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退婚女配02
易寒看着面前的女人，眼中逐漸浮現一層譏諷冰冷之色。
他非常清楚周嫣過來找他的理由，無非是因為周家如今的境況罷了，否則自己大概站在她面前，她都不會認得，又怎麽可能會委屈自己放低身段一再來找他呢？
但是，她又有什麽臉面來求自己的幫助？
從八年前那一聲滾開始……他們就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所以昨日周嫣找來的時候，他甚至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就讓保安将她驅逐了出去，卻不想她竟然還敢再來？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時薇對上男人淡漠無情的雙眼，緊張的身軀微微發抖，似乎唯恐再次被趕走，一咬牙趁易寒開口之前沖到了他的面前，仰頭諾諾道：“我是周嫣，我，我們小時候有過婚約的，你還記得我嗎？”
易寒眼底陡然浮現一絲冷戾之色，他凝視着女人嬌豔的面容，那漆黑濕潤的雙眸中泛着希冀的顏色，她焦急匆忙的表明自己的身份，似乎希望自己能因此多聽她一句……心中不由得泛起荒謬可笑的感覺。
現在你又覺得，這婚約作數了？
時薇情急之下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得臉紅不已，若是在以往，她是絕對做不出這種事的……但是想起如今家裏的境遇，到底還是硬着頭皮站在那裏，臉上發燙。
就連她自己，都看不起現在的自己……
易寒胸腔微微起伏着，壓下心中的暴戾之意，審視打量的目光牢牢落在面前女人的身上，注意到了她眼中的不自在和難堪之色，大概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但卻依然抱着一絲希望沒有離開……
事到如今，她憑什麽還認為自己有可能會幫助她呢？
難道她以為，自己對周家的厭惡，僅僅是因為一個可笑的‘滾’字嗎？
易寒眼中神色變幻，忽然意識到，也許她什麽都不知道……
也對，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周志林怎麽可能會告訴他當做眼珠子般呵護長大的唯一寶貝女兒呢？他估計根本不會在周嫣面前提及自己的一言半語。至于自己過的如何，周嫣又何時在意過？她早就忘了自己了……
八年前，自己不過是她人生中一閃而逝的一個過客。
即便現在，也不過是因為周家遇難，才勉強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她從來都不曾了解過他。
因為無知所以無畏，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她貿然來找自己的行為。
周志林現在也許還對她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否則那老狐貍哪怕走投無路，也絕對不會舍得将女兒送到自己的面前。
被保護的這樣好，從未見過這個世界上黑暗的一面，如此的單純蒼白，又脆弱的仿佛可以輕易折斷的花枝，真是令人忍不住……想要看她哭泣呢。
易寒的瞳色深了些許，唇邊溢出一聲若有似無的低笑，似乎終于想起她是誰一般，聲音低沉沙啞：“你是周嫣？”
時薇看着男人灰色的瞳孔，他明明在微笑着，但她卻仿佛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那雙眼中沒有任何溫度，令人不由自主的顫栗，似乎自己終于觸怒了一頭正在沉睡的兇獸，而對方正慢慢睜開眼，對她一點點露出鋒利的獠牙……
時薇好不容易才忍住奪門而出的沖動，結結巴巴的：“是，是的。”
易寒的視線落在她白皙到毫無瑕疵的脖頸上，嬌俏的小臉上黑色明亮的眼睛泛着恐懼的顏色，紅唇色澤如晨露玫瑰，長發随意的披散在背後，發尾微微卷翹着……美麗的毫無防備。
易寒唇角微揚，發出一聲戲谑的笑：“不過我好像記得，你當時并不承認我們有過婚約——”
時薇臉色羞愧的漲紅，匆忙開口：“對，對不起，我當時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不是故意的啊……
易寒原本不打算和她計較，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誰應該對誰好，誰應該幫助誰……就連親人都不見得可以依靠，又怎麽能奢望‘朋友’這種脆弱到不堪一擊的關系呢？
人能依靠的從來只有自己罷了，所以他一步步白手起家從頭再來。因為見過太多爾虞我詐與背叛傷害，黑暗看的多了，便不對美好抱有奢望。
和他所經歷的那些相比，周家父女的所作所為竟被對比的無足輕重起來，他們沒有錯，只是自私了一些而已。
錯的是，對他們懷有希望的父親和自己。
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但是你不該再來過來的，尤其是不該一再出現在我面前，來展現你那令人可笑的存在感。并試圖用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抹去你的所作所為。
讓我想要不和你計較，都很難啊……
易寒微微彎腰，那幽暗的雙眸，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面，他嘴角揚了揚，聲音溫和：“沒關系，我已經不介意了……所以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時薇雖然一時沖動來到這裏，但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不想易寒竟然這樣和顏悅色的說不介意了，眼中頓時浮現驚喜不已的神色，道：“我家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我想，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幫忙……”
“哦？”易寒尾音上揚，戲谑的視線掠過時薇的面容，緩緩道：“既然是你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幫忙，但是，你能拿什麽來交換呢？”
時薇一愣。
易寒看着她懵懂茫然的表情，眼底浮現一絲殘忍的神色，用意外又略帶譏諷的語氣道：“難道周小姐就是這樣空手而來的嗎？雖然以前我們兩家也勉強算是朋友，但在商言商，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還是你以為——我們的交情到了我可以不求回報全心全意幫助你的地步？”
時薇臉色驀地漲紅，她，她竟然沒想過這些……易寒說的也很有道理，他确實沒有無私幫助他們的理由，她的聲音有些無措：“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現在他們家已經自身難保，還有什麽能拿出來交換易寒的幫助？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她拿不出等值的東西，就無法請易寒出手。
時薇臉上浮現一絲絕望之色，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瞬間落空，比一開始就直接被拒絕還要更難受數倍，委屈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易寒淡淡看着她，視線落在她那張嬌美的面容之上，眼前掠過的卻是八年前的那一幕……
他本以為自己早已不在意了，但是這一刻心底的回憶不受控制的被從掩埋的地方拉扯出來，傷口又開始往外滲着鮮血，他其實還在意着。
哪怕後來他遇到了無數次拒絕，無數次挫折……都沒有那一次來的深刻。
在他人生的轉折點上，那是他第一次嘗到失望痛苦的滋味……從此以後，痛苦便習以為常，成為了他人生中的一部分。
易寒眼中的神色慢慢被寒冰覆蓋，他擡手挑起周嫣的下巴，笑：“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就看周小姐能付出什麽代價了……”
他極具侵略性的視線落在時薇的臉上，拇指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話語中露骨的暗示似乎昭然若揭。
時薇悚然一驚，她懷疑是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易寒怎麽可能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她驀地對上易寒的視線，恍然明白他不是開玩笑的……這個認知令她氣的渾身發抖，眼中浮現羞辱的神色，本能的擡手就向易寒打去！
這個流氓！
易寒哪裏可能會給她動手的機會，幾乎就在她擡手的那一瞬間，就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挑眉發出一聲冷笑：“這就是周小姐來求人幫忙的态度嗎？”
時薇剛才也是一時沖動，知道如今自己有求于人不能任性，但是她又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她又慌又怒，手腕被捏的好痛，紅着眼睛掙紮道：“你放開我，好疼啊……”
易寒卻沒有松手，而是低頭在她耳邊低笑：“雖然你當年對我出言不遜，但我還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只不過是現在看來……你其實并沒有求人的誠意啊。”
時薇臉色泛白，她看着易寒眼中冰冷戲谑的光芒，哪怕再遲鈍也意識到易寒是在戲弄她。
他其實根本沒有原諒她。
她從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哄着，小心翼翼如同珍寶般呵護着，何曾被人這樣粗暴無禮的對待過？哪怕只是幾句這樣譏諷的話兒，都讓她覺得十分難以忍受，鼻子一酸差點就要哭了出來。
但她偏生又沒有理由去責怪易寒，都怪自己當初說的那樣過分，否則易寒大概不會這樣吧。
有一瞬間她幾乎想扭頭就走，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再也不要回來，可是想起這些天在家中目睹的一切……疼愛她的父親幾乎花白的頭發，母親夜不能寐的紅腫雙眼，那天文數字一般的債務和即将面臨的可怕未來，這一件件事情，終于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時薇渾身顫抖着，她終于慢慢的擡起眼睛，眼中浮現無助的茫然，發出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且不可思議的哀求：“如果我……答應你，你就會幫我們嗎？”
她的眼中淚水要落未落，那漆黑的眸子中，艱難隐忍難過的神色一一閃現，最後化為一層脆弱的希望，像是水晶玻璃般一碰就碎。
易寒看着她那可憐兮兮忍辱負重的模樣，心中忽的生出一絲意興闌珊，欺負這樣的人，實在是很難産生快感。
易寒慢慢松開手，眸中是冷漠的顏色，唇角輕輕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你還真的相信了？”
時薇茫然不解的看着他。
易寒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慵懶的擡眸，輕描淡寫的說出無情的話語，“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啊……”
他眼中泛着絲絲笑意，語調低沉而悠揚，又隐含輕蔑之意：“還沒那麽值錢。”
時薇只覺得血沖上腦袋，耳中嗡嗡作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她慢慢調整視線的焦距，對上易寒淡漠無情的雙眸，身軀不禁晃了一晃，幾乎沒有站穩。
所以……當她自以為付出了很多，決定答應易寒的條件的時候，他其實根本沒有想過要接受。他說自己，根本不值錢……
易寒淡淡瞥了時薇一眼，側過身道：“你走吧。”
別再回來了。
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時薇看着易寒轉身的動作，冷峻的側臉，淡漠的瞳孔，不得不意識到他是真的不願意幫助她，他厭惡她，不願意和她有任何牽扯和關系。
自己離開這裏，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這一瞬間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時薇忽的沖上去抱住了易寒的手臂，擡眸望着他，發出輕輕發顫的聲音，“對不起……都是我不對，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易寒腳步一頓，他的手臂被女人緊緊抱着，溫軟的觸感隔着衣服，似乎有什麽溫度一點點滲透進他的身體。
他回過頭，對上時薇漆黑水潤的雙眸，她的唇動了動，軟軟的聲音哀求道：“求求你……”
那雙眼似乎在說，不要趕我走，我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那柔軟的聲音，則像是羽毛一樣，一下下掠過他的心。
易寒的眼神忽的暗了下來，聲音低啞：“放手。”
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我也許就不能保證，讓你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時薇卻怎麽都不肯放手，似乎已經孤注一擲一般，明明脆弱嬌柔的很，卻又如此的堅定執着，這兩種矛盾的情緒奇異的融合在一起，她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一字字的道，“我什麽都可以答應，請你幫幫我們，好不好？”
易寒緊緊抿着唇，瞳色漸深，過了足足好幾秒鐘，才慢慢開口，“這是你自己選擇的。”
………………
夜幕降臨。
月光從落地窗中灑落進來，銀輝滿地。
易寒擡手捏住女人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她緊緊閉着眼睛，睫毛顫動，臉上有着隐忍且痛苦的表情，幹涸的淚痕劃過她的面頰，明明很害怕很難過，但是卻從始至終都竭盡所能的忍耐着……
倒是讓易寒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她會中途放棄，求饒掙紮，但是都沒有……
雖然她确實天真愚蠢又任性自私，但不可否認，她比他想象的還要更有勇氣一些。
【叮，易寒好感值 20，當前好感值20】
易寒的視線有片刻的恍惚，驀地又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八年前，易家風雨飄搖，他随着父親來到這個城市，原本計劃中并沒有去見周嫣這一項。
是他想見她。
盡管多年沒有聯系，但是他始終沒有忘記記憶中那個叫他哥哥的小女孩，他想去看看她，并非是為了所謂的婚約，只是單純的想看看她現在的模樣罷了。
他從未想過要用那婚約來約束她，亦或者得到什麽。
但是結果卻讓他失望了，那個記憶中會喊他哥哥的小姑娘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一個虛有其表的傲嬌少女，目空一切肆意妄為。
他失望極了，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随後發生的一切如同狂風暴雨掀翻了他的整個世界，以至于他沒有時間再去在乎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但是今天為何要答應讓她留下？難道他心裏……還放不下她嗎？
易寒想到這裏，寒意再次慢慢覆上他的雙眼，沒有什麽放不下，他只不過是想要報複罷了。
他低頭，輕輕印上女人的唇，眼中卻是凍徹心扉的寒意。
這一次，是你自己要回到我面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