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師賢不像久蠻那樣以喜歡金銀和美人出名。相比久蠻以「金屋藏嬌」著名,傳聞中師賢的私生活也算得上是「清心寡欲」。從未聽說師賢的楚幫裏有什麽「大嫂」「小情兒」的,不像久蠻那兒有男有女,雜食無良。
穆初桐親自來到極樂堂,親身住了今天,也沒看到什麽疑似「男寵」「女寵」的存在。這兒的男人一看就是普通混混,女孩子很多,但都是幫傭性質的,也沒那種「大哥的女人」的舉止氣質。
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穆初桐算是真的相信師賢生活是很清靜的。
難道師賢也和他一樣靠自己雙手創造幸福?
還是說師賢真的過着和尚一樣的日子,念個經就能靜心養性了?
師賢緩緩擡起眼來,看着穆初桐一臉疑惑的,便笑問:「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嗯?」穆初桐一怔,只尴尬地笑着說,「沒、沒什麽……」
「有什麽話,不用藏在心裏。」師賢說,「你可以痛快說出來。」
穆初桐便遲疑地說:「可這樣似乎有些冒犯……」
師賢笑了:「好久都沒人冒犯過我了,你倒是說說看是否真的冒犯。」
穆初桐看師賢确實是脾氣甚好的樣子,便大着膽子問道:「先生是僧人嗎?過的是清修的日子嗎?」
「『清修』?」師賢像是懵懂一樣皺了皺眉,「哪方面?」
穆初桐一怔,也說不上來:「方方面面?」
「哦,當然不。」師賢依舊盤着手裏的琉璃珠子,語氣和他盤珠子的節奏一樣不緊不慢的,「我飲酒、吃肉、殺人,也過性生活。」語氣輕松還有一點俏皮,像是玩笑又不是玩笑。
「啊……」穆初桐張了張嘴,無言以對,又感覺話題走向越發不明了。
師賢似乎看出了穆初桐渾身不自在,便露出微笑:「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沒、沒有了。」穆初桐又露出了在黑幫老大面前常露出的慫樣。
「那你回去,早些安歇。」師賢低下頭來,打開了iPad上的連連看。
穆初桐忙告辭了。
待穆初桐推門回了院子,見院子裏坐着兩個丫頭在蓋好了蓋子的水井邊坐着打游戲。他也沒注意,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吳二丫的客舍那兒。吳二丫住在穆初桐對門,窗戶打開着,窗邊也是用銅壺養着一株花。大約師賢說得不錯,每個客人都有花。可吳二丫客舍銅壺裏養着的是桔梗,而穆初桐收到的是繡球花。
穆初桐想了想,覺得其實桔梗和洋繡球都不貴,這兒漫山遍野都是花花草草的,應該也沒什麽特別含義,便沒多想,只一心想着南鄉的項目什麽時候可以開展。大約再過兩天就能去南鄉那兒掘金吧!
卻不想,兩天後傳來新聞,說南鄉那兒特大暴雨,誰過去也沒轍。而且是全國有雨,所以這邊回去荊幫既不安全也不方便,結果就是全體人員滞留在極樂堂。極樂鄉這兒倒沒特大暴雨,但雨是綿綿的下,總沒停的,也很煩人。
久蠻在極樂堂住下來,也不怎麽出門,師賢覺得久蠻應該會無聊的,但也沒空理他。而且他和久蠻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面子上過得去就算了,便打發道艾去問久蠻有沒有什麽需要的。久蠻說自己住得挺好的,而且吃吃喝喝都不缺。道艾又一臉暧昧地問道:「久蠻大哥估計還要在這兒呆個十天半個月的,難道不需要我引薦幾個美人來解解乏嗎?」
「這不才十天半個月嗎?我還守不住了?」久蠻也是氣了,「就你們師賢大哥清心寡欲是個聖人?我就他麽一蚯蚓,不找個洞鑽他麽一鑽就會全身幹裂而亡,是嗎?」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道艾打着哈哈,「我就問一問,怕您無聊嘛。」
「行了,你回去告訴師賢,」久蠻沒好氣地說,「讓師賢少操心我的事!我自己還不懂自娛自樂了?」
道艾滿口答應的,還真的不敢惹這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
道艾回到了山丘上。近日有雨,花圃上便搭起了雨棚,雨棚內沒有別人,只有師賢腳踩木屐,身穿着水藍色晨褛,用噴壺朝那一顆顆團團圓圓的繡球花灑着水。道艾一嘆氣,說:「你還說我,我都被久蠻噴了一臉屁!」
師賢笑笑,說:「屁又不害人性命。」
「你倒可以說!」道艾一臉不痛快的,「我就說了,他肯定不會接受我們送的人的!他心裏還提防着咱們呢!」
師賢微笑不語。
此時,一個丫頭快步走了過來,笑盈盈地說:「先生早安!道哥早安!」
師賢微微颔首,将噴壺放下,取剪刀截了一枝開滿的繡球,用今天送來的報紙包了包,便遞給了丫頭。丫頭接過花就走了。
道艾訝然道:「這個花你天天這麽寶貝似的照顧着,怎麽今天還舍得剪啊?」
「花的壽命也就那樣,又不是不剪便不會死。」師賢撥弄着沾滿水珠的翠葉,說道,「沒什麽舍不得的。」
那丫頭抱着還沾着水珠的花兒一路跑回了院子裏,依舊送到了穆初桐的客舍裏。
穆初桐也習慣了在窗邊一直養着一株新鮮漂亮的洋繡球,映着窗外的天空,真是別有意趣。可看多了也就那樣,穆初桐不太在意了,反而更在意鏡中的自己。這些天一直留在極樂堂,沒有去剪發,他原本頭發就不短,現在已經更長了。
像久蠻他們好像叫人拿剃子推兩下就算了,穆初桐作為精致基佬實在無法對自己這頭秀發下此狠手。但他作為小人物,又不好意思提出去什麽理發沙龍,那些古惑仔一定會說他「屎忽鬼多事幹」吧?所以他索性梳了梳頭,紮起了腦後的小馬尾,看着也挺清爽的,随便穿上牛仔外套,就打起傘往外走了。
他去的不是別處,卻是久蠻客居的院子裏。
久蠻是老大,自然能夠獨占一個院子,但他也不是一個人住的,他睡在正中的房子,偏室裏住着大壯、獅心以及幾個小弟。大壯一般是不入正屋裏的,他也怕自己粗笨得罪大佬。獅心倒是貼心人,在裏頭坐着,又聽見外頭動靜,便探頭出去瞟了一眼,見穆初桐已到院門那兒了。他便走進屋裏,見久蠻正看着獅心剛剛送上去的、正熱乎着的資料,一臉凝重,眼神晦暗。獅心便幹咳兩聲,引起久蠻的注意,才說:「小穆哥來了。」
久蠻聽了,便将手裏的資料折好,示意獅心将東西收妥,假模假樣地磨起墨來。
穆初桐敲門,是大壯給他開門,接過他的傘,說:「老大正等你來呢!」
穆初桐聽出大壯語氣裏的憂愁,問道:「怎麽了?」
大壯便說:「今天一大早,那個道艾就過來了,不知跟老大說了什麽,老大滿臉不高興的。你進去小心點,千萬別觸了黴頭!」
「行,謝了哈,兄弟。」穆初桐拍了拍大壯的肩膀,語氣裏還是挺輕松的。
其實道艾說的也是對的,久蠻這些天天天在這個毫無娛樂項目的地方呆着,每天一睜眼就是亭臺樓閣、花花草草的,悶得發慌。全靠着穆初桐來陪他說話解悶。
這幾天穆初桐跟久蠻在一起的時間都超過他們過去幾年的總量了。
而穆初桐這個小機靈鬼也算搞懂了久蠻這頭大貓的毛是怎麽長的,要怎麽才算是順着毛摸,頗有心得了。有時候碰上大貓心情好了,還能呼嚕兩聲給他聽個趣兒。
當然,他始終記得,大貓是殺傷性很強的猛獸。
穆初桐進了屋裏,就見久蠻執着毛筆寫字,書案上擱着一塊金燦燦的墨錠,揮毫寫就的字也是金色的。久蠻見穆初桐來了,笑道:「啊,傻子,來了?來看看我寫的字怎麽樣?」
穆初桐确實還挺好奇久蠻的毛筆字的,走過去一看,卻見腕力強的人寫字就是有優勢,端的是揮斥方遒的。穆初桐心裏給這個字打90分,那嘴上就肯定要給這個字打900分,滿嘴的說:「天啊!這字也太好看了!不是我說啊,您這個經文在紙上寫的就罷了,要是刻在碑上啊,多少人要以為柳公權的字兒呢!」
明知穆初桐是拍馬屁的亂吹,久蠻卻還是聽得很開心的,誰不喜歡被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