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睡衣男
二四五酒吧隔壁是一家私房菜館,海棠苑,素菜館在本地小有名氣,老板就是侯岳口中的‘哥大爺’,跟侯岳姥姥家沾親帶故,有八竿子能打到的關系。
‘哥大爺’名耿直,此人形象完全符合周孟長挂在口中的大白鵝,除了性別不對,哪哪都對。嫩白嫩白,文文弱弱的一個胖子,胖也胖出纖弱感的也就只有耿胖子了。這人走個樓梯,誰看見都想上去甩開馬蹄袖伸手攙一下。
“哥呀!您這烏眼兒青的,腎虛大發了!”侯岳胳膊肘拄牆上,五塊錢燒餅裏脊雞蛋吃出了法式早點的優雅。
胖子三步一喘,五步一歇的從二樓徐徐下來,一身純白色盤扣太極服,淡墨青竹斜襟而上,端的是仙風道骨,可是衣服裏罩着的人不争氣,估摸是晚上手欠兒撸多了。
侯岳咬着裏脊“嘿嘿”一通樂,對襟長衫的青竹被胖子呲出來的肚皮撐的拐了彎。什麽挺拔堅韌,到了耿胖子身上都得彎上兩彎,只一點,這人性取向筆直如青竹。
耿直站在樓梯正中白胖的手一指侯岳,虛中帶強的吓唬人:“小子!甭跟哥嘚瑟,別看哥吃素,哪天讓我再聽你大清早叫喚,非一鍋燴了你不可!”
侯岳幾口吃完燒餅裏脊雞蛋,袋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又開始吃培根蛋餅。
耿胖子一瞪眼,他以為那份兒是他的,顫抖着手問:“你,你,我的呢?”
侯岳咬了一口蛋餅,沒生菜?個騙子!!!
培根蛋餅往袋子裏一摔,袋子和餅一起遞給更胖子,“試過了,沒毒,吃吧哥!”
耿直一個沒扶穩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
侯岳見他走到一樓還得個把個小時,把袋子往樓梯上一挂,徑直往監控電腦前走,“您慢點下樓,別着急,趕九點員工上班能到一樓就行。”
耿胖子:“改天我見着你姥姥,非得控訴你……”
侯岳果斷接過來:“改天我見到你姥姥,也得控訴你,老大不小,不娶媳婦,撸到腎虛,真以為我姥姥和你姥姥不敢給你準備一個營的預備役!”
耿胖子又險些沒一頭栽下去,他和劉弘差不多大,都是三十多歲适婚的年齡。劉弘已經被自己親媽逼婚逼到遠走他鄉,留他一個被親媽,拉着姑娘組團虐……
侯岳坐在電腦前鼓搗好一會兒才找到後院監控,他今天有課,監控只能拷在手機上看,“哥,密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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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終于抵達一樓,正在吃被侯岳啃了一口的培根蛋餅,嘟哝一句:“我是你大爺。”
侯岳擡頭想罵,張了張又咽了回去,不敢置信的在密匙上輸入“我是你大爺”的全拼。
“操!真是做夢都想當大爺!”
“那你看……诶?你看後院監控幹嘛?酒吧進人了?”
侯岳截取了零點到淩晨五點的監控,拷進自己手機裏,起身往外走,說:“等放學回來,拿瓶好酒給你,我舅淘騰來的。沒進人,我在地下室裏放了一批酒,不太放心,改明兒我也安一個,但是安之前先拷你家的……”侯岳忽悠完耿胖子,出了門,
別看耿胖子腎虛是常事,可是人跟出去的猴一樣精!弄不好就是一只腎虛的妖精。侯岳拷完監控,耿直沒看出來拷走了哪一部分,但是他可以把昨晚後院兒的視頻都看一遍。
侯岳推開大門,站門口沖店裏喊:“佑啊!上學喽!”
左佑一早上讓侯岳煩的,快把一頭板寸給薅光了,寬松的大T恤,大褲衩,趿拉着一雙帆布鞋,閉着眼從更衣室裏出來就罵:“操|你二大爺侯岳!我他媽要辭職!”
侯老板的員工總造反,家常便飯似的,轉身出門,全當跟自己沒關系。
左佑打着哈欠拉開副駕駛的門,結果一只猴帶着耳機正坐在副駕上看手機,……這日子沒法過了!
“砰!”門摔上,侯岳手中的手機顫了顫。
左佑剛拿駕照不久,俗稱馬路殺手,再加上此刻大有跟侯老板同歸于盡的想法,汽車開出了碰碰車的氣勢,奈何帶着耳機的人完全沒察覺。
視頻一直快進到淩晨三點十幾分,侯岳才看見劉五的身影。
黑漆漆的窄巷裏,過了淩晨12點,從後街窄巷進出的人越來越少,三到五點不論是酒吧還是菜館,咖啡館都打烊了。
從二四五後門走出來的人,身形跟劉五很像,動作卻非常陌生。
但是,侯岳知道這個幽靈一般的身影就是劉五。
只是,跟他平時接人待物所表現出的姿态和某些做了好幾次的動作,完全不像出自一個人。
侯岳摸了摸後脖頸,尾椎骨向上一點點開始發冷。
黑暗中這個像劉五身形的黑影,更像人格分裂後的另一個人,卻還得承認他們是同一個人。
漆黑的巷子裏煙頭的火星是唯一的亮光,剛好夠照亮此人眼部以下,也只是微微的亮光。
頭略偏着,嘴角斜叼着煙,讓侯岳感覺這個人影潇灑之餘更多的是陰鹜,空氣中揮動的手,指甲上反射出極微弱的光,都帶着危險的氣息。
侯岳想,他得拿瓶好酒給耿胖子,海棠苑後院兒的監控清晰度很高,放大數倍,也不算模糊。
電話挂斷的人慢慢蹲到牆根下,狀似在仰面朝天笑,因為唇下的牙齒反光比指甲亮一些。
當可憐的2G手機屏幕暗下去後,屏幕裏幾乎看不清什麽,只能看見牆根處一團黑,腳邊有一點明滅火光,沒多久,煙屁股發揮了最後一點作用,對燃了一根煙。
車子在學校的停車場停好,左佑轉身伸頭看侯岳的手機,烏漆嘛黑的屏幕裏,只有一個針頭大的光點在很小幅度的晃動。
侯岳轉頭捏眉心,推開左佑的臉說:“別特麽瞎看!”
左佑轉身下車:“嘁~!我先去占座。”
侯岳“嗯”了一聲,揉揉花了的眼睛繼續看。
這人太他媽神經病了!
從淩晨三點十幾分蹲到淩晨四點還沒回去睡覺?!
視頻沒快進,侯岳花了一節大課的時間,一分鐘不落把監控視頻看完。捏着眉心仰躺到椅背上,閉上眼,眼前都是黑暗中那團窩在牆根處的人,煙一根接着一根吸……
侯岳越想越氣悶,擡腿踹在操控臺上,罵了句“有病!”
不是有病是什麽?
三更半夜不睡覺蹲牆根玩兒,一蹲倆小時,抽煙當吸空氣!
副駕駛的門打開,清爽的空氣鑽進車廂裏,侯岳也沒覺得胸腔多舒服,反而越來越堵,堵的難受。
他從來不自作多情,但是劉五望了兩個小時的方向是他二樓客廳或者卧室的窗戶,他肯定,非常肯定!
而且,在他調戲海棠花的時候,視屏裏劉五的表情顯示,他明顯被吓到了。
可是……為什麽?
侯岳抓了兩把原本就亂糟糟的頭發,瞥見自己的衣袖,才發現他竟然穿着睡衣來上學了!
罵別人有病,其實他自己離神經病也就是一套睡衣的距離。
三更半夜,後街窄巷,劉五在跟誰打電話?
這人本就是個謎,未知的身份和刻意隐瞞的信息,就說明他是一個行走的危險物。
再加上,淩晨人格分裂般的行為簡直稱得上驚悚。
侯岳想起自己淩晨三點到五點之間一直在沙發上睡覺,四仰八叉,磨牙打呼,甚至不鎖門,屋裏的燈睡的時候是開着的,醒的時候是關燈的狀态。
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恐懼感!
這算不算引狼入室?
并且,他還對這頭看似無害,實則危險不可控的狼……有非分之想!
車子啓動,往市中心開去。
補過覺,小二和劉五站在酒吧門前的臺階上,扯了根水管出來,沖洗門前的臺階和便道。
小二邊幹活邊念叨:“醉酒最能考驗一個人的行為道德底線。”他臉上扣着防霧霾口罩。
這條路每兩棟洋樓中間,有一條一米多寬的小路。二四五和海棠苑中間的小路種了一排桧柏,初夏的松柏油綠,松枝味兒卻掩蓋不住尿騷味兒和嘔吐物的酸臭味兒。
沖過一遍水,小二受不了跑到馬路邊,蹲在馬路牙子上寧可吸汽車尾氣也不想再沖第二遍。
劉五拎起水管,沖第二遍。如今這份工作,對他來說是他這些年做過最體面,最幹淨,最安全的工作了。
這些所謂的道德底線對他來說都還看得過去,跟七瘸子或者姚旺的爺爺比較起來,這些人也頂多算得上沒禮貌,沒素質。
“刺啦!!!”侯岳停車從來都奔着報廢輪胎去的。
小二兩手食指堵着耳朵眼兒,一張臉擰成狗不理包子的十八個褶,“老板,我能申請工傷嗎?”
侯岳伸手抓着車頂跳下車,動作挺帥,就是一身卡通肥大的睡衣浪費了騷氣的走位。“不能,駁回!……進來!”
劉五回頭,侯岳陰着張臉,看都不看他。跟早上走的時候判若兩人,他心底忽然沉了一下,心髒像是一個沒挂住,砸在了胃上。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除了不停的走和跑,他幾乎沒多餘的情緒,現在這種情緒或者是這種心情,對他來說真不是什麽好事。
倘若一個人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能牽扯住另一個人的神經,這種情形,可以解讀出兩種狀況,一種是可喜可賀,一種是危險預警。
他哪一種都不想相信!
侯岳和小二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
“昨晚幾點打烊的?”
小二摘掉口罩:“不到三點,具體時間需要我查一下嗎?”
侯岳擺手,捏眉心成了他今天主要的運動,帥氣的眉心掐出了一對月牙型,他想了想說:“常住店裏的人都有誰?”
小二:“五哥和左佑,打烊超過三點我也會住下,小四家住附近,從來不住,怎麽了老板?”
侯岳上身前傾,問:“後門有沒有必要安裝監控探頭?”
小二認真想了會兒說:“沒必要吧,我們的酒都在地下室,除了你和我,誰進去都難,平時後門都是關閉狀态,顧客從來不走,是……”
侯岳搖頭:“不是,我擔心過頭了。”他也不能說為了監控某人,才會興師動衆安監控。
他想,如果安了監控,劉五很可能以後都不會去後街窄巷打電話,蹲牆角了。
莫名其妙的談話結束,侯岳上樓換衣服回學校上課。
他暗搓搓的想,大不了前半夜補眠,後半夜起來,看看能不能正好碰見劉五打電話。
車子再次停車入了同一個車位,左佑和周孟靠在同一棵樹上,兩人臉上同款表情,憋着笑,單挑着眉,要多欠兒有多欠兒。
侯岳內心說不定非常認同自己是只猴子,要不然怎麽解釋回回下車都要抓着車頂跳下去。
周孟“啧”了一聲,頭往左佑方向一歪,特意用侯岳能聽得見的聲音說:“看,傻逼來了!”
左佑“诶呦!”一聲:“換了幹嘛?”
侯岳一愣,後蹬一條腿,作勢要沖。
他還沒沖出去,樹幹上靠着的倆人先跑了。
侯岳一聲吼:“你他媽看見我穿睡衣,不提醒我!”
左佑邊跑邊喊:“你丫天天跟神經病似的,誰他媽知道你是不是看了哪個傻逼秀……嗷嗷嗷!”
周孟聽見左佑一聲慘叫,感覺自己屁股蛋也莫名的疼。
其實不是錯覺,猴哥秒上身,雖然沒有金箍棒,但是殺敵兩個自損一個屁股蛋,他還是很舍得用的。
蹦起來兩腿一起踹出去,左佑和周孟一人屁股挨了上一腳,刁鑽又風騷的走位,換來的是自由落體式猴哥屁股着地。
“嗷嗷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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