再讓趙品閱念書就能看得出。所以她在看賬本的時候也沒怎麽細看,就像讀坊間野史小說一樣随意翻翻,但是看過之後,還是記住了一些相對比較重要的東西。
李硯娚從方姳房裏回來,就看到趙品吉坐在軟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着賬薄。心下狐疑,現在是白天,他怎麽在家裏?而且是在睡房而不是在書房。
見着她進來,趙品吉停下手裏的動作,擰眉正色道:“看來爹很信任你,你才過門沒多久就把經濟大權交到你手上了。”
自那次她說他們可以試着做朋友之後,兩人的關系雖說不上變得有多融洽,但至少大家面上都保持着風平浪靜。趙品吉對她也沒再一味的冷嘲熱諷,這種‘風平浪靜’對李硯娚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走至軟榻另一旁坐下,“爹只是讓我看看而已,真正的經濟大權,在娘手裏。”
“但至少也看得出爹和娘都很喜歡你。”
李硯娚低頭淺笑,心裏卻是苦澀。這是喜歡嗎?或許是吧,但她覺得自己只是方姳和趙運國制衡段先彙,管制趙品吉的一個工具,這種成分大些。
從趙品吉的角度看過去,她的側臉柔和,薄施粉黛,肩臂小巧纖細,身體略顯單薄。忽然就想到了紅樓夢中的林黛玉。但她比林黛玉健康,雖然單薄了些,卻也不似那般的弱不禁風。她,弱柳扶風,卻又韌而不折。這是除新婚夜掀蓋頭之時,第二次細細打量她。就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而她,也确實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收回心神,在她擡頭看過來的同時移開了目光。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又凝目看她,眨巴眨巴眼睛,頗無辜的說:“你怎麽經常問我這個問題?好像我回來早一點在你看來就是不正常的。”
李硯娚唇角微彎,輕啓朱唇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可不是嘛!大家夥兒都以為你是夜貓子,偏是要入了夜才肯回家的。”
趙品吉雙手撐在膝蓋上借力站起來,用他認為的玩笑語氣,說:“那我晚上再回來便是了。”
“诶!”李硯娚以為他生氣了,想叫住他的,可他卻已經走出去了。而趙品吉呢,聽得她那一聲驚呼,這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大了?好像走得也太快了!
算了,管他生不生氣,懶得去猜。随手又拿過他剛剛翻看的賬本,接着上次看到的位置繼續看。
“小姐,紅棗枸杞水煮好了。”佩環端着一碗滿是紅棗香味的湯水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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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吧,晾一會兒再喝。”
佩環把湯水放下,站至李硯娚身側。見自家小姐認真的樣子,小聲埋怨道:“老爺也太不體貼人了,小姐都還沒過幾天舒坦的日子就派了這麽些任務給小姐,真不知是來他家當媳婦的還是來他家當傭人的!”
李硯娚嗔怪的看着她,“怎麽你現在的怨言這麽多?”
“我是為你抱不平啊我的傻小姐!”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你還是少說話為好,免得禍從口出,到時候惹了什麽麻煩都不知道。”
佩環小聲嘟囔,“為好不得好!”說完便賭氣似地拿着托盤出去了。
趙家的生意規模着實不小,每月發工人的月俸就得花一萬個大洋。如此大的規模,管理上難免會有一些漏子,進賬和出賬明細想要精準無誤,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爹委以重任,嫂嫂也不用這麽拼吧?湯水都涼透了也不喝。”趙品閱歡歡喜喜的進來,一身桃粉色的綢質連衣裙更加顯得她嬌俏可人。
“你怎麽來了?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學堂嗎?”
“今天學堂做大掃除,也沒我什麽事兒,索性就回來了。”
李硯娚放下賬本,認真的看着她,說:“你還不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時光,你爹說了等你這期念完就不讓你念了。”
李硯娚以為她會緊張,誰知她卻滿不在乎的說:“我才不怕呢!到時候讓二哥和哥哥去說,哥哥一出馬保準奏效!若實在不行的話就讓哥哥幫我交學費,二哥是最支持我的學業的了,指不定他也能幫我出錢。”
李硯娚苦笑不得,這個鬼精靈,原來都已經把招數想好了,“你哥哥哪裏有錢?他那點兒零花錢只怕還不夠他自己花的吧。”
趙品閱想了想,覺得也對,機靈的眼神又看向李硯娚,“哥哥沒有可是嫂嫂你有啊!你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月領了錢也沒地方花,你肯定會幫我的對吧?你現在是爹娘跟前的紅人,你要出面幫我說情或是幫我交學費,爹娘肯定不會說你什麽的。”
“你這鬼精靈,為了你自己把我和你哥哥、二哥都拖下水。”
趙品閱淘氣的吐吐舌頭,接下來的時間,她自己叽叽呱呱的講個不停,說她們學堂有哪個同學鬧了什麽笑話,又有哪個同學功課老是不及格,被老師罰得喊爹叫娘的。李硯娚眼睛看着賬本,嘴角噙着微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她,聽到好笑處也不禁跟着趙品閱笑起來。
可饒是這樣,趙品閱還是不滿足,裝出一臉苦相推着李硯娚的手臂,道:“嫂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我聽着呢,你繼續說吧。”
趙品閱嘟着嘴,想了會兒,說“不好玩兒!嫂嫂你跟我出去走走吧!在屋裏悶了這麽久你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
李硯娚無奈,“你是用好動症還是怎麽的?真拿你沒辦法。”
趙品閱興匆匆的拉着李硯娚出來,卻見得書房的門大開着,隐約還能聽到裏面傳來的輕微的朗讀聲。趙品閱狐疑,“哥哥今兒竟沒出去?”
李硯娚心想,要是被他聽見自己的妹妹也這樣說自己,怕是真的要生氣了。笑道:“你來的時候穿過這個院子也沒看到嗎?”
趙品閱搖搖頭,“沒想過哥哥會在家裏,所以也沒怎麽注意。”
兩人說說笑笑,趙品閱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沒想剛走出大門口就撞上了步履悠閑的吳更。他被趙品閱撞得趔趄一下,待站定後,連忙問:“品閱妹妹可被撞疼了?|”
李硯娚笑着打趣道:“是她不看路撞了你,你反而還問她被撞疼了沒。”
吳更抿唇笑看趙品閱一眼,說:“鄙人皮糙肉厚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品閱妹妹可是嬌嫩的很,哪裏禁得住這樣的碰撞。”
趙品閱以為他這是在諷刺自己,撅着嘴滿不高興的說:“吳更哥哥自己沒有家嗎?整天跟着我哥哥跑,怕是快要把這裏當成你自己的家了吧!”
李硯娚扯扯她的衣袖,趙品閱全然不理,吳更笑笑,頗有意味的說:“吳某人也覺得趙府快要成鄙人的家了。”
“明明不是文人,說話還偏要文绉绉的,我才懶得理你!嫂嫂我們走。”趙品閱孩子氣的拉着李硯娚就要走。
李硯娚拿她沒辦法,匆匆回頭對吳更說:“品吉在書房,想必是在等吳少爺,吳少爺快去吧。”
趙品閱大步走在前面,李硯娚稍稍加快了腳步才追上她。只見她鼓着腮幫子,也不知是在置什麽氣,李硯娚拉住她,“怎麽我覺着你跟吳少爺老是互相針對呢?你們怎麽惹着對方了?”
“我才沒針對他呢!”
李硯娚無奈的說:“好吧,大小姐說沒有就沒有,免得待會又把炮火指向我,我可受不了!”
趙品閱嗔怪着作勢要打她,“嫂嫂忒壞了,我是潑婦嗎?”
李硯娚只是笑,“咱們大小姐怎麽能是潑婦呢?大小姐發起脾氣來可比潑婦兇悍多了!”
趙品閱一跺腳,“你說我兇悍,那我就兇給你看!”
說着便朝她揮起了手,李硯娚嬌笑着躲開了,姑嫂二人在花園裏追逐嬉戲,玩得竟比孩子還瘋。清脆的笑聲給這原本就熱鬧的花園又增添了生機。
天氣熱了起來,李硯娚本就是個愛出汗的人,此番追逐嬉戲之後,她的鬓角後背都已汗濕。濕了的衣服貼在身上極不舒服,可趙品閱那丫頭勁頭還足得很,完全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李硯娚實在累得很了,拍拍胸口喘着粗氣連連擺手道:“累得慌,我想坐會兒。”由佩環扶着坐在一旁的一塊大石頭上,手絹拭去鬓角眉梢的細汗,佩環給她打着扇。
趙品閱也走過去,挨着她坐下,“嫂嫂的體力也太差了,才玩兒了這麽一會兒就累得不行。”
“我可不像你,整天在外面跑。”
趙品閱撇撇嘴,忽然激動道:“嫂嫂,改天我帶你出去玩兒吧!外面有好多好玩兒的東西,我可以帶你玩兒一天!你整天悶在家裏也夠無聊的,我那些同學聽我說我有一個美麗又有才的嫂嫂,他們都好想見見你!”
這方面,李硯娚羨慕趙品閱得很。她勉強笑道,“原來在你和你同學眼中,我是一個雜耍的角色!枉我還對你那麽好。”
“不是這個意思,嗯,是一種崇拜!在我眼中你是仙女,我的同學從我口中認識的你就是女神!”
趙品閱堅定的表達着她對李硯娚的敬愛之情,不遠處,一個洋溢着喜慶之色的聲音傳來,“老遠就聽見清脆空靈的笑聲,還以為是仙女是來了咱們家呢!原來是品閱和硯娚啊!”段先彙着一身黑底紅色暗花的襖裙,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滿眼含笑的朝她們走來。
趙品閱朝李硯娚吐吐舌頭,悄悄說:“剛說到仙女,這兒就來了一個妖婆!”
李硯娚見笑得慈祥的段先彙被趙品閱說成是妖婆,這比喻讓李硯娚忍俊不禁。段先彙見姑嫂倆笑得開心,還以為她倆是因被誇贊而高興。
李硯娚站起身,朝段先彙福福身,“吵着二娘的安靜了。”
段先彙不在乎的擺擺手,“年輕人嘛,就是該活躍一點。”
趙品閱毫不給面子的說:“什麽事讓二娘高興成這樣?”
段先彙好像沒聽出她話裏的諷刺意味,只高興的答:“今兒手氣好,和幾個牌搭子打牌贏了不少,其中一個牌友送了我一匹料子,我瞅着這麽鮮豔的顏色我這個老太婆怎麽穿得出場呢?就想轉送給硯娚。”語畢,她含笑打量李硯娚,又高興的說:“硯娚穿上一定好看!”
從丫鬟手裏接過料子遞到李硯娚面前,粉鳳仙的底色,鈎花镂空的刺繡,只看一眼便知這是極品。李硯娚沒有伸手接,婉拒道:“這麽貴重好看的料子,硯娚可不能要。”
“不過是匹普通的布料而已,哪有什麽貴重貴重的。”
這時,趙品閱裝作吃醋的樣子說:“二娘真偏心,不貴重的就拿來給嫂嫂,貴重的就留給二嫂。可是就連這不貴重的都沒有我的份!哎,到底是我淘氣不讨人喜歡!”
李硯娚輕呵,“品閱!”
段先彙尴尬的笑笑,“哪兒的話啊!不是好東西我怎麽會拿來給硯娚呢?不過我的東西再好也沒有姐姐的好吧,品閱見慣了好東西,我這點東西拿出來擺在你面前我還怕獻醜了呢!”
段先彙的話有些自相矛盾了,不過她主動送東西給李硯娚,動機有點可疑。
“二娘難得有好手氣,應該把這布好生收着,下次打牌又有好手氣。”
“這丫頭怎麽說話的呢!詛咒二娘以後打牌都贏不了是吧!硯娚,我第一眼看到這匹布就想着你拿去做了衣裳穿着肯定好看,就是有了這個信念我才能把把都胡牌的!你可不能辜負了二娘的心意啊!”
段先彙都說到這份上了,李硯娚也不好再拒絕,示意佩環接下。又朝段先彙福福身,“謝二娘。”
段先彙樂得笑開了花,“好孩子,快起來。”說着還親自去扶她,“你們玩兒,打了一天牌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二娘慢走。”李硯娚的言語舉止始終很得體。
段先彙走遠後,趙品閱悠悠的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也正是李硯娚心裏所想,段先彙平日裏總是有意無意諷刺挑起事端,現在突然轉變态度如此熱情的要送自己東西,實在是很可疑。
輕彈趙品閱的額頭,“我一個才過門的媳婦,她堂堂趙家二姨太能盜我什麽?”
“哼,反正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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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段先彙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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