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吻
卡爾薩斯的手指還是微涼，這溫度透過衣物觸感分明，令奈莉不由顫栗了一下。她沒來得及發出異議，卡爾薩斯就已經催動法術，場景變化。
他們身處一間長方形大廳門口。
左側牆面高處開了一整排的窗戶，彩繪玻璃拼湊出斑斓的圖樣，一幅幅依稀是傳說故事的場景。窗下是足足有三人高的實木書架，一路延伸到大廳盡頭，終止于另一扇輝煌燦爛的玫瑰玻璃花窗下。如花瓣般層疊展開的絢麗玻璃猶如這圖書館的眼，折射出璀璨到不真實的細碎光芒，無言地預告着最深的智慧。
正對着這美得令人窒息的花窗，是一張同樣精巧的長桌，桌邊擺了高背椅，一字排開。晨光透過重重血紅的雲朵灑進來，經過花窗溫柔的渲染，愈發襯得吊頂上花草中的女神油畫如夢似幻。
奈莉頓時忘了與卡爾薩斯的親密姿态，轉頭去看大廳另一邊的陳設。
右側牆面也是高至吊頂尾端的書架，與之垂直還立了更多架子，一排又一排擠滿了書籍；櫃頂上還壘了衆多箱子，離門最近的一個皮革箱子半開，露出裏面整齊堆放的羊皮卷軸。粗略一看，根本無法估算這圖書館究竟有多少藏書。奈莉幾乎要懷疑魔窟其餘地點的樸素，都歸咎于這圖書館的奢靡精致。
奈莉再次感覺到了第一次見到自己房間的那股興奮感。她瞪大了眼，嘴唇微微分開，表情十分稚氣，宛如見到了心儀寶貝的孩童，想要以目光将眼前的一切都藏進心裏。
卡爾薩斯側頭凝視她，唇角的笑意漸漸加深。他的目光專注到了極點，在奈莉近乎貪婪地看着一整廳的書籍的同時，他也在以相似的神情看着她。
奈莉維持片刻這如癡如醉的神态，輕輕一震清醒過來。
卡爾薩斯适時調轉了視線，再次面無表情。
“奈莉想看什麽書？”不知是否被圖書館的靜谧氣氛感染，他的聲音比素日要更低緩，竟然頗有懶洋洋的味道，語調末尾更是罕見地上揚，勾得人心癢癢。
奈莉不動聲色地從他的臂彎中脫身，向書架走了幾步，才回頭答道：“有沒有關于維爾德亞的書？”
卡爾薩斯的眉頭幾不可見地壓了壓。他仍然顯得平靜自若，但眼裏的笑卻緩緩沉回深紅的底色下：“有。”
語畢，他拍拍手，憑空出現了個拇指大小的棕色小人，扇動着透明的翅膀躬身行禮：“參見陛下，請問布赫能如何為您效勞？”
“關于維爾德亞的書。”卡爾薩斯平淡無波地吩咐。
這名叫布赫的精靈謙卑地行了個禮，在空中繞了幾個圈子，灰塵從書櫃後揚起來，隐約還傳來了低低的嘀咕聲。不過片刻，布赫就坐在一大疊書上出現。厚厚的硬皮書、象牙封面的古書、羊皮手抄卷軸，滿滿當當地鋪了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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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薩斯向布赫一颔首，精靈立即啪地一聲消失了。
奈莉猶猶豫豫地卷開最上面的羊皮紙卷軸，掃了一眼，頓時覺得壓力很大：不是維爾德亞的通行語，而是更為古老的、已經失落的文字。卡爾薩斯踱到她身側，狀似無意地說：“《哈爾加之歌》，維爾德亞誕生傳說，整片大陸只有這一份抄本。”他說着頓了頓，唇邊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添上一句：
“我可以念給你聽。”
念了她也聽不懂啊……
“用通行語。”
魔王陛下這是在變相炫耀自己多掌握了一門外語嗎？
奈莉愣了片刻，沒推辭：“麻煩你了。”
卡爾薩斯便在長桌左端的高背椅坐下，修長的手指仔細地撫過古老的卷軸紙面。他看着晦澀難解的密仄文字，不多加思考就以通行語轉述出來，一派游刃有餘的淡然：“請諸位聆聽。我們都知悉往昔的光輝歲月中，大陸偉大的國王和領主們曾建立不朽功業，而這一切都始于主宰一切的那眼井，其名烏爾德。”
他朗讀的聲音很淡，全無傳說應有的激昂。
“三位女神從井中獲得世界的源泉，人們因此銘記她們的名字：烏爾德、維爾丹蒂和斯庫爾德。她們給予這片大陸過去、現在與未來。從迷霧與硝煙中，哈爾加，偉大的王，将部族們統一起來，賜予權利的指環。他的聲名……”
顧名思義，這是關于傳說中的王者哈爾加的故事。
哈爾加受命運眷顧，帶領王國走向富強，建起雄偉壯觀的紅堡，卻招來了邪惡力量的觊觎。巨人模樣的亡靈日複一日地在紅堡出沒，殺戮勇猛的戰士、毀壞精麗的大廳。為了保護國民與聲望，哈爾加不顧勸阻，親身在紅堡大廳等待，與敵人決一死戰。
那一戰中，哈爾加手刃巨人，卻也身受重傷。臨終前他将一雙兒女和妻子托付給弟弟赫雷蒙特，得到了對方的承諾後，他阖然長逝。
抄本的敘述就此終結。
卡爾薩斯擡起頭，平靜地看着奈莉。他仔細地将卷軸恢複原樣，沒什麽波動地道：“再後來的故事所有人都知道。”
後面的故事奈莉的确聽說過。赫雷蒙特背叛了哥哥的遺願，殺死了侄子登上王位；此後數百年戰争不停，梅洛世系再次統一諸領主後，維爾德亞大陸才再次迎來了富足與和平，直到……
奈莉咬咬唇，小心翼翼地瞥了卡爾薩斯一眼。直到魔王卡爾薩斯降臨，再次給邊陲的人們帶來災難與苦痛。
卡爾薩斯仍舊面無表情，将面前的書籍推了推，定定地看着她說：“你相信這些傳說嗎，奈莉？”
她竟然從他的語調裏捕捉到了一絲近乎痛苦的意味。
奈莉不知道卡爾薩斯是否有什麽苦衷，但在維爾德亞冒險了近百回，她也的确目睹了被黑暗勢力導致的諸多悲劇。即便告訴自己這不過是游戲腳本的煽情，她還是會對受魔王淩虐的普通人心生不忍。
有苦衷不是肆意施加暴行的理由。
奈莉轉開視線，平靜卻堅定地回答：“我相信我親眼确認的事實。”
卡爾薩斯聞言傾身湊近，一手搭在奈莉身後的椅背上，再低頭就可以親吻上她的額頭。他輕輕拉過奈莉的手，貼在心髒的位置，唇角微微上揚：“如果需要，我可以剖開這顆心給你看。”
奈莉僵住。對方的體溫和胸膛的起伏都忠實無誤地從掌心傳遞過來，激起一陣酥麻。可他的話語偏偏又是那樣古怪，說是深情也帶了幾分令人膽寒的瘋狂。
不過一瞬，卡爾薩斯立即恢複常态，端正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好像根本沒打算得到奈莉的回應。
奈莉無措地低下頭，吃不準魔王陛下究竟是什麽意思。正窘迫着，卡爾薩斯又開口了：“奈莉。”
她下意識聞聲擡頭，卻正看進那紅寶石一樣的雙眼裏，唇上溫涼。
她驚得忘了動彈。
可卡爾薩斯卻似乎不急于再有近一步的動作，與她唇貼唇了片刻，才眼睑一垂，十分青澀地以舌尖叩上她的唇齒。
這對奈莉也是從所未有的體驗。
直到他成功撬開了阻礙，長驅直入要加深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時，奈莉才猛然驚醒，低低地嗚咽了聲，後撤逃開。
卡爾薩斯沒有阻止她，甚至表現得比往常還要鎮靜：“抱歉。”他眼波轉了轉，輕輕地吐出幾個字：“沒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